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沼 作者:乔治·桑(法)-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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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得慌。我会设想自己还在家里。”
那孩子看到小玛丽站在他一边,便攥住她的裙子,抓得这样紧,要他放松,真要弄
痛他呢。当他看出他父亲让步时,他把玛丽的手捏在自己被太阳晒黑的两只小手里,欢
欣雀跃,一面抱吻她,带着孩子们有所企求时的急不可耐,把她拖到牝马跟前。
“得了,得了,”少女说,把他抱了起来,“这颗可怜的心跳得像只小鸟一样,咱
们设法让它平静下来吧。天黑以后你觉得冷就告诉我,我的皮埃尔,我会把你裹在我的
斗篷里。吻吻你的小爸爸吧,请他原谅你的淘气吧。告诉他下次再也不这样了,永远不
这样了!听见吗?”
“是呀,是呀,就要我老顺着他的意思,对不?”热尔曼说着,用手绢给小家伙抹
掉眼泪,“啊!玛丽,你替我把这个淘气包宠坏了!……你当真是个太善良的姑娘,小
玛丽。我猜不透你干吗在上一次圣约翰节不到我家放羊。你可以照顾我的孩子们,我宁
愿出个好价钱,让你照料他们,而不想去找另外一个女人;兴许她以为不讨厌我的孩子,
就算给我很大的思典了。”
“不该这样从坏的方面去看事情,”小玛丽回答,一边拉住马笼头,这时热尔曼把
他的儿子安置在铺着山羊皮的宽马鞍的前边,“如果您的妻子不喜欢这些孩子的话,明
年您可以雇用我,您放心,我会让他们快快活活,别的什么也不会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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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在荒野上
“哎呀,”他们刚走了几步,热尔曼这样说,“看不到这小家伙回家,家里人会怎
么想呢?他们会着急不安,到处找他。”
“您去对在那上头干活的养路工说,您把孩子带走了,托他转告您家里的人。”
“说实话,玛丽,你什么都想到了;我呀,我没想到让尼该在那边。”
“他刚巧住在农场的紧旁边,他不会忘了给您传话的。”
他们考虑到这个周到的办法以后,热尔曼便催马快跑起来。小皮埃尔快活极了,一
时不觉得没吃过饭;但马的颠簸掏空了他的胃,走了一里路,他开始打呵欠,脸色泛白,
老实承认他饿得要命。
“瞧,开始折腾啦,”热尔曼说,“我早就料到,咱们走不了多远,这位先生就会
喊饿叫渴。”
“我是渴着呢!”小皮埃尔说。
“那么,咱们就到科尔莱的勒贝克大妈的‘黎明’酒店去歇歇,好吗?招牌名字多
美,房子多么寒碜!得,玛丽,你也去喝一点儿酒吧。”
“不,不,我什么也不需要,”她说,“您同小家伙进去的时候,我给看着马。”
“但是我想到,我的好姑娘,今儿早上你把自己当点心的面包给了我的皮埃尔,你
也空着肚子;刚才你又不肯在我家吃饭,哭个不停。”
“噢!我那时不饿,我太难过了!我对您起誓,眼下我还一点儿不想吃。”
“你得勉强吃一点,姑娘;要不然,你会得病的。咱们还要赶路,不能到了那边,
还没问好,就像饿鬼一样讨面包吃。我呀,我愿给你做个样子,虽然我也没什么好胃口;
但我可以这样做,因为我毕竟也没吃过饭。我看到你和你母亲两个人在哭,心里也很难
过。得了,得了,我去把小青拴在门口;下来吧,请你下来。”
他们三人走进了勒贝克大妈的酒店,不到一刻钟,那个肥胖的跛足女人给他们端来
一盘很像样的炒蛋、黑面包和淡红的葡萄酒。
乡下人吃饭不快,小皮埃尔又胃口大开,足足过了一小时,热尔曼才想到重新上路。
小玛丽起先是出于好意才吃一点,渐渐地,她也觉得饿了:因为十六岁的人不能饿得太
久,乡下的空气又催人开胃。热尔曼好言相慰,鼓励她振作起来,也起了作用;她竭力
说服自己,7个月会很快过去,还去想她以后回到家里。回到村里的幸福,因为莫里斯
老爹和热尔曼都意见一致,答应雇她。可是,正当她开始同小皮埃尔嘻嘻哈哈,打打闹
闹时,热尔曼起了个倒霉的念头,叫她从酒店窗口望出去,看那山谷的美景,从这高处
眺望,可以一览无余,景色是这样悦目,这样青翠,这样富饶。玛丽望了一会儿,问能
不能看到伯莱尔村的房子。
“当然能看到,”热尔曼说,“还能看到农场,甚至你的家。瞧,那个小灰点,离
戈达尔那棵大白杨树不远,在钟楼的下面。”
“啊!我瞧见了。”姑娘说,于是她又哭起来。
“我不该叫你又想到那里,”热尔曼说,“我今儿个净干蠢事!得了,玛丽,咱们
动身吧,我的姑娘;现在白天短,再过一小时,月亮升上来后,天气暖和不了。”
他们又上了路,穿过那一大片“荒地”,因为怕马跑得太快了,那姑娘和孩子会累
着,热尔曼只得让小青走得慢一点,等到他们离开大路走向树林时,太阳已经西沉了。
热尔曼认得去马尼埃的路。但他以为不走尚特卢伯大道,而从普雷斯勒村和古墓那
边下去会更近一点,这个方向他赶集时没有走过。他弄错了,等来到树林又耗掉一点时
间;而且他又不从正道进去,他没有发觉,以致背向富尔什,走到阿尔当特村那边的高
坡。
这时妨碍他辨别方向的,是随着黑夜升起的雾,这是秋夜的一种雾,银白色的月亮
使它格外朦朦胧胧,使人迷惑。散布在林中空地上的大水坑冒着厚厚的水气,小青马踩
过去的时候,只是从马蹄的溅水声和从拔腿的艰难上,才有所发觉。
他们终于找到了一条笔直的好路,走到了尽头,热尔曼竭力察看来到哪儿,这才发
觉迷了路。因为莫里斯老爹给他指点道路时对他说,一出树林要下一段陡坡,穿过一片
广阔的草地,两度涉过那条有浅滩的河流。老爹甚至叮咛他下河时要小心,因为初秋时
节下过几场大雨,河水兴许涨高了一点。热尔曼既看不到斜坡,也看不到草地和河流,
眼前是一片平坦发白像盖了一层雪一样的荒野,他停下来,寻找房屋,等候过路的人,
但能给他指点的什么也找不到。于是他又折回原路,走进树林。雾愈加浓密,月亮完全
被遮住了,路非常难走,泥沼很深。有两回小青差点儿失足倒下;它驮得那么重,失去
了勇气,即使它还有辨别力,不会撞在树上,可是它不能让骑在它身上的人避免碰上粗
树枝,树枝同他们的头一般高,挡住了去路,对他们非常危险。热尔曼这样磕碰了一下,
丢掉了帽子,好不容易才找回来。小皮埃尔睡着了,像只口袋一样摆来荡去,他妨碍着
他父亲的两条臂膀,以致热尔曼都不能控制、驾驭那匹马了。
“我想我们是中了邪啦,”热尔曼停下来说,“因为这树林并不大,不至于迷路,
除非喝醉了酒,咱们在里面转来转去,至少有两个钟头,怎么也走不出去。小青只有一
个念头,就是转回家去,是它弄得我昏头转向。如果咱们想回家的话,只要让它走就成。
可是,咱们兴许离开要在那儿过夜的地方不远,要放弃计划,重新走这样一段长路,真
是要发疯了。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见天,也不见地,我担心这个孩子会得寒热,
如果咱们呆在这要命的雾里的话;我还担心他会被我们压伤,如果马往前扑倒的话。”
“咱们不该再这样执拗地转下去,”小玛丽说,“咱们下马,热尔曼;把孩子给我,
我会抱得好好的,您不如我,我会不让技风撩开,露出他来。您拉住马辔头,领着马走,
咱们离干的地方近一点,您兴许会看得清楚一些。”
这办法只能使他们不至于从马上摔下来,因为雾在蔓延,似乎紧贴在湿漉漉的地面
上。往前走很艰苦,一会儿他们就疲乏不堪了,末了在一片大橡树下遇到一块干地,便
停了下来。小玛丽浑身是汗,但她一点儿也不抱怨,也一点儿不着急。她一心照顾着孩
子,坐在沙地上,让孩子睡在她的膝上,而热尔曼把小青马的辔头挂在树枝上,然后便
到附近察看。
可是小青马对这次跋涉厌烦透了,把腰用力一摆,挣脱了缰绳,弄断了肚带,毫不
在意地尥了五六下蹶子,踢得比它的头还要高,然后穿过矮树丛跑掉了,明白表示出它
不需要任何人,也能找到回去的路。
“唉!”热尔曼白费力气,追不上小青马,这样说,“咱们只有步行了,没有什么
能帮助咱们走到正道,咱们得蹚水过河;既然路上都是积水,可以肯定河水漫过了草地。
咱们不知道别的通道,所以需要等到这雾散去,最多不过一两个钟头。待到咱们能看清
东西,再去找一所房子,在树林边上遇到的第一家;可眼下咱们不能走出这地方;那边
有一条沟,一个池塘,我摸不清前面是什么;我也说不清后面有什么,因为我再也闹不
明白,咱们打哪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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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大橡树下
“那么,耐心一点,热尔曼,”小玛丽说,“咱们在这块小小的高坡上还不坏。雨
透不过这些大橡树的叶子,咱们可以生起火来,因为我觉着有些毫无牵连的老树根,干
燥得可以点着火。您带着火吗,热尔曼?您刚刚还抽过烟斗呢。”
“我刚才有火!我的火镰放在马鞍上我的袋子里,和我带给女家的野味搁在一起;
那该死的牝马把什么都带走了,连我的披风也带走了,它会把披风弄丢,让树枝撕破。”
“不对,热尔曼;马鞍、披风、口袋,全都在您脚边的地上。小青马弄断了马肚带,
把东西都甩到一边才跑掉的。”
“天哪,一点不假!”农夫说,“要是咱们能捡到一点枯柴的话,就能把衣服烤干,
身上也会暖和。”
“这不难,”小玛丽说,“枯柴在脚下到处都咔嚓作响;先把马鞍递给我。”
“你要干吗?”
“给小家伙铺一张床:不,不是这样,翻转过来;他在四下去的地方不会滚出来;
里面还有牲口背上的热气呢。您看到那边的石子吧,捡来在两边垫稳!”
“我呀,我可看不到石子!你有猫一样的眼睛!”
“瞧!已经弄好了,热尔曼。把您的披风递给我,我来把他的小脚裹上,我的披风
盖着他的身子。瞧!他睡在那儿,不就跟在他的床上一样吗!摸摸看,他热烘烘的!”
“当真!你照顾孩子很在行,玛丽!”
“这并不难。现在,在您的口袋里找出火镰来,我来摆好木柴。”
“这柴烧不着,太湿了。”
“您什么都怀疑,热尔曼!难道您不记得以前放羊,就在下雨时在野地里生起熊熊
大火吗?”
“是的,那是放羊的孩子的本领;而我一会走路,就是个放牛的。”
“怪不得您的手臂有力,而双手并不灵巧。瞧,柴禾已经堆好了,您就会看见能不
能着火!把火和一把干蕨递给我。好!现在吹气吧;您没有痨病吧?”
“我知道是没有。”热尔曼说,一面像风箱一样吹起气来。一会儿,火焰闪亮起来,
起先放出红光,终于在橡树下升起了淡蓝的火焰,同浓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