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狂欢节-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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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表惋惜,说:「以前我见过功夫表演,有个人真不怕刀砍,当时我却以为是魔术!」
「你看到的叫做气功,是调动人体机能的一种方法。要经过长时期的训练,增强皮肤的表面张力,同时还得将肌肉的抗压力提高到极限。当刀砍下时,其单位面积的压力如果小于皮肤的承受力,身体就不会受伤。
「然而真正的功夫,还是要练精、气、神。而所谓的精、气、神,指的是意志力、持久力及注意力。在搏斗时,技巧只是熟练与否的问题,胜败关键完全在于意志要坚强,以必胜为目的;体力要持久,要有足够的能耐;注意力更要集中,不受外来的干扰。」
他听了,不住地称善,最后兴奋的说:「你教我功夫,我付学费。」
「我只知道入门的调息打坐,今夜要练习的拜月,实际上就是功夫入门。」
艾灵顿说:「难怪美国人打越战会败,没有必胜的意志力,所以一再吃瘪!」
尼奥补充道:「不仅意志力不够,注意力也不集中,打得焦头烂额。」
我说:「撇开战争不谈,我亲眼见过一个实例。我在服兵役时,被调到一个康乐队中,队上有个狠人,又强又壮,人人畏他三分。有一天来了个新兵,不卖他的帐,两人就打了一架,新来的挨了顿狠揍。但他不服,他说有种打到底,怕死的叩头叫饶。于是两人一有空便去后山打,每次那个新兵都是遍体鳞伤,要人搀着回来。但他死不叫饶,只要能够动弹,他们又去打。十多天后,那个狠人害怕了,他既无勇气把对方打死,又不能不继续应战,这样纠缠下去,怎么收场?」我停了一会,说:「终于,他当着大家的面,叩头叫饶。」
东尼听了,笑道:「只有你们中国人有这股傻劲,我们巴西人除了玩女人外,什么都可以叫饶。」
尼奥说:「别充好汉!碰到女人,你什么饶不叫?」
凯洛琳及菲力等早到了湖边,我们会合后,选了个隆起的沙丘,在面东的斜坡上坐定,果然九点多时,便见一轮明月,姗姗而来。
除了菲力和白蒂没参加外,我们一共七个人,面对着明月,在沙上盘膝而坐。我胡乱教他们打坐、调息以及运气,做了半个多小时。
今夜游人不少,对我们这奇异的一群,莫不驻足旁观。我摆出岸然的道貌,再看看尼奥他们专心研习的状态,心中不禁好笑。想不到一向只有被洋人唬的我,居然今天也能唬唬洋人了。
做完了练习,东尼煞有介事地说:「果然有效,我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尼奥今天老触他霉头:「那么,我们辩论一场『三位一体』看看。」
东尼却东张西望着说:「不行,我的功夫已练到『沙滩、女人、我』三位一体了。」
月光下,确有不少三五成群的妙龄女郎。东尼早已像闻到什么似的,这时再也待不下去,趁大伙「入定」之际,溜之大吉,猎□去了。
(卅六)
在音乐学院时,同学们常在晚上来这里赏月作乐。一支吉他,一个四声部的小型合唱团,把这片银皑皑的沙丘,点缀得笙歌萦绕,月明星辉。
回忆如同一道半透明的墙,上面爬满了葛藤,景象隐隐约约,却是看不清又摸不着。深黑的湖水,惨白的沙丘,人影和树影难以分辨,四下一片迷蒙。
我与艾洛伊莎的情愫便是在这里成长,她唱女中音,我唱男低音,我们的音色都具了晦涩的甘美。大家挤在一起,由文艺复兴期的牧歌,唱到浪漫时期的小品。月色散播着苍凉的夜曲、谐和的韵律,安抚着寂寞的心声。
而今,依然朦胧的大地,一般暧昧的夜色。月亮潇□地跳入了湖心,却没有溅起半圈涟漪。岁月去而不返,眼前早已物是人非。
今年的游客远比往年为多,四散在各处,或坐或卧,或像毛毛□般,缓缓地蠕蠕而动。在梦一般白的沙地上,光线彷佛是一束褪了色的银芒,没有彩色,也没有轮廓,一切都是若虚似实,若隐若现。与其说是看到,不如说是感觉到,在一处处白色的底子上,涂着迷蒙的灰黑,颇有中国泼墨山水的意境。
凯洛琳与菲力、白蒂在湖畔聊天,我也伴随在一旁。她在月光下另有一番妩媚,挂着浅浅的甜笑,聆听着菲力漫天胡盖。
湖水呈淡淡的墨色,她受不住诱惑,光着脚走进水中,颇像一株天生的玉莲。我也丢开了拖鞋,走进水里,凉颤颤的感到一缕寒意。我把脚从软软的细沙里伸过去,碰到了她温滑的脚背。她没有动,我也没有动,冰凉的寒意在如火的热情下消融了。
我的思绪也凝结了,分不清到底在想什么,或是没有想什么。月光下的凯洛琳是雪砌的,在我热情的期盼下,溶化成握不住的水滴,点点渗入了地缝中。
感觉有一点冷了,我们相互依靠着,无比的温暖,说不尽的安慰,道不出的平和。
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直到她摇着我,眼前依然是一片空白。
「我们要搭车,先回去了。」她说。
神智还沉醉在那片灰白的绮梦中,我试着把残碎的思绪拚凑起来,却好像亘古以来宇间散布的微尘,一时也理不清楚。怔怔地目送她们消失在蒙蒙里,凉风习习地掠过身边,那片温馨化为凄清,我这才意识到,她走了!良辰美景已随风而去了。
我要把握最后的机会,要赶快回去!我立刻回头找东尼,朦胧中,咫尺外不辨五指。我跑着,双脚陷入了柔软的沙堆!拔起来,绕行在黑鸦鸦的人丛中,四处寻觅。
时间不多了,凯洛琳一定在等我,最后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东尼呢?尼奥呢?
我跑着,喊着,找着,心中急得如同火焚。偏生沙滩上平静如故,我像是个轻飘飘的魅影,没有谁注意我的存在。好不容易在一处沙丘后,找到了尼奥和秀子,他们懒懒地躺着,不肯起身,我便说:「明天再不早起,日课又要担搁了。」
他听了有理,我们便分头寻找其他的人。
湖的另一端,一个小丘旁,一群人围着一个吉他手,低声唱着南美民谣。那已逝的记忆,又浮现在眼前,甘格正沉醉在那里,我告诉他要走了,他说不打算回去。
几乎踏遍了沙洲,就是找不到东尼与艾灵顿。
近公路处有个小酒吧,我想东尼可能在喝酒,赶去一看,果然他左拥右抱,有三位美女陪着,乐不可支。
东尼见到我,大表欢迎:「中国人!来得正好,我功夫不到家,应付不来。」
那三位女郎显然都是学生,一派清新自然,没有化妆的痕迹。三个都穿着海滩装,在东尼的爱抚下,一个个脸颊微红,情意绵绵。桌上有五瓶空啤酒,烟头狼籍。
我知道难以善了,但不得不说:「时间不早了,明天还有正事。」
「别罗嗦!过来坐坐。」
「他们在等着呢?」
「管他们!现在的宇宙之主是东尼,要不要我介绍一下?」
「那么你们玩吧,我先回去!」
「干嘛那样急?是不是为了凯洛琳?」
「别瞎说,她明天就要走了!」为什么还不敢承认呢?懦弱的人啊!
「那么,留下来,等我们玩够兴了再走!」
我的确是心如煎熬,但是为什么到最后关头,还是暴露出懦弱的个性呢?明天凯洛琳就要离我而去了,今夜是我最后的机会,多一分钟,就多一分挽回她的可能。勇敢些吧!告诉东尼,我要回去说服凯洛琳!
「你们大概不知道,中国人最讲理,也很能为别人着想。」东尼用力搂着我的肩膀,向我表示了他的认同。
是吗?我真能为别人着想吗?那么,我应不应该挽留凯洛琳呢?不,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凯洛琳应不应该留在这里?为了个人的感情,我当然希望她留下来,但是,那正是不折不扣的私欲啊!
我能够为了满足私欲,而说服她留下来吗?用什么理由呢?让她同情我?可怜我?摇尾乞怜?我做得到吗?
万一,就算万一她留下来了,我们又将怎么办?和菲力、白蒂一样?再不然像尼奥与秀子一般?难道这就是我辛苦半生,矢志追求的真理吗?
按照世俗的说法,追求自己的幸福就是真理,那么,不论古今中外,又有谁不是真理的追求者呢?正因为我不认为那是真理,所以一再地刻意地逃避,包括我最难舍的艾洛伊莎!除非是事到如今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痛悔前非,立刻回头!否则,我今天这种「情急」的表现,不折不扣是个没有自知之明,有始无终的懦夫!
想到这里,头皮一阵发麻,不禁骇然!
渐渐地,东尼的笑声又传入耳际,我要了一杯酒,一口灌进肚子里。又烫又辣,我这个可怜的东西,唯一的选择是暂时麻痹自己!
东尼给我一一介绍,他拥着的女郎很妖冶,流眸生波,名叫莉迪亚。一位娇小稍带羞态,褐色头发中夹杂着几绺淡黄的是琳达。另一位是玛莉露,壮健丰满,皮肤微黑,两个乳房被挤压得随时要爆跳出来。
「你们是老朋友?」我明知故问。
「不!刚认识。」东尼说。
玛莉露很大方,她说:「东尼告诉我们,你们是小型的联合国。」
「不错,只是没有共产集团。」
「我们很想见识一下。」
「最好别去,我们住的那幢楼,摇摇晃晃,一口气吹过去就会倒塌。」我说。
「在里面只能做爱不能跳舞。」东尼挤眉弄眼,再加上身体语言:「因为可以上下动,而不能左右摇。」
女孩子们都面带羞涩地笑了,东尼趁机吻吻莉迪亚,并在她耳边悄语。然后站了起来,搂着她,指着另外两个女孩,对我说:「朱!你要负责使我们的朋友满意,我们去跟拜拜月亮,打个招呼就回来。」说罢,他们两个便走了。
「我没见过来自中国的嬉皮。」玛莉露说。
「我们是嬉皮的老祖宗,所以没有嬉皮!」
「什么?为什么是祖宗反而没有嬉皮?」
「一千年前的老祖宗已经死光了,哪里还有?」
我的幽默沉入了无边的大海,她们俩大概以为我喝醉了。
这时尼奥、秀子及不打算回去的甘格也进来了,见到我,尼奥不高兴地说:「我们一直在车上等着。」
我忙解释:「东尼陪一个朋友出去了,要我等他。」同时,我为他们相互介绍。
甘格立刻看中了玛莉露,握着手,眼中闪出火花。
西方人毫不掩饰男女的欲求,不需要时间去培养感情,仅依赖性交来维持关系,当性的吸引力消失时,往往就是双方宣告破裂的时刻。
不一会,艾灵顿搂着一个女孩进来,他们满身是沙。两人疲惫地坐下,互相靠着。玛莉露好像问了那女孩什么,她却羞着不答。艾灵顿见了,旁若无人地解释:「不行,在干沙上不是滋味,只要一动,就弄得到处都是沙。」
那个女孩羞得用手捂着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
玛莉露吃吃地笑个不停,那女孩狠命地扭了她一把,她才老实下来。
甘格说:「明天到我们家去,那里没有干沙。」
艾灵顿却说:「你们那里太小,我公司里有个仓库,改天请大家都去。全体同乐,保证你们满意。我还可以弄只大狼狗来。」他说「大狼狗」时,还故意碰碰他身边的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