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夜深千帐灯 bykathyand-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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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烈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宫门外的柳树上正抽出新芽。“什么‘走不出去’？”他疑惑地问，“门是开着的啊……”
“门是开着的？”完颜昭跟着重复了一遍，心里一惊，回了神。
“昭，你究竟怎么了？”完颜烈轻轻皱眉，不喜欢看到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因为这些只是为了另一个人……
完颜昭却不给他表达关怀的机会，直接问：“你准备怎么处置我，想清楚了吗？”
谈到政事，完颜烈的眼眸即刻变得深邃起来，只道：“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中，甚至于我，你也谋算到了，那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
完颜昭毫无愧疚地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十七皇子谋害皇叔、私盗虎符、意图挑起宁兰和新帝的争斗，颠覆大金。这条条罪状足以将他千刀万剐！但如今，所有人都以为他与完颜烈同坐一条船，完颜烈若真如了宁兰和百官的愿杀了他，那便等于是向皇叔一党示弱，极有可能会使其死灰复燃。既然不能杀，就只能削官去爵。“如果你真杀了我，我或者对你还有几分佩服。”至少这么做，可以给宁兰一个交代。
完颜烈也笑了，刻意忽视完颜昭眼底的嘲讽，“我的确不会杀你，不但不杀你，还要给你至高无上的显赫地位！在我登基的同一天，你也会真正成为大金国的秦王，兀术将为你受冠，至于我，由你为我加冕。”
“兀术？”这几日的经营，竟把这个巧舌如簧的小人给忽略了。兀术身为神官，理应由他来为完颜烈加冕，但完颜烈现在如此安排……是了，是要削弱他在大金国的地位，削弱他对百姓的影响。完颜烈不好神鬼之说，刻意贬谪他，用不了几年，大金国的百姓也会在他的影响不再对兀术如此盲从。由皇权代替神权，一直都是完颜烈想做的事，终于如愿，是否该说一声“恭喜”？
完颜烈见完颜昭只是冷漠地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不免有些好奇，“怎么，兀术不再是你的敌人了吗？”
“皇兄要我相信你这么做是为了我而不是为了你自己？”完颜昭冷冷地扬眉，“你仍封我为秦王，究竟有何用意？”
完颜烈明显一楞，未料到完颜昭竟仍可以如此敏锐，莫非戚少商的离开对他的影响并不如他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大？真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刚登基，自然会大加封赏，大赦天下。凡是我的子民都会得到庇佑，更何况是我的弟弟？”
“你的弟弟？也就是说会得到封赏不仅仅是我？”
“不错！”完颜烈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还有完颜平，他的品级也会相应增高，至于他的母亲辰妃，我将会尊她为皇太妃！”
“三爷！”这次喊起来竟不是完颜昭，反而是阿寇。莫非真要这样斗下去，不死不休？
完颜昭却只是咬着唇沉默不语，脸上苍白地没有一点血色。
“阿寇，先出去！”完颜烈冷冷地吩咐阿寇。
“三爷！”
“阿寇，先出去！”这次说话的却是完颜昭，是时候了，他们是该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
阿寇轻叹了口气，为他们掩上了房门。
完颜烈用手指轻轻地卷起完颜昭颈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道：“不仅仅如此，宁兰，我也将册封她为公主，护国公主，这个名头好不好？”
“你是要三派势力鼎立角逐，以维持你至高无上的皇权？制衡之术，没什么新意。可一个真正有能耐的皇帝绝对不会用这等诡诈之术，他完全可依靠自己的王者之风龙御天下！”完颜昭轻声道，言辞之间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他只是很平静地述说一个事实。
“你错了，我要你为我铲除完颜平和完颜宁兰的残余势力！本来全不必如此费事，若不是因为你破坏了全局，逼得我不得不杀了皇叔！……为了给宁兰一个交代，也堵住族室宗亲的嘴，我不能马上削去皇叔一派的军权，只能跟他们慢慢耗下去。”
“那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你给我一个角色，我就一定上台吗？”完颜昭冷冷一笑，顺手拎起了案上的羊脂花瓶，移到半空中，一松手，“哗啦”！“一个人的名誉就好比这花瓶，碎了就是碎了，即便补好了也已经一文不值！皇兄何苦如此执着？如果我是你，不妨想想如何杀了宁兰，将皇叔的旧部统统充军为奴。”
“说得对，一个人的名誉毁了就是毁了，无论怎么补救、怎么掩饰都是没用的！”完颜烈笑着应和了一句，表面波涛不起，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若是在从前，即便只是为了对付完颜平，昭也不会拒绝这样的安排！诸葛小花！
完颜昭猛然抬头看他，眼底已经氤氲了一些可以称之为“杀气”的东西。
“昭，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进完颜平的爵位，会尊辰妃为皇太妃。目前为止，你的名誉还是白璧无瑕，至于将来……将来就要看你自己有几分能耐！可不要让我失望！”完颜烈笑容还是属于一个和蔼的哥哥，即便他是在做威胁自己的弟弟的事！
“是你！是你……”完颜昭拼命压抑自己的怒火，神色阴郁地犹如没有黎明的黑暗。
“是又如何？关键在于完颜平愿意配合我演这场戏，我赏给他这么个小角色，他就欣喜若狂地接受了。昭，你应该好好向他学学，只要你听话，整个大金国都是你的天下！”完颜烈微笑着道，图穷匕现！
“却永远翻不出你的掌心！”完颜昭冷酷地道。
“不错，可你没有别的选择！毕竟我才是这大金国的皇帝！”完颜烈极为自负地笑了，“诸葛小花要你及早离开，我知道你心动了。但有一件事我想无论是你还是他都没有弄明白，我们是亲兄弟没错，但更是君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同样的，君要臣留在大金国，你就永远走不出这里！这个棋局，我不说结束，你就没资格叫停！”
“咳咳……”完颜昭拽着衣襟，拼命压抑自己的咳嗽，胸口却是滚烫，痛彻心肺！
“还有碧血丹！离开了这里，你上哪去找炼制碧血丹的素材？昭，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死在碧幽寒冥功的反噬之下，可比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更加可怕！你不会不懂吧？我最后提醒你一句，不要忘了晚晴！”完颜烈淡笑着说完了所有他想说的话，扬长而去。
一直强撑着的身体和精神在完颜烈走后终于到了一个极限，单薄的身子靠着墙壁软软地滑了下去。“不要忘了晚晴”，那是提醒他不要妄想自尽！完颜烈，是不是所有当皇帝都一样……
门外早已没有了完颜烈的身影，门却一直开着、一直开着……

61
皇太妃，身为一个女人，当今圣上又非自己的亲子，这应该是最高的荣誉了吧！对于这样的结果，即便是做梦也会笑醒。只要，再扳倒完颜昭，逼着完颜烈退位，皇太后之位指日可待！心满意足地在榻上翻了个身，天色微明，辰妃的神智也正处在半睡半醒之间。模模糊糊地手臂好像触到一样冰凉粘腻的东西，很不舒服，一定是那些服侍的宫女偷懒，看我一会怎么收拾她们！
辰妃恼怒地睁开了眼睛，可眼前所看到却太令人震惊和恐惧！以至于她一口气憋在胸口，喉咙“喝喝”出气，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就在她的榻上，在她的枕边，那个冰凉粘腻的东西——那是她儿子完颜平的人头！七孔流血、死不瞑目！
他那双流着血的双眼就这么直直地对着自己的母亲，带着刻骨的恐惧和怨恨！死死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啊！”一大清早，从芍药居传出来的惨叫声，惊破了这个皇宫里所有人的好梦。昭示着这个皇宫中的杀戮仍在继续着，并且永远都不会结束！

完颜烈冲进玉琛宫的时候完颜昭正在茗茶，悠闲适意，而他甚至还未曾换下身上的那件染了斑斑血迹的长衫！
完颜烈直冲到他面前，站定，二话不说便夺过他手里的茶杯，将里面的茶水如数泼在了完颜昭的脸上。
完颜昭微微一笑，只道：“皇兄对我演的这个小角色可还满意？”
“完颜昭！”完颜烈吼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三个字咬碎了吞下肚！
完颜昭却不理会，微蹙着眉头抖了抖外衣，被茶水泼到了，好脏！
“站住！去哪？”完颜烈见完颜昭想走，更是愤怒，厉声叫住了他。
“衣服脏了，去换一件。”完颜昭轻描淡写地答道。
“衣服上溅到了茶水就是脏，染上自己兄弟的鲜血就不是脏吗？完颜昭，你还是不是人？”完颜烈忍无可忍，大声吼了起来。
“哦？原来我还是人吗？”完颜昭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看他那神情似乎下一刻就会忍不住掩嘴偷笑起来。
“昭……你别这样……”完颜烈只感觉心口又钝痛起来，伸手想拉住他，却被他躲开了。
“别怎么样？完颜烈，少在我面前假情假意、惺惺作态！是你说的，这局棋只要你不说结束，我就没资格叫停！你要继续斗下去，我奉陪到底！”完颜昭眼底燃烧的是最赤裸的恨意，那把烈火不但会毁了别人，更加毁了他自己！
“我假情假意？惺惺作态？”完颜烈怒极，狂吼一声就扑了上去，狠狠掐住了完颜昭的脖子，“什么是假情假意、惺惺作态你懂吗？我待你好，你知道珍惜吗？在你眼里，谁才是对你真心真意的？戚少商吗？那他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会抛弃你？完颜昭，你闯下这么多祸事，我处处为你掩饰补救，你却仍如此不识好歹，我真是瞎了眼……”
听到完颜的话，所谓“处处为你掩饰补救……”完颜昭竟有瞬间失神，忘了挣扎。
“皇上，你如果还不松手，你亲弟弟就要死在你手上了！”一个娇俏的女声突然在这空荡的玉琛宫响起，冷冷的，没有一丝感情。仿佛眼前的一切全不在她的心上。
完颜烈这才从狂怒中清醒，赶紧松开手，掌下那温润的肌肤慢慢地在指间错落，滑了下去。“昭……”他颈处紫红的血痕尤其醒目！
完颜昭狼狈地跪跌在地上，脸上血色尽失，竟如玉璧般通透。用力咳了半天才缓过气来，也不看完颜烈和可以算是救他一命的完颜宁兰一眼，挣扎着站起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完颜烈怔怔地摊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刚才，竟然有那么一刻，真想亲手杀了他！杀了他，他就不会惹他生气、不会闯祸、会很听话，不会离开……
“真是的，我为什么要提醒你呢？”完颜宁兰轻皱着秀眉喃喃自语，“难道是我更想亲手杀了他？”
“宁兰，你来做什么？”完颜烈还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当他转身面对完颜宁兰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完颜宁兰正了正神色，道：“皇上登基大典在即，不宜与丧事冲撞，宁兰是特地来向皇上请旨……”
“皇叔的丧事宁兰你自己决定了就好，有什么不方便的就找阿寇帮你。”
“是！”完颜宁兰盈盈一拜，接着提醒他，“还有堂兄完颜平的事，也要皇上多费心了。刚才听御医说，辰妃她，疯了！”
“知道了……”完颜烈无比头疼地扶住额头，道，“没什么事你就下去吧。”
“是！”完颜宁兰咬了咬唇，恭敬地告退了。完颜昭，我怎么能让你这么轻易就死了？你死了，我向谁报仇去？还有完颜烈，枉你处处袒护你弟弟却连他真正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能抱一抱他，只怕他会愿意为你舍生忘死，偏偏要用各种手段牵制他，弄得大家都不痛快！戚少商，顾惜朝，完颜昭……这件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我看我也应该趁着为父王出殡的机会去拜会一下可以令完颜昭心心念念、至死不渝的——傅晚晴！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