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杀-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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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哭了,问我:“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要找些理由,即使那些理由多么的荒谬。
第一节
少女并没有向我说明她的遭遇,我只能想象。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她该何去何从?这个湖的名字叫迷津,谁又能给我们指点迷津呢。
我到屋子里待了会。很快,我就不得不出来,因为屋子里的三个人表现出死一般的寂静。他们彼此不说话,也不作任何事,他们全都被埋在自己的回忆里。
那些回忆或是甜蜜或是悲伤,都是自己的经历,都是值得回忆。
我却没有那么多回忆,他们想死自然会那么想,而我想活着。
纸鸢来了,手里拿着一些快餐食品,她拿的不多,这些人吃得更少。
“昨天那个人……”我问她。
纸鸢没有抬头看我:“死了。”
没有人表示惊讶,他们认为这个结果是必然的。
她递给我一袋饼干,我没吃。看到纸鸢,我突然想起纸鹤,不知道那个女孩这一天来有没有吃好,会不会难过。
我问纸鸢:“我可以不可以到村里去看看?”
纸鸢说:“当然可以,只要你能准时回来就可以。”
我把饼干放下,那包还没有开封,我又把那个手提包拿了过来,那里有观音像。不管我走到那里我都会带着它。那是蓝玲给我的。
“我想去村子,我到那里去打个电话。”
刚才我尝试着用孟兰歌的手机打,但是手机里竟然也全是杂音。这附近如同被屏蔽了一样,信号根本无法传出去。
纸鸢依旧点头,同时说了声:“好啊。”
我起身离开,沿着小路,慢慢走进树林,穿过树林时我看到一棵奇怪的树。说它奇怪,并不是因为它长得有多么离谱,而是它的树枝上挂满了一个个纸鹤。
纸鹤,和那个女孩的名字相同。
我走到树下,发现小梦也在这,他靠在树干上睡着了。我轻轻拍了他一下,他揉揉眼睛,看了看我。
“叔叔,你好,你还在这里吗?”
我点点头,然后就开始关心起他:“别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不久之前,我还在想象什么时候能有个孩子,现在却真正是遥遥无期。
小梦摇了摇头,说:“谢谢叔叔。”
小梦很瘦,脸色也很白,不过依旧是个讨人喜欢的男孩子。
我问他:“你为什么在这里?”
小梦说:“我不想回去。”
“家里的人对你不好?”我想不出这个年纪的孩子会有什么不想回家的理由。
小梦说:“叔叔,您别问了。家里人对我都很好。”
说完,他走了。
我摇摇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虽然很担心他,但我也不想去干扰别人的事情。向前走,走着走着,看到了村子。村子旁有块界碑,界碑上写着“纸村”两个字。原来这就是村子的名字。
这里和普通的村子没有什么两样。走在大街上,我也没有看出什么出奇的地方。
我还是发现了这个村子与众不同之处。这里关于纸制品的店铺特别多。从纸扎,纸张,还有一些店似乎是卖纸质工艺品。这个村叫做“纸村”,这里的人姓纸,他们所做的也和纸有关。有人说,中国人的姓氏,都是有来头的。有按照地名起的,如赵姓,鲁姓,也有按照官名起,如司徒,司空。还有就是按照行业起的。这个村子里的纸姓大概就是这样来的。
除了这点,这里并没有让我感到太过奇怪。
第二节
我看到前面有个人,样子很像蓝玲。我揉揉眼睛,觉得很不可思议。蓝玲现在应该在海南,怎么会在这里。我冲上去,想抓住她。但是那里人太多,左转右转,找了十分钟也没有找到。
我怀疑刚才是我的眼花了,自从确诊出脑瘤之后,视力也开始出现问题。
我看到面前有个人,细看,竟然是纸鹤。她笑着看我,身上也没有孝服。我很奇怪,这个女孩到底在想什么,爷爷刚死,就如此容易释怀。
纸鹤问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说:“随便走走。”
我向四周看,寻思着到哪里去找个电话,打电话和蓝玲联系。
我问纸鹤,纸鹤指了指路边。那里果然有电话。
我给家里拨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半天,没有人接。想想也是,怎么可能会有人接,蓝玲在海南,算时间也要过两天才回来。我又打蓝玲的手机,拨打了一会儿,也没有接通。可能蓝玲的手机不在身边。我不想给公司和朋友那里拨,我还不知道怎么去和他们说以及我要和他们说什么。
停了一下,我又开始给蓝玲打电话。那边响了一会儿,蓝玲接电话了。
“喂。”
蓝玲说话了,我却无法答话。
停了一会儿,我把电话放下,觉得有些天旋地转。我的手扶着墙,身子有些晃。
我竟然没有什么勇气和她说话了。
纸鹤没有走,静静地在一旁看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
“你为什么在这里?”我这句话问得有些奇怪,纸鹤在哪里关我什么事。
她没有生气,她的脸上总是和颜悦色,即使是看到老人死去的那个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纸鹤说:“我只是走走,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你呢?”
“老人家的事情……”
她说:“办完了。爷爷没有什么亲人。即使有,他们也不愿意来。所以,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办。”
我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她说:“那好啊,我们一起走走。”
于是我们一起走在了这条路上。
走着走着我问她:“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经营纸制品的商店?”
她说:“因为这里是纸村,有人说是因为我们这里的人喜欢用纸做东西,才叫这个名字,我们也是因此才姓纸。我们这里的纸也非常有名,据说很多地方的人都到我们这里买纸。”
“这倒是有可能,你们这里有什么纸制品?”我竟然也有了兴趣。
“那可就多了,从办理丧事用的纸扎,到装饰用的纸雕,折扇,还有各种纸杯子纸碟子,写字用的宣纸。几乎和纸有关系的东西我们这里都有卖的。”说起这些,她的脸上倒没有多少兴高采烈的神情,这些荣光都是家乡的而不是她的。
路边有个纸制品商店,我看到橱窗里放着纸雕作品,是一束鲜花。鲜花上色彩鲜艳,仿佛正在开放。
“据说,我们造纸的方法是湖神教的。”纸鹤轻描淡写地说,“湖神还说,用这些纸可以造出一个世界。”
我的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三节
纸鹤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不过,我宁愿相信那是真的。”
我问她:“你见过湖神?”
她说:“没有。湖神不是可以轻易见的。”
走着走着,我们出了街道,在路的尽头看到了一座小祠堂,这并没有让我感到奇怪,这种事情全国哪个地方没有。我信步从祠堂门口走过,看到里面供奉着一个奇怪的塑像。我停下了,问纸鹤,可以不可以进去。
她说可以。这里没有什么限制,而且祠堂里也经常没有人。
走进去之后,我仔细观察塑像。塑像是坐姿,双腿盘着,手放在大腿上。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他的头。他的头是个大致是圆形,正面上没有面目,也看不清头发,身上的衣服和普通衣服没有两样,带着一点道家色彩。
凭感觉,这塑像不是用木雕泥塑的。而是用一种其他的材料。我想上前摸一下,但又觉得那样不太好。
纸鹤说:“这是湖神。”
“湖神?”
“对,据说是有人看到湖神后,画了图。然后有人给建了祠堂,给他塑像。据说一百多年了。这个祠堂是十几年前翻新的,塑像也是十几年前重塑的,但制作方法和起初一样。”纸鹤双手合十,对着湖神塑像作了一个揖,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话。
我看着那尊塑像,总觉得有股奇怪的感觉,感觉也有点不协调。湖神的样子太怪了。
风吹了一下,有人进来。同时,身边有闪光灯闪了一下,有人在拍照。我回头一看,是龙文宣。他拿着专业照相机在不远处拍照。
我和纸鹤都没说什么,他却边拍照边说:“老兄,你上午去哪里了。我跟着你走了一段,你一转弯,我就怎么也看不见你了。”
我知道他对我说话,我不好不答:“我在湖边走了走。”
“是吗?”看样子他有些不相信,“也不知怎么的,我看你走得不快,但我却把你跟丢了。好像忽然间那个地方起了雾。什么都看不见。”
我说:“我没感觉出来。不过那个树林倒是挺诡秘。”
龙文宣又照了两张照片,然后说:“不过,我有信心,一定要解开湖神的真正面目。”
我叹口气,问他:“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为了出名!”他倒是直言不讳,“如果我探究到了湖神的真面目,即使是拿到比较真实的第一手资料,我可就出名了。中国是没有普利策奖,要是有我非要拿到手不可。”
纸鹤摇摇头,不太赞同他的话。我也不喜欢他这种人。虽然这种人在社会上很多。
我想反驳他两句:“你知道得到那些得到普利策奖的记者也未必是好事,我看过一篇报道,说有个得过普利策奖的记者……”
“凯文? 卡特,”他接过话头,“你要说南非的摄影记者凯文? 卡特,1993年在苏丹叛乱时拍摄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个饿得皮包骨的小女孩,几步远的地方有只随时要扑过来吃掉她的秃鹫。照片发表后,他获得了94年的普利策奖,两个月后,由于社会的压力太大,他在约翰内斯堡自己的汽车里自杀,自杀时33岁,恰好,我今年也33。”
我承认,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并没有记得如此详细,龙文宣的叙述太准确了。
“你也知道。”我问他。
“当然知道,如果我是凯文? 卡特,也不会放下照相机。那是多么好的一个瞬间。”龙文宣把他的专业照相机收进了包里,“和他不同的是,我一定不会把事实说出来,我会编出一段动人的故事。保证让别人无话可说。”
他的话让我感到心寒。
第四节
凯文·卡特拍的那张照片我在网上看过,卧在地上的小女孩,和远方硕大的秃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到照片时我的心被强烈的震颤,那时我也想过为什么会有人只顾着抓拍场面而没有去救小女孩,小女孩最后有没有活下来。当然,这些都只是我心头瞬间闪过的念头,如同香烟上缭绕的烟圈,几秒钟就消失了。凯文? 卡特说,他拍完这张照片后,立刻把秃鹫赶走了,扶起了小女孩。然后,他坐在树下,点起了一支烟,嘴里念着上帝的名字,放声大哭。
如果我身边的这个龙文宣也遇到这种情况,他会怎样?会放下摄像机,去就小女孩吗?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找好角度,按下快门。
我不知道。
龙文宣拍完了照片,出去了。出去时,还对我说:“如果你能协助我,我会感激你。”
我反问:“我能协助你什么?”
“我听说湖神只见那些要寻死的人。我觉得你是。”
不可否认,他的眼睛极为敏锐,而我又极容易被人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