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说 第九辑(-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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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作为一个设计师和一个创作者的冲突就在于,创作者最大的财富即是与众不同的特质,而设计师往往被要求适应作品的风格,做“恰当”的取舍,尽量把自己埋藏起来。让自己的创作更加同化于作品本身,才算是完满的结局。于是更多时候便陷入一种不断刻意丢失自我和找寻自我的循环,一个人是如何能够把自己隐藏起来,再去自我发现,这可能有些难以理解。但也正是在这种循环中,对自己的认识便更加强烈和专注,每次重拾的风格和元素便更加接近
自己的本质和思想内核,更能直截有力地表达自我;而相应地,每一次的抛弃也变得更彻底决绝,不留余地。
这种循环几乎每次都是以“瓶颈”的形式出现,或长达两个多月,或者延续半年的时间,再艰巨的,一年多的时间里,在取舍间做苦苦挣扎。难免不舍得丢弃已经得心应手的方式,却不再对它所带来的结果有任何惊喜;也有更痛苦的便是在重拾骨骼以后找不到合适的血肉重新填补和丰富。配合着别人的作品,演一出他们的戏后,我还是必须要找回自己。
——是黑暗模糊的一种影,带有夜风般的气质,间或有闪光,由云层间降下的狭窄光束,侵略性,迷惑,沉默,漂泊,月光,完全盛开濒临凋谢的百合,散发神性光辉的云层。此类意象化的词汇和此类近似于幻觉般的意象常常出现在我自我追溯和反省的过程当中,成为自我认定的标签,一切的思想和行为的目的便更趋近于这些形态所拥有的伤感、平静的特质。这种自我认定和追寻,有点类似缪斯的手指触碰过的孩子追寻太阳下海面的微光,视之为永恒。
虽然从未妄想过真正能够成为一代大师,却始终在朝内心趋向的方向前进,相信能够置身于更浩瀚的天地。
之前一套倾注许多心血的丛书暂停出版至今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想象起初策划时那种激动的感觉,虽已逐渐消翳,却也是创作生涯的一次最满怀期待的起步。那时有更远大的梦想不曾被经历考验和挫折磨砺,至今仍未实现,并不是因为一直以来的努力无法奏效,而只是在逐渐前行的路上忘记了最初想要追寻的目标,不仅仅是迷失在每一次的选择中,更确切地说,是越来越不敢于冒险,越来越失去冲动,越来越相信经验,越来越害怕哪怕仅有一次的失败便导致失去此后的机会。
如今虽然几乎每一天都还在从事着同样的工作,却因为缺少了更多思考的空间让一切都仿佛进入了一种重复,蜕化的进展变得举步维艰。自己的一本关于“夜”和“幻觉”的图文书已经进入了实际进展的阶段。我真正有所期待的并不是这本书出版以后会否有预期中的影响,而是期待能在创作它的过程中再完成一次对自身的剔除和丰富,成为我期待中的样子。我有准备把它当作未来仅有的一次机会,并因此倾注更多的力度,并会竭尽所能地保护它不受任何侵扰——包括自身的胆怯、以及种种经验所致的保守。
这种保护,并不是自私的体现吧,就像安妮说:“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灯光刚好打在他的头上,他说着说着,也就不是十分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对别人说,还是对自己说。”我于是看到自己许久以前的渴望和内心里最最确凿想展现给你们的画面,直视我巨大而光耀的罪和梦想。
老旧不堪的坡路蜻蜓的翅膀缺少一片太阳看似直上地攀升至此 一动不动我却遗失了影子何时才停止像这样继续在坡路上前行蚁群正t搬运蜻蜓的翅膀没有影子 所以迷失前与后的方向不经意就会走向下坡的路一直想去这条坡路的彼岸看看但我不得不在中途停留漫长白昼的太阳是如此耀眼我在等待着我的影子
渺茫的不仅是希望
文/落落
A]有一次送别是,某年辞职临行的前一个夜晚,回到自己的桌子前收拾东西,没有准备,所以最后向管理员借了两个原本用来装垃圾的黑色塑料袋,把所有的包括书、小橡皮、钉书机以及奇奇怪怪的小玩意扔进去。然后那天也加班到很晚的朋友推开椅子说:“我送送你吧。”
两人一人拿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走到楼下。
能走的路大概只有一百多米。而你想,一百多米的路,又能说什么话呢。
大概是有努力装作轻松地跟她玩笑着说:“啊,要坐24小时的火车回去,很无聊的。”或者更随便地扯到了“今天也很热啊”。每到这种场合,最容易出现的类似的口气。
到最后分别的路口前,朋友说了一句“又走了一个,熟悉的人越来越少了”。
B]已经成年的我们,没有擅动泪腺这种直白的东西。
由“分”和“离”组成的单词,总是漂白在深处的颜色,被许多黑蓝灰绿衬得距离遥远,即便是想努力地嗅到一些酸楚的气息,最后依然是融化的黄色路灯下,用着也许是某一种的“微笑”说了声“那么,再见了”。
C]有一次送别是,某年结束了长假后要重新返回外地。被爸爸送上火车,他替我把行李放上架子后,坐到了对面的下铺上。但也只是坐了半分钟,因为随后便有真正下铺的乘客上了车。于是爸爸站起来,把我脱在地上的鞋子往深处又推入了一些,然后他站着想了想,或许也是因为觉得没什么可交代的了,他指指车窗外说“那我走啦”。
眼下已经有声音说着要取消长假。说拥挤的人流无法使人获得真正的休息云云。说旅游景点因此饱受破坏云云。每一条听起来都异常铿锵有力。
D]而在当时,大概过了十分钟,我靠着车厢的头顶传来了敲打玻璃的声音。爬起身看见是爸爸又折返了回来。打手势示意我下去片刻。
走到车门,他塞来两瓶水说:“我刚刚看你都没准备什么喝的啊?”
E]读书时学朱自清的《背影》,当时只觉得那文章真有老师和课本说的那样好吗?真的这么感人吗?至于吗?太夸张了吧?还是我意识不到?
感人吗。至于吗。夸张吗。
意识到了吗。
F]有一次送别是,转学,起因是父母调动工作。搬家的那天不是法定休息日,所以也就没有朋友冒险逃课来送行。于是即使收到了写得端端正正的卡片,一些信或纪念品,但“送别”这个词语其实是不正确的。
坐在搬场车的副驾驶座椅上。它一路开过我熟悉的小吃店、文具店、外卖摊,以及曾经捡到过一只花猫的街心公园。
透过反光镜,努力地努力地后望,希望里面哪怕只跃出一个的细小身影,能让这次“送别”可以变得顺理成章。
G]总是没法阻挡。
那天车开了一会天上开始下雨,打在后视镜上噼噼啪啪很快就湿了一片。
氤氲的潮湿愈演愈烈地布满了去途。而幽蓝的吹沙寂寂地撒遍了来路。
事实上搬到的新家也没有远得不可想象,但确实后来一直没有机会也没有特别的行动回去旧地重游过。渐渐地也明白了,因为并不是它们珍惜了我,只有我珍惜着它们,全是我单方面的赠与。包括那只流浪猫在内,小吃店老板,文具店老板,外卖摊上热情过度的夫妻档,都是在他们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充当了一次送别的人选,能让我的“再见”不至于无处投递。
H]还有一次送别,和其他类似的经历发生在差不多的火车站台上。不太记得当时是晚上十点还是十一点,短途的车次已经没有太多的旅客,整个站台只有一盏灯,使劲地在那里勾画着“清冷”的意境。
所以列车员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啪嗒清晰地响起来,停在附近的地方后,他说:“好啦,马上要发车了,你俩可以说‘再见’啦。”
I]不是先进的空调车厢,而是老式的绿皮盒子,坐在我旁边和旁边的旁边
的都是面孔晒得黑扑扑的进城务工者。不靠窗,只好向他们借过着,伸手在玻璃上呵了点白汽后写了朋友的名字,并且考虑细致,特地把字反写着,为了在车外的他能看得清楚。
接着摆手比画着说“拜”。
旁边和旁边的旁边的敦厚的人,都把脑袋转来转去目光巡游在我们俩脸上,随后跟着一起笑嘻嘻。
J]原来我们什么也战胜不了。之前是命运,之后是回忆,软弱的肋骨还在拼命地想滑游到河面对岸,季风却已经抹去了覆盆子的清香。然后或许是雪,融化后一并带走地表的温暖,也可以是沼泽,一步都是一次沉溺。
达到前方之前,身后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告别告别告别告别。宛如目的不明的积累,谁知道会开窍在哪一天?从此它们将从大脑的位置向心脏逐渐滑移。既然我们都将现实用大脑去思考,而把心拿去感慨。而光阴就在每一声的“再见”后,完成了对过去的已经挥别和对未来的必将挥别。
K]佛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分看每个都雨势滂沱。但敲敲脑袋作顿悟状后就知道,生是和自由告别而苦,老是与希望告别而苦,病是与奔跑和热饮告别而苦,至于爱别离,既然已经说了是“别离”,而求不得,根本连告别的机会也不见。
好像一切一切,都是哀怨地被那声“再见”终了而辛苦不堪。
L]为什么所有的“再见”都不像一句美好的话语。还是我们终究低估了自己。事实上比起立竿见影的悲伤,它更像是来自遥远神经末梢的反馈。等说完“再见”“再见”“再见”后,过去的第几年,在距离那场告别已经几千零几百天的某个时刻,才会在回望的时候通过这段距离明白,原来真的“再也不见”。
再也不能见。再也不会见。再也不想见。
停在皮肤上的翅膀冉冉飞走后,留下黑青色的图案,要用多少时间才会明白原来那并不是蝴蝶。
痕痕
亲爱的某某某:
莫名其妙地收到这封信请不要惊讶。(如果很巧正好有人叫“某某某”的话……)
一段时间里有过写信的习惯,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不知是想说话的念头克服了睡意,还是失眠导致了胡思乱想——就会爬起来写信。一个人坐在黑暗里面对发光的电脑屏幕,或是钻在被窝中握着笔借着手机的光亮。偶尔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呼吸新鲜空气时,犹如凝固一般的黑夜便严丝合缝地覆盖在了眼睛之上。
可那些不知疲倦地占据着睡眠时间的,其实只是一些极其微不足道的事。比如某一个下午,发现手臂在阳光下呈现出青嫩的芒果般的色泽。比如某次去温泉,屏住呼吸沉到池底时看到的一整个世界的气泡,张开手指那些翻腾着的气泡就象迁徙的鱼群般从指缝间穿越而去。比如某次发现别人用如同注视废弃列车般的眼神看向自己时,心里涌起的难过。诸如此类的小情绪,因为那句“给我写信吧”而固执地不想沉到睡眠中去。
亲爱的某某某。喜欢一个人是能概括出理由的吗?是可以简单地说成因为外表出色,因为性格好,或是因为头脑聪明,所以就喜欢的吗?
当然不是了。因为符合这些理由的人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呢。
那又是什么原因,让想发短信的时候开始变得犹豫,最后还是按了取消。什么原因让在网上意外遇到的时候不敢主动打招呼。什么原因产生的那种希望被注意,又不希望被注意到的心情呢?而那种莫名其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