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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爱是一只不祥的鸟 作者:王水-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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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游看看说话的同事,笑着说:“你又高又胖,估计得收双份的钱!”又指指我,说,“要是她,可能只收半个人的钱!”     
        “可是我,我不想去了。我有些头晕。”我说。确实如此,我一直恐高,乘飞机、坐缆车,我都晕眩得厉害。尤其是在香格里?那次从雪山滑落,起身后我晕眩难耐,耳朵暂时性失聪好几个小时,当时还是紧紧把头埋在郑风的怀中。如果不是有那次,她吻我,我又会成为她的女人吗……我又走神了。 
          
        “小萧,你是不是对我们有意见?你怎么会这么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同事们,纷纷指指点点地问我。     
        “我、我真的有恐高症。想在这儿等你们,还可以帮你们看包。”我有气无力地说。反正我也是怪物了,不在乎继续加深他们的看法,我真的不想再让自己活受罪。 
          
        “恐高症?你怎么总得些怪病?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宇指着我的鼻子问。     
        “对不起大家了,我最近身体不太好,扫了大家的兴,请原谅!”     
        “也行,小萧气色是有点儿不对,身体不舒服就不要逞强了!庐山的‘云雾茶’很好,你在这里和她们一起采茶叶吧!”一位副部长说,他指了指在不远处采茶的当地妇女,“采茶,不但要看节气、时辰、天气,还要看采茶人。最好的茶叶,一定要初春时前两遍采的茶树嫩叶,还要在早晨采,而且一定要未结婚的小姑娘才行!小萧还是姑娘,采得茶一定好。” 
          
        他发话了,别人也不再坚持什么。导游领他们走了。         
     
        他们全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看他们走远,我感觉到轻松了。坐在附近一个露天小店中,要了两瓶啤酒,一袋当地产的风干的烤制小鱼,小鱼上沾了红红的辣椒粉。     
        阳光灿烂。这是在庐山,我对自己说,在这人间胜景中,要好好欣赏,要开心起来。     
        两瓶啤酒下肚,头有些晕,起身到附近的茶园,帮当地妇女采茶。她们讲着方言,我听不懂。观看她们一会儿,我也拣了茶树枝条上的嫩芽儿揪,手中拿不了了,就放进她们的竹制簸箩中,她们友好地道谢。就像在藏区,和藏民一起喝青稞酒,同跳锅庄舞,我也听不懂他们的话,但彼此能友好相处一样。 
          
        采了一会儿茶,腰酸腿疼。坐回刚才的小店。赫然发现林宇也坐在小店中。我喝了酒胆子就会变大,一看到他在,我的火气腾地一下蹿了上来。     
        “大仙儿,怎么不采茶了?”林宇叼着烟卷,眯着眼睛问我。     
        “我又不是‘姑娘’,采什么茶?”我反问。     
        “采吧,是姑娘还是少妇采的茶,没有人能品出来,起码咱单位这些老粗们品不出来。”     
        “你不去玩儿而是回来这里,目的恐怕不是监督我采茶,而是看我有没有和‘那玩意儿’们约会吧?”     
        “你少来这套!”林宇不高兴,服务生过来问他要什么,他点了几个小吃。服务生问我时,我又点了一瓶啤酒。林宇也加了一瓶啤酒。     
        “我本来绝对禁止你喝酒的。可是我今天不敢不让你喝。”     
        “怎么,你良心发现了?”     
        “不是。因为你已经喝过酒了,我不敢惹你,否则你撒泼又欺负我。”他作出很老实的样子回答。     
        我哼了一声,继续喝酒。     
        阳光丽日,照不暖我的心。     
        他取出相机,给我照了一张相。照完相,他凑过来说:“来看看,照得不错吧!”     
        我醉眼看数码相机上那个穿白色运动衣、一脸愁戚的女人,她的神情和庐山美景是那么的不相称。     
        还有,我猛然发现相片中的我,比前段时间明显地胖了。     
        真是胡吃闷睡啊。猪啊。     
        猪?珠珠?     
        突然又想起郑风。     
        第三瓶啤酒下肚,我又有些晕了,还有些想吐。     
        林宇开口:“是这样,明天早晨就要回程了。今天下午开个总结会,赵部长要讲话,他安排咱们处写个报告。你先拿个初稿,两小时后弄出来给我。”     
        “哦?多长时间?多少字?”     
        “两个小时。两千字。”     
        我拿出纸和笔,对他说:“我开始写了。我写东西很投入,你问我话我可能听不到。另外,我喝多了,写得字乱啊!”     
        龙飞凤舞地开写,脸上带着讥诮和不屑。     
        林宇先给我打预防针:“你少使坏,别把你那一肚子花花肠子、歪理邪说写出来!”     
        过了好大一会儿,林宇过来催,一看到我纸上的是乱七八糟的诗歌,比如李白的《望庐山瀑布》,他暴跳如雷:“你还有心思折腾!萧凌,你就找死吧!”     

        “死?你以为我怕?”我摇摇晃晃站起来,仰天瞅了瞅刺目的阳光,走到附近的悬崖边上,头晕乎乎地对他说,“我现在就能跳下去!”     
        “小萧,你快回来!”他怕了,他大概怕我撒酒疯真跳下去。     
        “哈哈,你放心,我不会跳的!就算你逼我死,我也不会跳的!”我说,“我告诉你,有种生活,比死更痛苦!我死皮赖脸地活着,不是因为怕死,而是不能死——因为我在世界上,还有许多责任、许多义务!” 
          
        “是啊是啊,还有责任和义务!不能死,你快回来,坐回来,你看这边的风景多好……”     
        悬崖下是绝美的风景,洁白的云雾在脚下?腾着,我瞅着它们,神思恍惚了一下,仿佛又置身滇藏高原,悬崖下就是细长的金沙江,我喃喃道:“……真美,风景真美!多美的云雾啊!” 
          
        在我神情恍惚的时候,林宇悄悄来到我身边,一把把我拉了回去,拽回座位上,说:“别再去悬崖边儿上了!那材料,你不写,我自己写。”         
      
        他在白纸上开始写字。     
        我又抢过笔,说:“这东西好写。给我!”     
        这东西真得好写,写这些玩意儿,只需要闭上眼睛,昧着良心,拣最冠冕堂皇的假话写就行。在机关搞文字几年,干这事儿轻车熟路。第一部分:此次学习考察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第二部分:走了哪些地方,有哪些收获;第三部分:带着学习考察的收获进一步做好今后的工作。当然,不能忘了提及领导们在这次活动中的表率作用、先进性,不要忘了感谢领导,还要建议今后多组织搞一些这么有意义的活动…… 
          
        写完了,修改几处,又认真?写一遍。长期用电脑写作,笔都拿着吃力,而且有许多字不会写了。     
        不过,通过林宇验收了,尽管他铁青着脸。     
        下午,赵部长发言,发言稿写得有情有景,又打着冠冕堂皇的官腔,他基本满意。但又感觉写得不到位,只有表扬没有批评,内容不全,力度不够。他现场发挥,加了一些批评的话。比如,个别人不注意自身形象,老是搞特殊;比如,个别人不能很好地团结同志;比如,个别人独来独往,对集体活动不热心……大家都盯着我,我盯着赵部长,赵部长也盯着我。他继续说道:“有错误不怕,哪个年轻人没摔过跟头、犯过错误?但是,重要的是要知错改错!安不下心,天天想着往上爬,天天想着往外跑,动不动就报考别的单位!这个单位盛不开你了?庙不大,你刚进来,头还没磕,香也没烧,倒先把自己当成真佛供起了!我告诉你,你能进这个庙,不是你前辈子行善积德了,而是领导看得起你!不要不识好歹!还想跑到外国去,你当你是谁?单位不给你开同意出国证明,你自己就能长出翅膀儿能飞到国外?……” 
          
        前半场总结表扬会,后半场批斗会。傻瓜都知道重点批斗我,其次赵部长也批评了另外两名年轻同事,他们只顾自己玩得开心,不知道在户外要及时给赵部长、方处长他们背包。而且,他们在背后胡说八道,居然说男性的赵部长和女性的方处长关系如何如何。这话不知被哪个告了密。批斗会上,那俩人也和我一样被批成了灰头灰脑的小乌鸦。 
          
        林宇不语,我也不语,别人更不语。     
        会议结束后,大家集体往宾馆餐厅走,穆然无语,像吊唁的队伍。我哭丧着脸跟在队伍尾巴上。     
        林宇在前面停住脚步,等我走近他时,他低声说:“小萧,别往心里去!赵部长确实太过分了,他对你有意见,借题发挥,大家都能看出来!”     
        “哦?大家都能看出来?”我反问他。     
        “是啊,他这么明显直接,谁还看不出来是冲着你去的啊!”     
        “你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不当场帮我说句话?哪怕你只说一个字!”     
        “我……他是领导,我能怎么办?”     
        “你能怎么办?呵呵,”我冷笑,“你是怕惹了他,会影响你的政治前程吧?”     
        “你胡说!我若真怕他影响我政治前程,上次就不会到他办公室抢回你的辞职报告了!”     
        “拜托,你那天冲动过了头!事后你后悔得要死!你不但对他千道歉、万道歉,你还买了台电脑送给他女儿当生日礼物!他老婆生病住院,你还让你老婆去陪床!” 
          
        “你!你!”他说不出话来。     
        “先别骂我‘阴险’,我从来没有打探过你的隐私!只是来时的火车上,你不许我在上铺睡觉,非让我和她们‘团结’在一起,她们背后议论时,那些话往我耳朵里钻,我不想听都没办法!也许人家就是故意说给我,让我转告给你——你行贿的事,地球人都知道!她们不知道你行贿原因,我可知道!” 
          
        “妈个屄的!”他恨恨地骂,扭头就走。不知是骂我,还是骂她们。   
        我喊住他,对他说:“忘了告诉你,那台电脑的钱,最后还不是你出的,几年前,你和赵部长帮助某个县里的局长当上了副县长,你对人家要的那钱吧?真不巧,你打电话声音太大了,恰好被我听到了。” 
          
        他再没话,也没骂,只是脸有些狰狞。         
       
        照例是聚餐,领导们先后致词,全体人员不断地起立、干杯、坐下、再起立、再干杯……等灌了半肚子酒,菜也快凉了,领导的致词和讲话才结束,终于宣布开吃。 
          
        我饿极了,狼吞虎咽。吃的过程中,当然也要相互间敬酒,人们众星捧月地频频恭维赵部长,赵部长胖脸蛋红红的,容光焕发,踌躇满志……     
        他那副德性,我越看越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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