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没空,右手很忙-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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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她急得不行了,只好把我的经验传授给她:去拿广告纸。这商场里到处都有那些一张张免费索取的广告纸。虽然有点厚,手感略糙,但是应急还是可以的。哥们以前急切的时候就这么干的。末了,我还告诉她:最好找面粗糙一点的,不然擦不干净。上次我就拿了一张印有明星的纸,无奈纸面太光滑,老久擦不干净。她赶紧跑到四处转转,最后还真含娇带羞拿了几张卖诺亚舟的广告纸来。等她从厕所里出来,她红着脸给我提出严重警告:羞死人了……这样的事情你不要乱说哦,不然我一指头把你给捏了!
我还记得那天深夜,我们赤着脚从白沙门回来。在路上,我说要考考她的记性,我讲一个故事,如果她能够一字不拉地复述下来,我就去买棒棒糖给她吃。江楠对自己的记性一直深信不疑,就说,好啊,你就作好买糖的准备吧!
我笑着跟她讲了一个黄色笑话:一个公龟和一只母龟在沙滩上搞了一次,公龟搞完后,觉得很爽,就对母龟说,亲爱的,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再在这里搞一次。说完,公龟就屁颠屁颠地走了。过了一年,公龟来到这里。老远他就看见母龟躺在了沙滩上,于是很惊讶地说:亲爱的,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来了!母龟气咻咻地说:什么话,你去年走的时候忘记把我翻过来!
江楠听完这故事开始还笑得花枝乱颤,可很快又扭捏起来。听荤段子可以,要是亲自来讲,这还真有点难为情。可为了那个棒棒糖,也为了显示自己的好记性,她只好复述了一遍:一个公龟和一只母龟在沙滩上搞了一次,恩,公龟搞完后,觉得很爽。恩,就对母龟说,亲爱的,明年的这个时候,恩,我们再在这里搞一次。恩,说完,公龟就屁颠屁颠地走了。恩,过了一年,公龟来到这里。老远他就看见母龟躺在了沙滩上,恩,于是很惊讶地说:亲爱的,恩,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来了!恩,母龟气咻咻地说:什么话,你去年走的时候忘记把我翻过来!
我听完她的复述,果然是一字不差。结果那糖我却没买,我说,你那复述的时候,有那么多“恩”,我规定一字不拉,可你也不能擅自加字啊!为了这个,江楠整整骂了我两个月癞皮狗。
可以后,还有这样口无遮拦的时光么?
31,死是生的一部分
我坐到她的身边看着她。她那本来红扑扑的脸现在没一点血色,脖子细得跟我手一样,那手更是瘦得可怕,青青的筋在那雪白的皮肤下面清晰地显现。那双眼睛还是那么大,但已经有点呆滞,没有原来那么灵动跳脱。
她也看着我,说,你瘦了好多。
我苦笑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的骆驼你是马。说完这句我就想扇自己了,为什么出口就是“死”字?
可江楠还是注意到了,她微笑说:死是生的一部分。死作为生的一种状态永远存在。这句谁说的来着?
大概是村上吧。我说。我记得那是出自他的《挪威的森林》,我还记得当初我给她介绍过这本书,让她好好看看。她看完之后就说她对我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卓越你真不止一般的黄。我当时还反驳她说,黄有什么不好?现在很多餐厅里的灯光、桌子、墙壁都是黄的,为什么?催动你的欲望呗!
我们细细地交谈着。她的身体还很虚弱,说上一会就要歇上一会。我注意到西天的夕阳射在窗外的树上,轻声细语里,夜幕渐渐落下。也就在转瞬之间,四周被黑暗团团围住,一番厮杀之后,光明败下阵来。后来我瞧见了世纪大桥璀璨的灯光,听见渡轮的汽笛声。再以后,四周终于安静下来。灯象人的眼,也有累的时候,支持不住了就一个个地熄灭,强撑着的散发出来的光懒散,象近视。而那时的夜色,分外浓重。
晚了,我说我要走了,明天再来看她。她扯住我说,不要你走。其他人都回家了。我一个人……
于是我又坐下,坐在她的身边。大概是深夜的时候,四周已经很寂静。她问我,我们一直很好。对吧?
是的。
那我们好到什么程度?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你困吗?
不困。
一起睡吧。
……
上来吧,我们一起睡。我冷。
我爬了进去,跟她并排睡。她要我抱着她,我就依了她。我拥抱着她,象在拥抱着一个还没有绽放就跌落一地的生命,抚摩着她的背脊,我感觉出一种生命枯萎的沉痛。
半夜的时候,她悉悉索索把自己脱光了,并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胸部上。我惊讶地感觉那里一点凸起都没有,几乎就是一个平板。江楠说:自从他走了之后,我的身体都萎缩了。这里以前还有点,现在一点都没有。好了,现在连内衣都不用穿了……
我听她这么说,心顿时遭了重重一击,眼泪就扑簌扑簌掉下来。
她接着说:有一天晚上,他说想要我。我们就去外面……后来我觉得这事太早了,我问他能不能等等,等我再长大一点。他很高兴地答应了我。就在这几天,我甚至还想去买点药来丰乳……可没想到……
江楠说到这的时候呼吸已经有点急促,那声音里带着压也压不住的哭腔,最后她终于还是爆发了:卓越,你说,你说,我为什么当初不给他?他要什么我都应该给他的……可现在他死了!说到这的时候,她抱着我的手突然掴得很紧,她把头埋在我的胸部上,不一会我就感觉那里凉幽幽的,全是她的泪水……
我拍了拍她那柔软的背,心里说,好了。你哭就好了,你终于活过来了。
江楠睡得很好,我却听了一晚上的风声。几个月来,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候。我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杂乱无章的。到了第二天清晨我才迷糊地眯了一会。等我们两都醒转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我们没想起来,四只眼睛全部盯在天花板上。过了一会,突然有人敲门。
敲门声虽然有气无力,可在这寂静的楼里,还是极大地惊动了我们。我的衣服一件没脱,爬起来整理一下就可以了,江楠却是精光。她没敢问是谁,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弄好自己头发,还尽量不弄出一点声音。那人喊了一声:江楠,你不在吗?
是陈燃。江楠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铺上。这一阵慌张消耗掉她太多的力气。我把门打开的时候,陈燃正转身想走,我喊了一声。
陈燃看见我的时候,表情十分惊讶。等她进了宿舍,看见地板上一团糟的被子,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和江楠脸涨得通红,虽然我知道这事情越解释就越迷糊,但是为了江楠我还是有必要跟陈燃说一下。我小声说,你别瞎想,我们什么都没有。你看她那样子。
陈燃看了江楠,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她把手里一大袋东西放在了桌子上说,江楠,我今天就回家了。你好点了吗?
江楠点了点头说,以后还回来吗?
陈燃沉默了一会说,应该不会了。
毕业酒会一过,我就很少看见陈燃了。她不知道我会碰见高阁,会了解她在大一那个有如噩梦的晚上,我知道了一切。现在,只有我才是最懂她的人,可我能够告诉她吗?她还是那样在别人面前掩饰自己,将那道深深的伤口覆盖起来?我是不是应该重新进入她的生活,告诉她我知道的一切?请她原谅我。可她会接纳我吗?即使重新开始,我怎么可以让她过那种血淋淋的生活?也许,让她离开这,会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三个沉默了好久。江楠想说什么,也没力气。以前我们三就很少在一起,江楠说不喜欢做灯泡。她们虽然同住一栋楼里,碰见的机会比较多,但也很少说话。现在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场面有些尴尬,陈燃告辞。我说我送你,她没有拒绝。我们一直走到她的宿舍。打开门,地上几个箱子和一个装满方便面的塑料袋。显然,这是她离开学校的所有行藏。我问她,怎么现在才走?她说:找了个工作,干了几个月,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辞职了。再说出了那么多事,也走不开。叶子也是昨天才走。我哦了一句,算是回答。
她说,要是你不来,我就准备请个搬运工来。我笑着说,我就是你的临时搬运工。陈燃四年里没什么好朋友,跟异性交往也极少。也可以说,陈燃读了四年大学,只有两年和一个男生说过很多知心话,可后来却反目成仇,这个男生就是我。现在如果没有我,她连个帮她搬行李的人都没有。我想,也许她自己原本就不想谁来帮她,故意等宿舍走得空无一人,她才走。她怕“享受”那份被冷落的尴尬。想到这里,我心里疼得不行。陈燃,如果我早知道你的事情,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伤害你。
我一直陪着笑,淡淡的微笑。她有的时候沉默,有的时候还甜甜地冲我笑一下。四年间,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板着脸以拒绝一切的态度生活,她把四年的全部笑容都给了我。而我没懂得,也没好好珍惜。我帮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搬了下来,放在楼下。然后傻子似的站在楼下等出租车。外面阳光正烈,高温蒸发掉了很多悲戚,白花花的让人感觉恍如隔世。等车过来了,我们一言不发将东西一件一件地放进了车屁股。最后,陈燃提着那个塑料袋钻进了车里。我也要进去,她不让:你去陪江楠吧。她一个人在宿舍,做什么都不方便。
我急了:你这么一大堆东西,呆会谁给你搬出来,谁给你搬上船?
她说,我和几个老乡一起走的,他们在那里等我,你放心吧。
我只好放开手,帮她关好车门。车子动的时候,她突然摇下玻璃,对我说,卓越。对不起。
我看见她的眼圈红红的,心里刀割一般难受。我笑着说:陈燃,你没对不起过任何人!
她把头一埋,双手掩面嘤嘤地哭了。
尾声
毕业后,我转战了许多城市,找过很多工作,做过很多事情,可最后我都不得不辞职离开。我走到哪,就觉得哪里不是我所喜欢的地方。我不停地换地方,不停地换工作。却始终没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许,我自己本来就不知道究竟要什么。在某个百花盛开的月份,我甚至还爱过一个女人。可数月之后就分手了。分手之后我以为我会很伤心,但事实并非如此。我只是伤感,伤感于我的心只停留在某一个城市,我的心已经粉碎一片一片,散落在那里,不知道是她包容控制了我,还是我点缀牵念了她。06年的一日,我在西南某个城市的一家购书中心翻阅唐诗,忽然翻出一首多年前阅读过的诗来,有两行字映入我的眼帘: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我的心顿时象被莫名的钝器一阵鼓捣,撕心裂肺的疼漫上身来。我全身被这阵鼓捣弄得虚脱。颓然坐在了光滑的地板上,旁边的一摞书哗啦一声全倒在我的身边。
转眼之间,是毕业一年后的七月,我依然在执着地漂泊,我逐渐陶醉于这种身体与心分离的生活状态。不久我就不名一文,只好在一个包吃住的餐馆里当服务员。父亲因为我四处乱跑的事情骂过我很多次,我只能愧疚承受他的责骂。给陈燃打过很多电话,可总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她停泊在了北方一个城市,她告诉我,在那里她要有新的生活。她会尽快地遗忘过去一切不快的事情。有一次,她还告诉我,这里有个很好的男孩子在追求她。她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我说,如果觉得他真好,你就应允了吧。陈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