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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高庸 - 风玲剑-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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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子叱道:‘误会?你倒说得轻松,老夫先吊你三天三夜,且看是不是误会……’”

  “这时候,才发觉左右宫女们只顾掩口窃笑,竟没有人遵命动手。”

  “老头子气得直跺脚,叱道:‘叫你们绑人,笑什么?’”

  “一名宫女连忙躬身答道:‘老爷子请息怒,这位公子如今是客人,婢子们不敢失礼。’”

  “老头子叱道: ‘胡说,他是谁的客人?’”

  “宫女答道: ‘是小姐的客人。’”

  “老头子一愣,回头望了望女儿,莲姑才含笑说道:‘爹不错啦,是女儿请他来咱们宫里作客的人。’”

  “老头子诧道:‘他不就是那放野火,打伤人的狂徒吗?怎么一下又成了客人了?’”

  “莲姑笑道:‘那本来是场误会嘛,人家在采云崖等朋友,生了一小堆火,乃是当作联络之用的,被咱们巡山弟子看见,才闹出误会来……’”

  “老头子不以为然道:‘干旱之季,山中严禁烟火,这是奉宫的禁例,怎能说是误会?’”

  “莲姑迟疑了一下,讪讪笑道: ‘可是,他不是有意犯林……’”

  “老头子不通窍,兀自摇头道:‘不管有意无意,犯禁就该重惩,抗命拒捕,就该立斩……’”

  “老婆子冷眼旁观,见莲丫头粉颈低垂。神情显得很尴、尬,忽然心里一动,会过意来,连忙站起来拦住老头子,道: ’‘既是无心之过,还提它作什么……’”

  “偏是老头子心眼跟牛一样,仍在嘀咕着道:‘无心之过也是过,为什么不该提?以后人人放了野火,都说是无心的,那还成话吗?这道理我不懂……’”

  “我老婆子气他不过,只得低声骂道:‘只要莲丫头愿意,便是把这百禽宫全烧光了,也不用你老糊涂担心。现在你懂了么?’”

  “老头子两眼连翻,怔了半天,这才恍然领悟过来……”

  孙天民和月眉姊弟听到这里,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敢情他们对故事中那位书生,都已经暗生关切之情了。

  巫九娘语声微顿,脸上也泛现出淡淡的笑意,追述道:“老头子号称‘百禽翁’,善解鸟语,却对女儿的心事猜解不透,被我老婆子一言点破,懂虽懂了,竟忘了礼数。”

  “他猛地上前,一把拉住书生的手臂,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忽然拈须哈哈大笑,点头说道:‘好极了!好极了!小伙子你的运气不错。’”

  “说完,也没有问问人家姓甚名谁,径自笑首向后宫去了。”

  “这些没头没脑的话,那书生听不明白,咱们娘儿俩却心里有数,当时,莲丫头臊红了脸,竟也忘了招待客人,没办法,这件事只好由老婆子承担下来。”  ’“我一面吩咐宫女们准备酒宴,殷勤款待,一面婉转探询那书生的姓名和身世,有没有娶过妻室……结果,一切都令人满意了。”

  孙天民一直没有岔过嘴,这时忍不住问道:“那书生,莫非就是风铃魔剑杨君达?”

  巫九娘点头道:“不错,就是他。”

  孙天民轻“哦”了一声,嘴唇蠕动,好像还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巫九娘状如未觉,喃喃接道:“……那时候,杨君达年纪不过三旬出头,声名正如日中天,严然武林第一高手,非但一表堂堂,谈吐也迎异俊流,尤其最难得的是,虽届而立之年,却尚未婚娶。”

  “这一切一切,都是那么如人心意,简直可说是老天爷特意安排造就的好姻缘,我老婆子看女儿也是千肯万肯,立即传令大开盛宴,聚集全宫女官鼓乐,张灯结彩,排演本宫最隆重,最豪华的‘百禽迎宾舞’。”

  “席间,老婆子真应一名俗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便私下跟老头子商议,老头子答得好,他说:‘又不是我嫁给他,你跟我商量有屁用。’”

  “我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便道:‘老头子,我可是问过你了,到时候你这做爹的可别怪咱们母女擅作主张,没跟你商量。’”

  “老头子道:‘你也别太兴头,好歹先问问女儿的意思去。’”

  “我毫没迟疑就道:‘女儿的心事,我这做娘的还能不知道吗?没的说,她是千肯万肯了。’”

  “我忍不住好笑,说道:‘这种天上掉下来的肉馅饼,他丕会不吃吗?论名声,咱们百禽宫不输他风铃魔剑。论才学,莲丫头只比他强,论品貌——’”

  “说到‘貌’字,我老婆子心里忽然动了一下,偷眼望望正在谈笑风生的莲姑和杨君达,下面的话,竟迟迟无法出口。 ”

  “凭良心说,杨君达英俊潇洒,如玉树临风,堪称翩翩浊世佳公子,而咱们的莲丫头虽然满腹才智,可惜肤色稍嫌粗黑,身裁也矮胖了些。”

  “他们俩坐在一起,就像一株挺拔的翠松,旁边栽着一朵黑牡丹。”

  “老婆子不是偏袒护短的人,这情景看起来的确显得不配衬,但当时见他们交谈甚欢,正谈得投契,再转念想想,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匹配?俗语说得好:‘骏马偏驮痴汉走,巧妇、常伴拙夫眠。’一个女人纵然再美,终有一天会老的,那杨君’达如果只是个以貌取人的俗夫,也就算不得出类拔萃的人物了。”

  “不过,话虽如此,总得慎重些,当面问个确实,才好决定办事。我老婆子终是女流,和很多话不便出口,这项差使,还得老头子亲自出马才成。”

  “当夜盛会至深宵尽欢而散,杨君达已醉意浓重,由老婆子安置在前面客室歇息,回到后宫寝殿,我就把莲丫头叫来,直截了当地问她作何打算?”

  “莲丫头难免羞赧,总算是个明理的孩子,她沉思良久,但然答道: ‘杨公子天纵奇才,百世难逢,女儿还有什么可挑剔的,但夫妻朝夕相处,厮守终生,必须彼此相敬相爱,不能有丝毫勉强,您老人家最好先问问人家杨公子。’”

  “我见她说得坦诚,心里反而无限忧感,说道:‘既然你这么说,娘就替你作主了。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总得你们两情相悦才行,这件事成功固然可喜,万一有什么支节,你也不要太认真,天下好男儿多的是,娘会替你物色一个比他强过十倍的,决不让你受一分委‘屈。’”

  “第二天一大早,老头子被我催促不过,亲自去了前宫客室……”

  巫九娘述说至此,脸色突然变得阴沉僵硬,嘴角那一抹笑意,也充满了森冷和凄凉。孙天民和月眉姊弟一声不响的倾听着,谁也没有开口。

  茅屋中突然寂静下来,良久,良久,才听见她一长叹,接着说道: “……他去了整整半日,咱们娘儿俩也盼了整整半日,那时的心情,当真是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但时间越久,也就表示事情越不顺利,咱们娘儿俩面面相觑,口里没就什么,心里都有了不祥之感。”

  “直到近午,老头子才迈着大步回来了。”

  “果然,他呼吸重浊,气喘吁吁,一脸悉愤之色。”

  “我明知不妙,仍然迫不及待地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老头子闷不吭声,只是摇了摇头。”

  “可怜莲丫头竟‘哇’地一声,掩面哭了起来。”

  “老头子非单没有安慰女儿,反重重一跺脚,吼道:‘有什么好哭的!难道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没有他,你就嫁不出去了吗?’”

  “我一听这话也火了,冷叱道:‘你这老糊涂,去了半天,就带回来这几句屁一样的废话?’”

  “老头子气呼呼道:‘你们还要我说什么?莫非要我去跪下求他?说咱们的女儿生得丑,求他可怜咱们,娶回去当粗使……”

  “这个老混蛋,只顾生气,却没想到这些话,字字刺伤了莲丫头的心,可怜那孩子没等话完,就大着奔出房去了。”

  “老头子还朝着女儿背影叫道:‘丫头,看开些,明天爹就离宫下山,遍访天下俊彦,亲自去替你物色一个比他只强不差的夫婿,找不到,爹宁愿老死异乡,一辈子不回百禽宫……’”

  “我急得连忙掩住他的嘴骂道:‘老糊涂,你是想把女儿逼死了才甘心吗?’”

  “老头子竟理直气壮地道:‘我说的是实话,你不信是不是?明天一早我就下山……’”

  “我拿这条老蛮牛无可奈何,只好转换话题问道:‘事情经过如何?你也得先说给我听听,那杨君达难道真是嫌咱们莲丫头长得丑陋,配不上他?’”

  “老头子怔了怔,道:‘他口里虽然没有这么说,但除了这缘故,咱们莲丫头还有什么配不上他的呢?’”

  “我听出话中有话,忙道:‘他究竟是怎么说的呢?’”

  “老头子哼道:‘除了藉词推脱,他还能怎么说。’”

  “我追问道:‘藉词?总得有词可藉呀?’”

  “老头子冷笑道:‘他没等我提到亲事,先把咱们莲丫头极口夸赞了一番,最后竟说‘似此女中丈夫,巾帼才女,将来不知何方幸运男儿得此厚福!’嘿!这小子竟跟老夫来这一套……’”

  “我接口道:‘当时你就该顺着他的口气,提及婚事才对!’”

  “老头子道:‘谁说不是这样?当时我就紧接说:假如老弟不嫌弃的话,你就是那位幸运男儿的了。’”

  “我急急问道:‘他怎么回答?’”

  “老头子道:‘他好像很惊奇,问我:老前辈是在开玩笑吧?我就正色说:这种事谁跟你开玩笑?老夫是说真话,只要你肯,咱们就择吉日办喜事,干干脆脆,聘礼嫁妆两免,能省的都省了,也不用花轿,也不须媒人,咱们老两口点个头,你们小两口就拜天地,人洞房,你看如何?……谁知那小子不识抬举,装模作样好半天,才叹口气说:恨不相逢未婚时,晚辈自怨福薄,只好辜负老前辈厚爱之情了……’”

  “我不禁惊问道:‘他昨晚才说未婚,怎么今天又改了?’”

  “老头子道:‘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据他自己解释虽未正式成婚,已有定情之约。昨夜他在峰下采云崖,便是等候那位未婚妻室。’”

  “听了这些经过,直令我张口结舌,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杨君达的解释,未尝不可能是实情,回想昨夜探询他身世的时候,的确并未问到有无红粉知己?难道天意如此,竟因这一语疏忽,铸成今天的遗憾?”

  “我几经思忖,觉得事情或许并不如想象中的坏,那杨君达虽然与人订有婚约,但并未完娶,如果能让他跟莲丫头相处一段时日,也许……”

  “我私心里忽然燃起一线希望,连忙问:‘如今那杨君达人在哪儿?’”

  “不料老头子冷冷摇了摇头道:‘今天上午,我已经把他赶出了百禽宫……”

  “从此咱们再也没有见到过杨君达,而莲丫头的脸上,也从此没有再出现过笑容……”

  “她在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年,整日里不说一句,只是痴痴的对着铜镜,反复不停的照着。”

  “她越是沉默,越令人为她担心,我看在眼里,惊在心头,却苦于不知如此慰藉劝解。”

  “老头子一气,果然离宫下了巫山。”

  “这一去,就是整整五个年头,音讯渺茫,抛下咱们娘儿俩泪眼相对,守着那寂寞殿阙,冷落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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