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狂欢节-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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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洞的火柴盒中,手捂着一端,嘴对着另一端,一口一口抽着,直到火头完全消失为止。
每个人抽时都是只吸不吐,把烟憋在肺里,大约三十秒,呼出时连一丝影子都看不见。抽法最高明的还是沙尔索,他先把肺里的空气吐尽,猛地一口吸得满满的,抬着肩膀挺着胸,活像一只瘦蛤蟆。他自夸烟子只要进了他的嘴,休想活着逃出来。
有一次,他吸了满得不能再满的一口后,突然想说话,口一开,一股白烟悠悠然由他嘴里悄悄地溜了出来。他一看,话也顾不得说了,尖起嘴巴,凑着那股逃烟猛力的吸,「嗖」的一声,烟不见了。他也被胀得坐不下去,只好跪在地上。
我发觉秀子也不抽,每次烟经过她的面前,她立刻转给尼奥。她既然不抽,我也就不必装蒜,直接传送下去。烟经过我面前约有十余次了,沙尔索也已经吸完了五个烟屁股,量小的早已呆坐着不再动弹。东尼倒是海量,大家都抽够了后,沙尔索与东尼两个面对面,开始大抽特抽起来。
东尼平日就是一肚子笑话,这时更是生龙活虎,他和沙尔索一搭一挡,荤素一起来。这些呆坐的人影,往往会因为别人的一个动作,甚至一句不相干的话哈哈大笑。笑一阵立刻又静了下来,彷佛刚才与现在不是连续的时空。有时,在没有人动作也没有人说话的情况下,也能毫无道理的独自嘻笑一阵。
我看着这奇怪的一群,很想领会其中的道理。一向听说这些麻醉物会令人疯狂,目下所见却是完全相反,他们竟静得如同坐禅的和尚,只有东尼有若诵舞中的天魔。
突然,坐在对面的菲力把手一扬,一点寒星直对我飞来,我忙低头闪过,原来是一个香烟头。我问道:「菲力,你为什么用香烟打我?」
他抬头望前看,迷茫得如同失了魂,我再问一遍,他才明白,说:「那里有个……」话突然停在半空中,我回头看看墙壁,什么都没有,再过了一会,他似乎想起是在与我说话,才把这句话说完:「……窗子。」
我突然有一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冲动,也想要□□滋味。为什么这么多的青年,会沉迷在这种麻醉品中呢?由菲力这根香烟头,我相信他一定是处在一个幻境中。在另一个情况下,这个烟头有可能是一把刀子、一支手枪,罪恶便是因此而起。
要防止这种无意的犯罪,只是反对、禁止是不会有效果的,这从世界各国青年的沉溺现象足资证明。我认为必须先了解这种麻醉剂的效果,以及为什么青年人趋之若□,才能对症下药,加以疏导或予以制止。
要想了解它的效果,就必须亲身去吸食。仅凭学理判断或客观观察,永远接触不到事实的核心。
相信持有这种看法的人绝不止是我一个,但却很少见到对这种现象的实际报导。可能是抱着这种态度的人,在实际接触到麻醉品后,自己也上了瘾,心理状况起了变化,终至不能自拔,臣服在麻醉品的威力下。
既然我已闯入龙潭虎穴,何不冒着自堕地狱的危险,做一点有益世人的事呢?假如我没有足够的毅力,那也证明了我今生不过如此,终将与草木同朽。如果我能够控制自己,只吸一两次,适可而止,说不定能体会出那个神秘的力量。再说,我自命是个追求真理的人,如果我先假定了某种行为将不利于我,而拒绝尝试,那就表示我在自欺欺人。
最后令我下定决心的,是凯洛琳。想要争取到她,就必须进入她的世界,不论是为了讨好她或拯救她,我一定要了解大麻的作用。
(十九)
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伸手向沙尔索要,这时他和东尼也抽够了,便点了一支给我。这种烟一个人抽很浪费,在第一口和第二口之间,烟仍然燃烧着,而且烧得很快。
我学着他们,把肺吸得满满的,那个滋味很不好受,尤其在吸时,其味辛辣无比。吸到第三口,胃就觉得很不舒服。胃神经彷佛变得十分灵敏,我感到胃壁在蠕动,胃里的食物似乎都分别得出来,甚至于有点想呕吐的感觉。
我强忍着,继续抽下去,这时最显着不同的感觉便是听觉了。平常传到耳膜上的声波,实际上是混杂了各种不同的声音,要经过辨识的过程才能分清。在习惯上,我们的注意力是以音频的变化以及音量的强弱作取决。而此时,我发觉注意力的型态改变了,也可以说是不存在了。一个弱小的音量变化也会吸引我,而就在那一瞬间,另外一种变化又会突然浮现,将注意力移走。
视觉亦然,余光所及,任何一个动作都会立刻引起我的注意,而且不必转移视线也能看得十分清楚。如果一切都在静止状态,那么注意力便会被听觉吸引。再若四周寂静无声,大脑中的印象就会一波波地涌起。
由这些现象,我知道这是人的意识中枢受到麻痹的结果。也就是说,人的感官还维持正常的运作,而「自我」却已不在。如同一叶浮萍,随着风力、水波不停地漂摇。
眼前的景象都是静止的,附近那个俱乐部的音乐又不断的传来。照理我的注意力应被音乐的变化吸引才是,而事实又不尽然。我发觉变化一旦形成了一种规律,而且这个规律本身又不再变化,久了也会失去吸引力。
因此,只有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音乐继起时,声音才能暂时钻入我的心中。没有多久,随着注意力的转移,音乐逐渐地在耳中消失。
这时真正存在的世界,应该是一个完全内在的、由无数记忆的片断所组成,不停地交接变化的、极难捕捉的幻想世界。撇开感觉的对象不谈,这整个的印象颇有点山谷回音的味道,每个回声失去了一部分的动力,变得愈来愈弱以致于完全消失。
我记得在「大峡谷」那部电影中,有段以快镜头表现浮云的变幻,开始是一片水蒸气凝成水珠,由无色变成可见的白云,随即因温度变化,又还原为水蒸气,接着水珠又形成,不断的幻化,永不止息。
这时,人整个地遁入了内感中,一动也不动地坐着或着是躺着,平时一个姿势坐久了,神经会传来不舒适的讯号,通知我们要换一个姿势,以调节生理上的需要。照理说这种神经脉冲应该会引起注意才是。我试着测验自己的感觉,这才发现,除了胃神经别灵敏外,其余身体五帘x的神经显然都已经麻痹,丧失了传导的功能。
我试着涅涅手脚,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产生了。由于我的注意力集中在探索这种现象上,我彷佛变成了第三者,手既不属于我,这麻木的皮肤也不属于我,「我」似乎只能知觉而不存在。
同时,我也感觉得到血液在血管中流动,很像是一些微粒,正以极高的速度冲刷血管。眼皮很沉重,很难控制,眼睛可以瞪视很久而无需眨动眼皮。双颊感到似乎有东西附在上面,嗅觉几乎不存在,口中则有一种奇特的味道,既不难受,亦无好感。
概括的形容这种生理状况,可以说是具有速度感、离体感及幻觉。血液的流动产生速度感,四肢神经的麻痹产生离体感,注意力的失去控制,使人与日常经验隔离,这便是幻觉。三种感觉的综合,完全超出了生活经验,人们以「飘飘欲仙」形容之。
整个说来,吸食大麻后,人生的素材并没有变化,只是组合的方式改变了。喜欢追求新奇者、对自身生活环境感到厌烦或想要逃避者,只要得到一次这种反常的经验,必然会迷恋于其中,不可自拔。
人生本来是美好的,心理作用的形成,原是生命一种安定的力量。在正常的情况下,人们多半抗拒改变,依恋熟悉的环境,追求和谐平安的生活。照理大麻这种破坏规律,颠倒常态的幻觉,偶一为之或可谓之满足好奇心。如果能令人到了沉迷不可自拔的地步,我认为必是人类的生活环境发生了严重的问题。
果真如此,则一味地指责那些心灵已经受到伤害的人,是绝对错误的。沉醉于麻醉品只是一个□兆,是无数的□兆之一。人类如果不自省,只顾治标而不治本,迟早会步上以往雄踞地球达数十亿年的恐龙的灭亡命运。
一般说来,大麻的药性不久,每抽一次大概可维持三个小时左右。到了午夜,四周嘈噪的声音渐渐沉寂,此时药性也渐去,瘾头大的人再一次又抽了起来。尼奥和秀子先去休息了,菲力及白蒂则互相拥抱着,倒在地上睡得酣熟。
我已用心研究了很久,心理感到无比的疲惫,当烟传到面前时,我还想再体会一下宁静状态的感受。同时我也该回去了,行走在凉夜的街道上,相信又是另一番景象。
在不需要控制自己思绪的情形下,一切幻象无住于心,世界彷佛不存在,「我」也遍寻不着。这样坐了不知许久,有一个嬉皮突然弹起吉他来了。那一声声铮□的弦音,很清脆地敲入了心际。抬头一望,月华似水,无意间,凯洛琳的影子闯入了我的幻境。
突然一个念头闪起,我为何不向她吐露心声呢?我没有必要经历那传统的追求过程。成功了固好,失败又于我何损?何况她不久就要离去,以后未必有比今天更好的机会。我宁愿她给我一个否定,也比在不确定中煎熬要来得轻松。
这个念头起于电光石火似的刹那,这时我没有经验行为的桎梏,立刻就把握住这个刹那。在递烟给凯洛琳时,我听到自己在说:「我能不能对你……说句话?」
她停了好一会,说:「你说吧!」
我几乎忘了要说什么,想着想着,终于又抓住了那个要消失的念头。我说:「我想和你……」
和她做什么呢?一时间,心绪又行过了许多不知名的地方:「和你结婚。」
话声还在喉头震动着,眼前已有了一幅画面,但是还没有成形,就散成了碎片。如同万花筒中缤纷的七彩,渐渐地淡了,更破碎了……
「什么?」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秀丽的面庞,大特写……战地钟声!是英格丽褒曼!那灰色的眸子,灰色的……浮云载着我,飘着,飘着……「什么?」是凯洛琳?什么「什么?」啊……
「结婚!」
不对,嬉皮是不结婚的……嬉皮,我是谁?……我振作了一下,摇摇头,眼前景象立刻变了。凯洛琳迷茫地望着我,她转过身来,斜靠着墙,一片浅灰:「你疯了?」
为什么疯了?我疯了?不……是什么?……啊!是了,我在向她求婚!我振作了一番,活动一下筋骨。头脑清醒了些,我感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突然,一只烟由左方递了过来,我吸了一口,传给她:「不是传统的……方式。」
她吸了一口,火光一闪,是一颗流星,我该许一个愿。
「什么传统方式?」
她的声音飘入我的耳中,如同片片的雪花,立刻溶化了,找不到一丝痕迹。我在说什么?刚才……传统的方式……是了,传统的方式。
乘着传统的神话,我来到广寒宫,月光映在地上,她的脸染着浅灰色的轻芒……连嫦娥都耐不住衾寒……凯洛琳……月球上多么空寂啊!
「希望永远和你在一起。」
哈哈!你望着我做什么?艾洛伊莎……艾洛伊莎?……拉哈曼尼诺夫……
「啪」的一声,把我们都惊醒了,原来那个嬉皮弹断了一根弦。
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