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色代表痛苦,蓝色代表疯狂-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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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尽全身力气说道: “我没有时间解释,我恐惧极了,需要你帮忙。”
她裹紧了身上的晨衣。
“我被蛰了。我觉得自己感染了疾病。不管我体内有什么,请帮我医治。像抗
菌素、解毒剂之类,你能想到的任何药物。也许是病毒,也许是真菌。也许它像细
菌一样。”
“发生了什么事? ”
“我跟你说,没时间了。我在诊所已经要求治疗,但他们没有听明白。
他们认为我精神崩溃,就像梅耶斯一样。你必须带我去诊所,你必须保证我接
受注射每一种、任何一种足以杀死这种东西的药剂。”
我声音中的痛苦战胜了她的怀疑,她迅即回答: “让我尽快穿好衣服。”
当我们急匆匆地赶到诊所时,我描述了先前发生的事。我们到达之时,克拉丽
丝即打电话通知了医生。我们等候时,克拉丽丝在我眼中滴入消毒药水,又给我服
药以缓解迅速加剧的头疼。医生到场后,当他看见我十分痛苦的样子时,原先睡意
朦胧的面容一下子就变得警觉了。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他的反应就仿佛我已经精
神崩溃。我冲他大叫大嚷,让他按照我的意思给我用大剂量的抗生素。克拉丽丝督
促他不仅给我镇静剂,而是还用上了一切能用的复合治疗手段。假如我认为那药物
起作用的话,我会一口吞掉。
我在柏树里面见到的,就是小小的咧开的嘴巴和小小的交缠着的躯体,和凡多
恩油画里的那些极小的又经过伪装的东西一模一样。现在我知道凡多恩并没有把他
疯狂的幻觉强加于现实之上。他毕竟不是一个印象派画家,至少不是在那幅《山谷
中的柏树》中。我确信在他大脑受到感染之后,那幅《柏树》是他第一幅作品。他
实际上描绘的是他在一次散步时所见的情形。过了一段时间,当他的感染愈发严重
时,他所见的那些咧开的嘴巴和交缠的躯体,犹如一层覆盖物般笼罩在他看到的其
他一切东西上。从这层意义上讲,他就不是印象派画家。对他而言,咧开的嘴巴和
交缠的肢体全都出现在以后的景色中。在他感染了的大脑的驱使下,他尽力画出了
他眼中的现实。他的艺术是具体的,而不是抽象的。
我知道,相信我。因为药物没有生效,我的大脑患上了跟凡·多恩一样的疾病
……或者跟梅耶斯一样。我试图去理解当他们被蛰时为什么不感到惊慌失措,为什
么不赶到医院好让医生了解是怎么回事。我的结论是凡·多恩拼命想要获得某种幻
想,以便让他的画生机盎然,于是他十分愉快地忍受着痛苦。而梅耶斯又拼命地想
要理解凡·多恩,于是在被蛰时,他甘愿用自己的主观意识来判断更多的事情,直
到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止。但为时晚矣。
橙色代表痛苦,蓝色代表疯狂。多么真实。感染我大脑的无论为何物,都已经
影响到了我对色彩的感觉。渐渐地,我所见到的颜色全都泛出了橙色和蓝色——我
别无选择。我看不见别的色彩。我的油画中充满了橙、蓝两色。
我的油画。我又解开了另一个谜。我一直感到疑惑不解,凡·多恩怎么会突然
间精力旺盛,天才进发,以至于在一年之间画出了38幅大师级作品。现在我知道答
案了。在我脑海中的咧开的嘴和交缠的躯体,痛苦的橙色和疯狂的蓝色,造成巨大
的压力和严重的头痛,致使我想尽一切办法去抑制、去驱除它们。我服用了可待因、
地美罗和吗啡,每种药物只管一段时间,但药效不够。接着我又知道了凡·多恩所
明白的,同时又是梅耶斯试图探究的东西。画出病痛仿佛能将其从体内赶走一般,
但那是暂时的。然后你必须画得更快更努力,不论是什么方法,只要能减轻痛苦。
然而梅耶斯算不上艺术家,那种疾病没有释放的通道,因此在数周后就到了晚期,
而不像凡·多恩花了一年的时间。
但我却是艺术家——或者说我曾希望是。我有画技而没有独到的眼光。
如今上帝保佑,我也有了独到的眼光。起初我画出柏树及其奥秘,我完成了你
所期待的事,一幅凡·多恩真迹的临摹画。但我不愿遭受无意义的痛苦。
我栩栩如生地回忆起在研究生院时,我所画的那些中西部景色的画像——绵延
辽阔的黑土覆盖的依阿华风景画,试图让观察者感觉出土壤的肥沃。当时的结果就
是仿冒了韦斯的画风,但现在再也不会了。迄今为止我所珍藏的二+ 幅画不是凡·
多恩的翻版,而是我自己的创作,独一无二。它们也是那种病态和经历相结合的产
物。在强大的记忆帮助下,我画出了蜿蜒流经依阿华城的那条河,蓝色。我还画过
玉米地,它们充斥着城外乡村的辽阔的天空,橙色。我画出了自己的天真无邪和青
年时代。我的终极发现蕴含其中。丑恶潜伏在美丽中。恐惧在我的大脑里如同毒疮
般四下扩散。
克拉丽丝终于告诉我当地的传奇故事。她说,在中世纪时,勒弗吉刚刚形成村
庄。一颗流星从天际划过,照亮了夜空,在北面的山丘上爆炸,并燃起了;中天的
火焰。树木都烧成了灰烬。由于时间太晚,几乎没有村民看见这场灾难。流星冲撞
的地点太远,只有极少数的目击者在那晚赶到现场,看见那个陨石坑。到了早晨烟
雾已消散,大火的余烬已熄灭。尽管那几个目击者试图找到那颗陨石,但现在的这
些道路当时还不存在,因此他们无法在一个又一个的山丘上彻底搜寻,最终他们失
望而归。其中有屈指可数的几个目击者坚持了下来,而他们当中少之又少的人完成
了探险,连滚带爬地返回村庄,模糊不清地述说他们的头疼以及那些小小的咧开的
嘴巴。他们用小棍子在尘土中胡乱地画出了令人不安的形象,最终挖出了自己的眼
睛。几个世纪以来,人们一直在传说,只要有人从那些山里寻找陨石返回,类似的
自残行为就会发生。当时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占了上风。那些山丘被赋予了反面力量,
成了人们禁忌的话题。那些地方被称为上帝的魔杖触及的地方,不管当时还是现在
都没有村民擅自闯入。人们用富有诗意的语言描述一颗耀眼的流星的撞击:勒弗吉。
我已没有必要对显而易见的事情再下结论了:那颗流星携带的孢子在陨石坑里
大量繁殖,大坑最后变成了长满柏树的峡谷。不——对于我来说,那颗流星是原因
而不是结果。我看见在柏树中间有个小坑,在坑里,类似于昆虫的小小的嘴巴和交
缠的躯体——它们是怎样地哀嚎着! ——令人作呕。它们粘住柏树的叶子,当它们
掉下去时,极度痛苦胡乱扭动,随即又被其他令人作呕的痛苦的灵魂前赴后继地所
取代。
是呀,灵魂。因为那颗流星正是理由,我坚持认为。对我而言,结果就是打开
地狱之门。那些小小的哀嚎着的嘴巴是受到诅咒、该罚入地狱的,因为我也受到诅
咒,该罚入地狱。为了生存,为了逃离我们称之为地狱的终极牢狱,一个狂乱的罪
人在作冲刺。他进入我的眼睛,刺穿我的大脑、我灵魂的窗口。我的灵魂在腐烂化
脓,我作画是为了给脓水引流。
我要说话,不知为什么那能减轻痛苦。克拉丽丝将我的述说记录下来,与此同
时她的女性情人在为我按摩肩膀。
我的油画光辉灿烂,我将被公认为天才,是我一直梦想的那种天才。
竟用了如此的代价! 头疼更加剧了。橙色更加绚丽,蓝色更加令人不安。
我尽了最大努力,我促使自己比梅耶斯更坚强,他的耐受力仅持续了几周。凡
·多恩坚持了一年。也许天才就是力量。
我的大脑在膨胀。它威胁着从我的头盖骨里崩裂出来。那些咧开的嘴巴要开花。
那种头痛! 我对自己说要将坚强,又一天,又一次冲刺去完成又~幅油画。
我的画笔尖利的末端在诱惑着我。只要能刺穿我沸腾翻滚着的灼热心灵,为了
解脱的狂喜而刺进我的双眼,什么都行。但是我不得不忍受。
在我右手边上的一张桌子上,那把剪刀在等候着。
但不在今天,也许是在明天。
我将活得比凡·多恩更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