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五世-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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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套、手绢儿那样跟别人的口袋混得烂熟;可我要是把人家袋里的东西塞进自己的口袋,那未免丢尽了我男子汉的脸;因为这分明是“自取其辱”。我只好丢开他们,另找个更好的主人去投靠。他们的流氓行径叫我看着反胃,所以我非走不可啦。(下。)
弗鲁爱林重上,高厄随上。
高厄 弗鲁爱林上尉,请你到地道里去,务必快些儿。葛罗斯特公爵有话要跟你说呢。
弗鲁爱林 到地道里去!你去对公爵说,到地道里去没什么好;因为是——你听着——那地道并不是按照打仗的规矩掘的。这地道的深度不够;因为是——你听着,你不妨告诉公爵——敌人那边也在动手掘坑道对抗咱们,比咱们还深了四码。天哪,我看要是咱们拿不出什么好主意,地道可要给他们打通啦。
高厄 这一次围攻,归葛罗斯特公爵指挥;可是在他的背后呀,还有一个爱尔兰人——一位很勇敢的上等人,可不是,公爵对他,真是言无不听、计无不从。
弗鲁爱林 麦克摩里斯上尉,是不是?
高厄 我想是他。
弗鲁爱林 天哪,他是头驴,再没哪个比他更像头驴了!你看我一定要冲着他的胡子说这句话。他对于真正的打仗的一套规矩——你听着——罗马的规矩,不比一头叭儿狗懂得更多些。
高厄 他来啦,还有那位苏格兰上尉——杰米上尉跟他在一起。
麦克摩里斯及杰米上。
弗鲁爱林 杰米上尉是一个了不起的上等人,勇敢得很哪——这是不用说的——而且,根据我本人对他的深刻了解,一肚子全是古代打仗的知识和经验,老天哪,只要他谈起古代罗马人用兵之道来,天下随便哪个军界里的人都别想驳倒他。
杰米 我说,您好!弗鲁爱林上尉。
弗鲁爱林 晚安,好杰米上尉。
高厄 怎么啦,麦克摩里斯上尉?你离开了地道啦?工兵们歇手不干了吗?
麦克摩里斯 天哪,啊,太糟啦!工事停顿啦,归营的号已经吹过啦。我举手起誓——加上我老爷子的灵魂,工事太糟啦!地道已经放弃啦。本来在一个钟头内,我就可以把那个城市毁啦——耶稣救我吧!唉,太糟啦!太糟啦!我举手起誓,太糟啦!
弗鲁爱林 麦克摩里斯上尉,这会儿我跟你有事相商,不知你肯不肯赏光——你听着——容我跟你辩论几句?内容多多少少接触到或是牵涉到打仗的那一套规矩——罗马人的打仗;采取的是辩驳的方式,还有是——你听着——友好的讨论;一半是为了满足我个人的私见,另一半是,呃——你听着——为了我个人的见解可以得到满足——内容接触到兵法方面,这就是要点。
杰米 那很好呀,说真话,两位好上尉,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只要有机会,我就来奉陪。那是一定的,没错儿。
麦克摩里斯 这会儿可不是聊天的时候,耶稣救我吧!天太热啦,还有那气候、战争、国王、公爵……这会儿可不是讨论的时候。城墙给包围了,喇叭又在号召我们向缺口冲去,可我们却空着一双手,在这儿谈心,我的天哪!这是我们全体将士的耻辱。耶稣救我吧,袖手旁观是可耻的;这是可耻的,我举手起誓!我们还得去杀敌人,还有多少事儿要干,却偏是空着双手,耶稣救我吧!
杰米 天哪,在我这双眼睛还没闭上以前,我还得好好地出一番力哪,要不然,就是为国家尽忠,倒了下去,死在沙场上!大丈夫视死如归,我就应当这样做,总而言之,统而言之,我就是这句话。我的妈,我倒是很想听听你们俩的谈话呢。
弗鲁爱林 麦克摩里斯上尉,我认为——你听着——说得不够地道的地方还请指正——你们这个民族并没有多少人……
麦克摩里斯 我们这个民族!我们这个民族又怎么样?真是个恶棍、不是好娘养的、奴才胚子、流氓——我们这个民族又怎么样?有谁用这种口气提到我们这个民族来着?
弗鲁爱林 你听着,要是你误会了人家的意思,有了别的什么看法,麦克摩里斯上尉,那可难保我不会认为,你并没有像你应该的那样,懂些儿好歹,跟我好来好去——那你听着——我可也跟你一模一样是条好汉;谈起兵法来,可也是头头是道,何况还是个好出身,具备其他种种方面的条件呢。
麦克摩里斯 原来你居然还是像我一样的一条好汉呢,这可失敬啦!耶稣保佑吧,我要砍你的脑袋!
高厄 两位先生,你们这可是在闹意见呀。
杰米 啊,那就大大的不应该!
一阵鼓声、喇叭声——敌人要求谈判的信号。
高厄 城里在要求我们谈判哪。
弗鲁爱林 麦克摩里斯上尉,等哪一天有一个好机会——你听着吧——我就要老实不客气对你说,我懂得打仗的一大套规矩。话就到此为止。(同下。)
第三场 同前。哈弗娄城门前
城上,总督及数市民上。城下,亨利王率领众将士上。
亨利王 城上的总督现在又怎样决定啦?这一次,是我们最后一次的谈判了,所以趁早接受了我们最大的恩典吧;要不然,你们就像自寻死路的人,休怪我们太毒辣无情。凭着我是个军人——这称呼在我的思想中跟我最相配——一旦我又发动了攻城,不到把这毁灭殆半的哈弗娄城埋葬在灰烬底下,就决不罢休。那时,一切慈悲之门都将全部闭紧。那些士兵尝过了战争的甜头,就只有一颗又狠又硬的心,只有一双毫无顾忌、到处劫掠的血手;他们的良心,容纳罪恶,就像敞开大门的地狱。你们那些鲜艳娇嫩的姑娘,茁壮的婴儿,就像花草一般,纷纷倒在镰刀底下。那火光熊熊、杀气冲天的战争,本来就像是面目狰狞的魔鬼,魔鬼中的首领,到时候如果它把一切烧杀掳掠的勾当都做尽了,那跟我又有什么相干?如果是你们自己害得自己的闺女落在那火热的奸淫者的手中,那跟我又有什么相干?那邪恶的淫欲正势不可当地从山坡往下直冲,有谁能将它制住?要想喝住这班疯狂的兵士,叫他们在奸淫掳掠中放下手来,那就跟拿着拘票去召鳄鱼游上岸来,同样地办不到。所以,你们哈弗娄人,顾惜自己的城市和自己的人民吧——趁眼前,我的将士还在我的掌握中;趁眼前,还有那清凉柔和的仁风在吹散那邪念、杀气、狠毒所凝成的重重乌云。要不然,嘿,只要一眨眼,那无法无天的兵丁不管满手血污,不管耳边的一阵阵尖声惨叫,一把拖住了你们家闺女的秀发往外跑。你们的父老尊长有多么可敬,却给一把揪住了银白的胡须——高贵的额头,也得对准墙脚撞!你们那些赤裸裸的婴孩,被高高地挑在枪尖子上,底下,发疯的母亲们在没命嘶号,那惨叫声直冲云霄,好比当年希律王大屠杀时的犹太妇女一样⒀。你们怎么回答?你们愿意投降、避免这场惨剧呢,还是执迷不悟、自取杀身之祸?
总督 挨到今天,我们已死了那等待救兵的心。我们向太子求救,不料他回说是,他一时还不能出兵来解除这么猛烈的围攻。所以,伟大的皇上,我们把城市,连同自己的生命,都呈献在您宽厚的恩德的面前。进城来吧。我们,以及我们的一切,全听凭您发落——因为我们再没有抵抗的能力了。
亨利王 快给我把城门打开来!(总督从城上下)爱克塞特王叔,你来,你带领队伍进哈弗娄城去;就驻扎在那儿,严密防备着法军,对全城人民放宽大些。我们呢,好王叔,冬季降临了,军队中病号在增多,我们将退守到卡莱。今晚,我们在哈弗娄做你的上宾;到了明天,我们就准备向北行军。(喇叭奏花腔。众入城。)
第四场⒁ 卢昂。宫中一室
凯瑟琳及艾丽丝上。
凯瑟琳 艾丽丝,你到过英格兰,英国话你也说得挺不错。
艾丽丝 懂那么一点儿,公主。
凯瑟琳 请你教教我;我应该学讲英国话。手,他们英国人叫什么?
艾丽丝 手?手叫做“德·亨德”。
凯瑟琳 “德·亨德”。那么手指头呢?
艾丽丝 手指头?哎呀,“手指头”我倒忘记了;让我想想看。“手指头”吗?我记得叫做“德·芬格尔”;对,是“德·芬格尔”。
凯瑟琳 手——“德·亨德”;手指头——“德·芬格尔”。我看我是一个好学生。不多大一会儿工夫,我已经学会了两个英国字了。“手指甲”叫什么?
艾丽丝 手指甲?我们叫它“德·内尔”。
凯瑟琳 “德·内尔”。你听着,我念得对不对——(指自己的手)德·亨德,(指手指)德·芬格尔,(指指甲)还有,德·内尔。
艾丽丝 念得很好,公主,这是道地的英国话。
凯瑟琳 告诉我,“手臂”英国人叫什么?
艾丽丝 “德·阿姆”,公主。
凯瑟琳 胳膊拐儿呢?
艾丽丝 “德·爱尔波”。
凯瑟琳 “德·爱尔波”。让我把到现在为止,你教给我的字统统再念上一遍。
艾丽丝 照我看来,公主,这可不简单哪。
凯瑟琳 对不起,艾丽丝,请你听好:(依次指自己的手、手指、指甲、手臂、胳膊拐儿)德·亨德——德·芬格尔——德·内尔——德·阿姆——德·比尔波。
艾丽丝 “德·爱尔波”,公主。
凯瑟琳 喔,老天爷,我可把这个字忘了!(重念)“德·爱尔波”。他们“脖子”叫什么?
艾丽丝 “德·尼克”,公主。
凯瑟琳 “德·尼克”。那么下巴颏儿呢?
艾丽丝 “德·钦”。
凯瑟琳 (困难地)“德·心”。脖子——“德·尼克”;下巴颏儿——“德·心”。
艾丽丝 对啦。不是我当面奉承公主,凭良心,你把这几个英国字眼念得就跟英国人一样准。
凯瑟琳 只要上帝照应,放点儿功夫下去,我有信心,我会学好的。
艾丽丝 我刚才教你的那几个字,你可忘了没有?
凯瑟琳 没有,我马上就背给你听:德·亨德,德·芬格尔。德·美尔……
艾丽丝 “德·内尔”,公主。
凯瑟琳 德·内尔,德·阿姆,德·衣尔波。
艾丽丝 请别见怪——“德·爱尔波”。
凯瑟琳 我正是这样念的;德·爱尔波,德·尼克,还有德·心。“脚”呢,还有“袍子”,你们是怎样说的?
艾丽丝 “德·福特”,公主;还有“德·贡”。
凯瑟琳 “德·福特”,还有“德·贡”?哎呀,天老爷!这两个字眼儿怎么这样难听,这样不正派,这样粗俗,这样不害臊,有身价的小姐是不说这种话的⒂——叫我在法兰西老爷面前是死也不肯出口的。咄!这个“福特”,还有这个“贡”!别去管它吧,我拿我学会的英国话一起再念一遍:德·亨德,德·芬格尔,德·内尔,德·阿姆,德·爱尔波,德·尼克,德·心,德·福特,德·贡。
艾丽丝 出色!公主。
凯瑟琳 第一次就学到这里为止;我们吃饭去吧。(同下。)
第五场 同前。宫中另一室
法王、皇太子、波旁、法国元帅及余人等上。
法王 可一点不假,他已经渡过索姆河了。
元帅 要是听凭他这样长驱直入,皇上,那么咱们也不必在法兰西过日子了,干脆放弃一切,把我们这座葡萄园送给一个野蛮民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