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龙戏凤-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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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总管见怪不怪了,颔首领命。半刻钟後,漆金钱雕的车屋由四匹披锦壮马拉来,无盐讶然,再度以和缓的口吻同齐总管商量。
「还要再朴素点?」齐总管看看她,再看看刚拉出来的马车,困惑道:「这可是咱们最素色的马车了,夫人。」
「不,我要的不是这种……没有普通点的马车?你知道的,就像外头那种?」
「外头那种?」齐总管骛呼,怀疑地看著无监。「夫人,简陋的马车与爷不配。」
不配?老天!昨晚虽没看完帐本,但仅就所知部份,马厩养了几十匹马,饲料先不谈。光是车屋每月重新装璜一次,就要好几百两。昨晚她问过龙天运、多久来一回山东别业,他皱起眉,状似心不在焉。
「没个准吧。」见她执意索求答案,才道:「前二年是来过一回。」
二年?只住三天就走!她不知这些奢侈是谁允许的,但如果是再继续下去,很快的,她的挂名丈夫就必须去喝西北风了。
要充场面也不是这么个充法,在几近争执之下,齐总管退了一步,不甘情愿的将马撤了两匹。
「迟早,会散尽家财的。」马车内,她对著他的胸前喃喃抱怨道。
龙天运微笑。「娘子有何高见?」
她白了他一眼,虽然她是有些心不在焉地,但还是要谈清楚的好。
「你必须要有赖以为生的事业。」
「哦?」
「看著我。」将他的脸拉下来贴近她。「我们必须谈谈。你跟昨儿个来的刘爷谈得是什么生意?」
他瞧著她蜂色的脸蛋。「小本生意,不值一谈。我以为你会先抱怨昨晚我的……
粗暴。」
「你是粗暴了些,弄痛我。」她咕咕哝哝地。
「所以,你报复我,在三更半夜里跑去雕什么鬼东西?」
「那是版画。我无意思伤害你的自尊心,但昨晚你的确是让我相当的不舒服,」
她很直言不讳,看见他涩然的脸庞。轻笑,主动搂住他的颈项。「我没报复你,只是有些心乱,而雕刻版画一向能让我心情平静。」她真的食髓知味了,很喜欢碰触他男性的躯体,也没办法想像当他……另觅新欢的时候,她该如何渡过冷清的夜晚?
她时常在想她心中究竟是版画重些或是他重些。
「你几乎成功的让我以为我必须为它占据你而妒忌起来。」他微笑,食指滑过她衣领的扣子。
她的脸颊微微酡红。「我不是要谈这个。」
「哦?我以为你要我补偿你。马车是够大,离武氏祠尚有一段距离,咱们可以先尝试……」才弹开她的首扣,就遭她的责骂,只得规规矩矩的收回手。
「在长安,我为家里生计投资过几项正开发的事业,以目前而论。投资船运可行,你若愿意,等回了长安,我帮你安排,有个稳定的投资至少不必担心坐吃山空。」
「投资船运?」他扬起眉。
「现下船运渐兴,等你入了轨道,咱们雇船载西货,前者利润不大,但相当稳定。後者风险多,但赌对了货资,是一项相当有利润的生意。」
他沉默了会。似想扮起正经相,嘴角却勾了起来。「龙家祖产搁在那儿也不生息,你爱怎么做就去做吧。」
随後,到了武氏祠,无盐是由龙天运抱下马车的,另一辆马车里则是燕奔扶了锺怜下来,无盐盯著飞奔好一会儿,直到龙天运扳回她的脸蛋後,看到他有些佯怒的脸後,才想起她梦想已久的武氏祠画像石。
原以为四、五十岁才有幸一睹风貌,如今却提前了二十年来瞧,不禁脸红心跳地,很快的,她再度忽略了龙天运,拎著裙摆进祠──
山东武氏祠的画像石所描写的题材非常广泛,如「孔子见老子」、「荆轲刺秦王」等等,都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可以说是最大型的古式版画,因而她显得非常的激动,李勇守在她身後,不明白他主子看上的女人为何会喜欢这样的玩意?一堆古人在石上雕刻的图案有必要这么感动吗?
连锺怜也不时的插上一、二句,分享主母的喜悦之情。
「小喜子。」站在不远处的龙天运忽叫道。
「奴才在。」
「你认为──版画与朕之间,哪个能勾起你注意?」
「当然是皇上爷啊。」小喜子小声道。
无盐激动地在画像石刻前伫留不走,素手轻抚雕纹,龙天运目睹此景,再问:
「那么,对无盐来说呢?」
「咦?」小喜子迅速抬了下眼,瞧著无盐一脸痴迷。「这……」
龙天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做出违心之论。
「朕倒没想过得与版画争一名女子。」他喃道。虽然如此,但他依旧纵容她在武氏祠待上一天;燕奔、李勇随後陪侍,她像看不厌似地,偶尔他倾听她粗略的讲解。
但更多时间是她的喃喃自语,遗忘了他的存在。
龙天运耸了耸肩,含笑陪著她逛了一回,便由他人陪侍著她,他则在祠外陷入沈思。他不必时刻陪在无盐身畔,因为燕奔随侍在旁。
祠外或有摊贩或有店面,直至夕阳西下时,才见无盐依依不舍踏出武氏祠,她的脸蛋因兴奋而潮红。同锺怜说话时比手画脚,声若银铃。
忽然发现她挺少笑出声,多数时刻是如大家闺秀的笑容,唯有在交欢之时,她露出了像此刻的神情。
小喜子发觉皇上爷在笑,笑意有些含柔,循著目光望去,是无盐在笑。小喜瞧瞧她,再瞧瞧皇上爷,这才领悟皇上爷是因无盐在笑而露出笑意。
陷了,陷了,皇上爷这回是当真失足深陷了。
小喜子回首细瞧著无盐,忽然冒出一句:「其实,无盐姑娘挺……好看的。」奇了,今儿个她笑起来的样子是特别好看。
「啊──」他再轻嚷,因为瞧见她临时转了个弯,往旁的一间稍大店铺走进。从这角度看得很清楚,卖的是书集版画。他瞧见无盐进了店正细品各家版画。而後。她的嘴掀了掀,像随意问了些问题,夥计像明白她是识货人,忽然进了屋子,再出来时,身後跟著一名年轻男子。
男子长相细皮白肉又斯文。中等身材,但相貌也算堂堂,起先他不知说了些什么,无盐抬首答了几句。没一会儿功夫那男子惊诧的笑了,无盐亦笑,开始了热络的交谈,小喜子的眼珠子转了转,悄悄移至跟前的皇上爷。
果然!皇上爷的笑容已不复见。
皇上爷的女人耶!跟别的男人走这么近!瞧,还愈贴愈近,二个头都快撞在一起了。
「爷……」正欲请命要唤回无盐,忽见皇上爷从他面前疾步走过。他虽骇了一跳,也习以为常了,忙跟著上前……
「你还从长安而来,既然看了武氏祠的画像石,必定要上两城山去瞧瞧。那儿的画像石主题鲜明,不若时下的雕刻??毛皮而失全貌,全属惊人的上等杰作。」
无盐兴奋微笑。「事实上,我是打算要去的。」略带沙嗄的声音飘近了龙天运的耳边,他皱起眉。无盐的嗓子比一般女子要为低柔,但在撩起她的情欲时,她的声音方有独特的沙哑嗓音。
「如果小姐不嫌弃,在下愿尽地主之谊。美酒易觅,知音难寻,我这雕版小师好不容易遇上像小姐这样通晓版画的知音,要是放过,就太对不起自己了。」他像在打笑语,缓步而来的龙天运面色更沉了。
无盐红了脸,显然被他的恭维打动了。「不瞒你说,我也是雕版师傅。」
他诧然,过了会才大喜。「小姐是雕版师傅?莫怪言谈之中,对版画如此高见。
你从长安来……等等,在下拿样宝贝给小姐瞧。」匆匆进了屋。
未久,他捧著一本书册出来,不厚,约莫有六十几页而已,页中是雕版印刷下的山水昼,每幅画左下方有个冯印。
「小姐从长安而来,必定曾听过冯十二的名号。去年,她将单幅版画集成一册,虽然只有六十几页,每一张却是天划神镂之作。版商只出一千本,从此绝版,我还是托了长安朋友花了双倍的价码才弄回来的。」
无盐的脸更红了。「事实上,我……」
「她虽是女性,在版画上的成就远胜於他人。」他叹息:「可惜未能一睹其人,好让我能有所讨教一番。」
「事实上……」她清了清喉咙,完全忽视了龙天运早在她身後。她直视那相貌堂堂的雕版师傅,显得有些羞涩的开口道:
「我就是冯十二。」
* * *
「胡伯敏,祖籍山东,世代皆是雕版师傅兼之版商,到了胡伯敏这代,钻研版画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但至今尚无立派,如果爷要问我,我会说他跟无盐姑娘是臭味相投……呃,是有共同的嗜好。」小喜子从不知他会从高高在上的太监身价跌到街头包打听。唉!
「哦?」别业里,龙大运斜睨著小喜子。「给你半天时间,你就打听到这些?」
「爷的吩咐,奴才就算跑断腿也会达成。可无盐姑娘是从长安来的,我打听了几户山东雕版师傅,只知冯十二是长安人,雕版技术难有匹敌之辈,除此外冯十二在长安以外是谜一样的雕版传奇人物。」小喜子叹息,奉上一册版画集。
「雕版师傅多是刻印佛画、插图或是文字。没有一定功力难以雕版单幅作品,更遑论是集结成书,让版商心甘情愿的发行了。去年她首次发行版画集,仅印刷千本,抢购一空是因为她几乎算是当代雕版大师,尤其木刻版画在印刷後销毁,以杜绝仿造,爷,奴才是真的差点跑断了腿,耍嘴皮子耍得都起泡了,城头周老爷才肯用十倍价码卖给您。」小喜子抱怨道。
龙天运心不在焉地聆听,翻阅画册,图是黑白,却是栩栩如生,相当具有木趣刀味,他知道她是版画迷,却不知她的功力足响中原各地。
「还不止於此呢!在山东以仿她的刻法为流行,不少小伙子打算远赴长安,加入冯派。」派是要有一定声望才能成立,而声望则由实力造就。小喜子不得不折服。以一个貌不出色的女子而言,她的确是……出人意表。
「爷……」小喜子低语道:「奴才斗胆,有话要说……」
「那你就斗著你的胆子说吧。」
「方才奴才回府,瞧见无盐姑娘跟那姓胡的在前厅聊天……」
「朕知道。」龙天运随意摆了摆手。「你要朕像个妒忌的男人驱走他吗?你认为朕像这种人?」
不像吗?小喜子差点冲口而出。
若要说昨日在武氏祠谁玩得最为愉快,那非冯无盐莫属,甚至她在那姓胡的讨住址时,毫不犹豫的说出了龙府别业的地点。
仅隔三日,姓胡的家伙带著自个儿的版画作品登门拜访,他不懂皇上爷何以任他们聊天,但如果要他说,那姓胡的显然是相当可怕的敌手
是情敌!绝对是情敌!没见过无盐姑娘笑得这般见腆及开心,真的。是谁曾这么说来著了──占有一个女人的身子不见得得到她的心。尤其她的初夜不是心甘情愿的献给喜欢的男儿郎……
龙天运瞧出了他的心思,微笑道:
「你当真以为朕的心胸狭隘,连个朋友也不愿她交?无盐并非养在深闺的女子,她懂版画,也懂生财之道,她同朕提起投资,只为生计,并不像她对版画那般狂热,难得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就任她去交吧。」
皇上爷……心胸好生的广大啊,但──
小喜子清清喉头。「皇上爷……有件事不知该不该提……」
「有话直说,朕何时要你当起哑巴来?」
「方才……奴才瞧见他们在前厅聊天……当然啦,怜姑娘跟李勇也在场,不过奴才来找皇上爷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