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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温泉-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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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还是那一个人,不同的是,照耀一室经夜不灭的长明灯换成那盏照耀世间芸芸,恒古不灭的长明灯,从满天乌云之中撒播光辉。有了那盏任何乌云、恶风皆不能抹煞熄灭的长明灯,提供源源不绝的光明于长夜,地上的鬼魅作祟,灾祸横行,人心中的痛苦,煎熬便都可以忍耐,便都可以暂时抛开。
  月光如水,窗外的石板屋,吊脚搂皆洗去了本来的灰白和青黑色调,沐于一体银白的柔波中。我们谈着话,灾难的处境轻轻带过,一夜鬼神相逐的惊险波折也仅寥寥数语,她不夸耀她的英勇无畏,我也不解释我的怕死发抖,两个人都在回避开会导致惊扰焦虑,以及一切不快的情绪和记忆的话题,回避开与此情此景,与自己,与面前这个人不那么密切相关的话题。
  她问我:“你觉不觉得镇山村象用一整块银子打出来的?”
  我便回答:“唔,象……我记得你还说过镇山村象用一整块石头雕出来的。”
  “我说过这种话吗?”
  “你说过,就在咱们刚刚下马,远远望见神水河中央的镇山村的时候,你对我说你不喜欢这些石头房子,太冰冷没有生气,象坟墓。”
  “啊,这么远的事了,你还记得啊,我都忘了……”
  “这么远的事?不过才是前天的事,咱们在这村子里呆了才两天呢。”
  “恩,两天,两天……可我感觉已经过去了两年似的……”
  “那你后悔了吗?”
  “后悔?为什么后悔?”
  “为你听了我的蛊惑,跟我来到镇山村,让你白白在两天之中就减去了两年的生命啊。”
  “为什么是减去呢?”她很诧异的样子,似乎在奇怪我的算术能力竟如此低下,“明明是增加呀,假若一个人的每一天都能过得象一年,他的生命可以延长多少倍呢?”
  我笑道:“看来一个人想要长生不老,就该每天生活在闹鬼的镇山村这种地方。但是我可不希奇这种长命,太折磨人了,这两天,我都觉得自己变老了。”
  她不满的瞪了我一眼:“你知道吗,你这个人有一个不好的毛病,喜欢摆前辈的谱,倚老卖老,你才比我大几岁呢,总爱在人家面前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不不不,我说的是真心话。人的生命不是等长的,有时候几十年只如一日,浑浑噩噩无知无觉,有时候,一天便相当于生命的一个阶段,人一生中某些最重大的问题,抉择,都会猝不及防在这极短暂的时间中迅速来临,并彻底解决。甚至有时候,就是整个的生命。咱们一起在镇山村度过的这两天,对于我来说,就已经是一段很长的岁月了。”
  我们对视着,月光盛在她黑水晶的眼中。她说:“我也是。”
  里屋悄无声息。外面是一片寂静,整个村庄仍在沉睡,无论人,还是鬼。只有一栋多年朽破久无人居的吊脚楼上,挨着一扇没有窗扇的破窗,两个毫无倦意的人轻轻的说着话。人不知,鬼亦不觉,只有月光在走廊地板上印下一个银白的方框,象摄成一张黑白相片似的把两个人的影子按上去,又逐渐的,逐渐的拉长。
  风冷,我把那件外衣给她披上。
  “比昨晚上强多了,”我取笑她,“想想你昨晚上穿着散步的裙子,衣服连片袖子都没有,连手带肩膀全露在外面。没吹生病真是万幸。”
  “但我并不觉得冷啊。”她不服气,“那间敞口的小亭子其实很暖和的……比起来倒是你家的祖屋更显得阴冷些。”
  “多少年不进人气,怎么能不阴冷呢?不瞒你说,我刚才独个坐在这里的时候,还盘算着要把房子收回来,好好修一修——可修好了给谁住?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她摇摇头,盯着地板上被月光照出的木纹路。半晌她说:“你父母的事,我很难过。”
  我一愕,勉强笑了一声,说:“那没什么,意料之中的事。我的故乡就是这个样子。我已经不再怨恨任何人,我带他们回省城,回他们自己辛苦创下的家,真正的家……”
  许多记忆都涌到了面前来,我便和她谈我的父母,谈他们离开镇山村后,如何先在乡里费尽心计开到结婚证书,如何辗转到达省城谋活路,扎下根,安下家,后来又有了我。我多拣一家人快乐恩爱,成功的往事说,少提那些心酸的辛苦艰难。她听后仍旧十分的黯然。
  “他们一定吃了许多的苦。”
  我想起从记事起,就见惯了他俩永远都在不停的忙碌。
  “是……乡下来的人,举目无亲,又没文化,全凭一双手。他们从做小工,干杂活,甚至拾垃圾,后来才开始自己做小生意,从街边摆摊,直到有了自己的铺子,还真的做到了一点规模,虽然谈不上多发达,供养我上学念书是绰绰足够了。我长大成人,家里情况越来越好,可他们的身体,却已经累坏了。”
  “他们去世的时候,年纪好象并不太大啊。”
  “是,……他们寿数不高,辛苦一辈子,没来得及享过几天福。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呆在镇山村不走,只有更苦,而且苦得没有报偿。村里穷成什么样,你也见到了,能出得来见世面,也是一种造化,你说是不是?”
  “是,当然是。何况,他们还生养出了你这么一个出色的儿子,”她看着我,一点儿不带做作的顶认真的说,“更重要的是,他们终身和所爱的人相守,再也没有被分开过。”
  末尾这句话令我感动万分。我几乎需要动用一点努力,才能抑制住自己不去拥抱她。我凝视她,只听她又说:
  “……还有你的护身符,镇山村开革你父母出籍,却把一族的徽记戴在他们儿子的身上。我想,这是你们的祖先,假借雅温的手在冥冥之中给予你们的一种承认,你说对吗?”
  冥冥中的承认,你们听见了吗,稍停,她犹豫了一下又说:“……能不能,让我再看一眼你的护身符?我真的很想再看看它……不方便就算了,它现在毕竟关系重大……”
  我摘下来给她。
  她小心接过就着月光,象昨夜在祭亭中就着油灯光反覆的看。和蜜黄色的油灯光照射效果不同,月光下铜钱发出银子的光泽,清冷,幽淡,如梦,如幻。
  她万般珍重留恋的瞧着手中小小铜钱。
  “能够得到它的人,是多幸运啊……”
  我却看见她右手中指上的伤痕,她为我的家乡流血的凭证。我便又进一步的想象这枚美丽的信物戴在她的脖颈上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你喜欢,我就把它送给你。”
  “不不不,我可不敢想要它!”她竟被我吓坏了,象唯恐神明听见会误以为她起了非分之心,急忙把古钱捧还给我,并连声否认,“这是你们的镇寨之宝!你们要拿它去对付邪泉的!你别开这种玩笑,不好的……”
  “我是说,等一切都结束之后,等它完成了它的任务之后。”
  “可是,……可是到那时候,你应该把它归还给雅温的。”
  “但是雅温告诉过我,她那里并不是它该去的地方。”
  “啊?古钱不正该她布摩的家庭保存吗……哦,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她是上寨布摩家庭的最后一个人……所以,她要为信物另选一个传人……”
  “如果她选中的那个传人是我,我就将它送给你。”
  她没有第一次听见时那般惊惶,但依然认真的拒绝这件显然被她认为是隆重过分的馈赠:“不不不,这不可能,古钱是你们族中的信物,世代传承的象征物,你该明白,它不能离开你们族中的……”
  我正想说“我明白,我当然不会让它离开我的族中,”看见她神色已经十分的慌乱,呼吸都变急促了,甚至于不敢抬头看我,知道她为自己这一番话将引出我的下文,以及那下文对她意味着什么,为那个时刻在猝不及防中突然到来弄慌了神。我改变主意,不再说一句逼迫她的话,只是更长久的凝视她。
  月光下的她,沐着银辉。她宛若窗外古老的镇山村,古典玲珑的脸庞和身体也都象用银子打成,可那不是冰冷的银子,那是温暖,柔软,充满弹性和生机的肉体,散发令人沉醉的少女的体香。睡眠的压迫令她的长发有些凌乱了,此刻她低着头,有几绺便从额前垂下来,我伸手替她拢上去,又顺势在她厚密的、月光下如银缎子般流泻的发丛上抚摸了一下。指尖梢触摸到额头光洁的皮肤,令她轻微的一颤。
  这时她方才抬起头来,眼神里的慌乱褪去了,或者说,压抑住了,黑水晶中月色正满。她开口说话,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今天下午,陈新去大榉树找你,听布杰和丫妹说,你们好象……起了点争执——你们吵架了?”
  她起初有些畏怯,尽量使用含蓄试探的口吻,但到了末尾却改变态度,果断的,直截了当的问起来。
  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我回答道:“没有。”
  “没有?真的?那你们,说了些什么话呢?”
  “我们说了一些和你有关的话。”
  一片阴云掠过,我想起陈新那个和舒薇有关的噩梦,但这阴云稍现既逝,因我此刻满心皆是明艳的月光,容不下多余的空隙可以留予忧患。我微笑着,看着她再度陷入紧张,看着那个时刻一步一步,愈来愈接近,不可阻挡的来临。
  “和我有关?……他说了什么?”
  “陈新说,是他把你带到他的家乡,他必定要把你平安的带走,他绝不会让你在这里发生任何危险。”
  她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动的样子,她又问:“那么,你是怎么说的呢?”
  “我说了和他同样的话。”
  “是吗……你们就说了这些吗,还有别的吗,”
  她显然不相信陈新专程跑去大榉树就是为了和我争当保护妇女的模范男性。
  “还有别的。”
  “什么?”
  “陈新对我说,他爱你,你是他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她仿佛受到打击,浑身一颤,低下头去沉默不语。半晌,象从一个深洞里飘出的一阵轻风,她用近乎耳语的音量,微弱,却字字清晰的问:
  “那,你又是怎么说的呢?”
  “我和他说了同样的话。”
  “啊,”她吓慌得猛抬起头,眼中那对月亮象随时便要拍翅飞走,“不会吧,你在骗我吧,你不会真的对他说过这种话吧,”
  “我是在骗你,我没有对他说过这种话——因为我要把这种话留下来亲口对你说:我爱你,你是我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她象受到另一次更沉重的打击,闭上眼睛,口唇微开喘息,似刚刚被强灌入一杯气息强烈的不明物,正焦灼而恐惧的品咂那原是美酒还是毒药,她睁开眼睛,怀着极大的疑惑和不信任的,顶陌生的,盯着我看,一边慢慢的摇头。
  “不,不,你还在骗我,……最重要的人,天哪,最重要的人……我们认识才两天,说爱已经太过分了,说最重要就是不负责任了……”  竭力要把她的怀疑、犹豫都在我掌心中碾碎融化掉:“这不是谎话不是矫情不是不负责任!
  “但这的确是真的!”我猛然抓起她的一只手,又抓起另一只,合扣在一处挤压搓揉,两天很短吗?别忘了你说过这两天便等于两年的!我在这世界上已没有别的亲人,难道我不该把和我在荒坟鬼村同生共死两个昼夜,为我分担,为我解忧,知我亦为我知,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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