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就是你"-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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侄子,他没有其他亲戚);因此,人们就把取消继承当作决定下来的事——响尾蛇堡的居民们的头脑如此简单。然而“好人老查理”的说法,使他们立即思考起这个问题来,并且认识到威吓无非不过是威吓。于是,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个“谁会得到好处”①的问题?——这个问题要比那件背心更容易联系到那个青年所犯的可怕罪行。在这里,为了免得误解,请允许我插一句话,我用的这句拉丁文短句该怎么看,因为它老是被错译或者被误解。“谁会得到好处?”在通俗小说或者其它文章里——譬如说,(“塞西尔”的作者)戈尔夫人,她引用了一切语言,从迦勒底语到契卡索语,使她显得很有学问,“这是很有必要的”,根据贝克福特先生的一个系统的计划——在所有的通俗小说中,我说,从布尔浮和狄更斯;从图纳本尼到艾思华斯,这句短短的拉丁话“谁会得到好处?”都被解释成“为了什么目的?”或者“有什么好处”,其实真正的意思,却是“谁会得到好处”。cui 是“为了谁”,bono 不是“好处”吗?这完全是一句合法的句子,可以正确地应用于我们正在考虑的这种事件中,当事人干这件事的可能性是以他本人或者这件事成功后所获利益而定的。在现在的情况下,这个问题“谁会得到好处?”十分明确地指向佩尼费瑟先生。他的伯父先是立了一个有利于他的遗嘱,后来又威吓他说要取消继承权,但是这种威吓并未真的实现,那份原来的遗嘱看来没有更改。如果被更改了,嫌疑犯唯一的作案动机无非是普通的报复而已,即使是这样,他还有挽回其伯父的恩惠的希望,会打消作案的念头。万一遗嘱没有更改,而这威吓总是留在侄子的头上,那就有了引发暴行的万分可能。响尾蛇堡上这些可敬的居民们就是这样明智地做出这个结论来的。
① 此句为拉丁文。译者注
因此,佩尼费瑟先生当场被拘捕了。居民们又搜查了一通之后,便押着他一路返回家里。然而在路上,又发生了一件事情,足以证明嫌疑犯的罪行。
“好人老查理”的热心,使他总是走在众人头里。这时他忽然向前跑了几步,弯下腰,明显地在草丛里捡起了什么东西。他很快地看了它一眼,就想把它藏进衣袋里去。但是他的举动被后面的人看见了,于是阻止了他,发现他捡起来的是一把西班牙小刀。许多人看了立刻认出来,这刀是佩尼费瑟先生的。
而且刀柄上还刻着他的名字的缩写,刀打开着,上面沾有血迹。
侄子的罪行是毫无疑问的了。回到响尾蛇堡上后,他被立即押到镇长面前审查。
到这里,事情变得更加不利起来。审讯嫌疑犯时,问他许特尔华斯先生失踪那天早晨他在哪里时,他竟然大胆地回答说,他在那天早晨带着猎枪去打鹿了,就在“好人老查理”聪敏地找到那件血污背心的池塘附近。
“好人老查理”于是走上前来,眼里含着眼泪,要求进行出庭作证。他说,由于对造物主的严格责任感,也同样对同胞的责任感,他不能让自己保持沉默了。出于对那位青年的真诚感情(尽管这青年对待他本人,“好人老查理”,十分粗暴),曾使他想象出每一个假设,力求解释当时情况所产生的怀疑,而那些怀疑对佩尼费瑟先生是非常不利的。然而目前的情况实在太令人相信了,实在无法逃避了,他不再犹豫——他要把他所知道的都讲出来,尽管他的心(也就是“好人老查理”的心)在这样做的时候完全都破碎了。
于是他就叙说起来。当许特尔华斯先生进城前一天的下午,这位可敬的老先生吩咐他的侄子说,恰好他(“好人老查理”)在旁也听见了,明天老先生进城去的目的是储存一笔数目巨大的款子,存进“农民和机工银行”,当时,这位许特尔华斯先生明确地对那位侄子说了他不可更改的决定:修改原来的遗嘱,一个钱也不留给侄子。他(可以作证)如今严肃地要求被告说明,他(这个证人)刚才说的话是否一切都是真实的。使在场的人大为惊讶的是:
佩尼费瑟先生竟然坦率承认,一切都是真实的。
镇长认为现在他有责任派两名警察去搜查一下被告在其伯父家里的房间。他们不一会儿就搜查回来,带回一只镶铁皮边的深褐色的大皮夹,这是老先生好几年来一直带来带去,大家都看见过的,但是里面值钱的东西却没有了。镇长尽力想使被告说出东西到哪里去了,或者藏到什么地方去了,然而都是白费劲。被告顽固地否认他知道这件事情。那两位警察还发现被告的床铺和被褥之间,有一件衬衫,一条手帕,上面都绣着他的名字,但是也都沾上了死者的可怕血污。
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报告说,被杀者骑的马匹,由于其受的伤而死在马厩里了。“好人老查理”建议,应该立即对这牲口验尸,因为在它身上很可能会发现子弹。这件事就这样照办了,而且被告的罪行似乎不成问题了:
“好人老查理”在马尸胸膛里找到并取出了一颗特大号的子弹,经过检验,正好与佩尼费瑟先生的猎枪口径吻合,堡上和附近的任何居民都没有这样大口径的枪。为了使这件事更加确实无误,在这颗子弹上面还发现了通常接缝处的右角上有一道细线;再仔细察看,这道细线完全符合被告自己承认所有的一对铸弹模子偶然造成的细线。发现了这颗子弹之后,镇长就不再听任何其它的证言了,立即对被告进行审判——而且坚决拒绝在此案中任何人的保释,虽然“好人老查理”对于这样的严厉措施表示反对,而且提出保证要多少保释金都不在乎。“好人老查理”的这种慷慨,是与他居住在响尾蛇堡的整个期间表现出的亲切侠义作风完全相称的。在这种情况下,这位可敬的老人由于热诚的同情心而到处奔忙,好像几乎完全忘记了,他提出保释这位青年朋友时,他本人(也就是“好人老查理”)在这世界上身边根本没有一个子儿。
审判的结果是可以预料得到的。佩尼费瑟先生在响尾蛇堡居民的唾骂声中,被送上法庭接受下一次刑事审判。一系列的证据(由于增加了另外几件事实而确凿了,那是“好人老查理”的好良心怎么也不会放弃向法庭提供的)
被认为是无懈可击,完全定论,因而陪审团连站都没站起来,立即裁决:“犯有重罪。”不一会儿,法庭就宣判了这可怜的家伙死刑,送进省级监狱等候法律的处置。
与此同时,“好人老查理”的侠义行为增加了他在堡上诚实居民中的信誉。他受到十倍的爱戴,受到众人的款待,他就一反他一向的廉洁清贫,经常邀请众人在自己家里举行小小的集会,大家谈谈笑笑——当然,偶然会谈起他已故老友的侄子所遭到的不幸的可悲的命运。
有一个好天,这位老先生收到一封信,使他又惊又喜:
好人老查理先生:
先生,根据本公司两月之前接到客户巴尔那巴斯·许特尔华斯先生之预订,现特将马高堡名牌酒一大箱送至贵处,请查收。
霍格·费罗格·布格公司启
18××年6 月21 日
附言:此信送到后,酒箱也立即运往;并请向许特尔华斯先生致意。
事实是,自从许特尔华斯先生遇害后,“好人老查理”已经不再盼望能够收到以前老友应允的马高堡酒了。收到此信后,他认为这是天上掉下的好运气。他当然万分高兴,就邀请了一大帮朋友第二天来举行一个“小晚餐会”,目的是让大家品尝老朋友许特尔华斯先生送的礼品。但是他在邀请大家的时候根本没提“老朋友许特尔华斯”的名字。其实,他想了很久后决定还是不提为好。他也不对任何人说——如果我没有记错——他收到了一箱人家送的马高堡酒。他只对朋友说,请他们来品尝一种特别美的美酒,那是他两个月前从城里订购来的,明天就将送到。我真弄不明白,为什么“好人老查理”根本不说他是从一位老朋友那里得到的酒;我也根本不知道他这样默不作声的理由,尽管他有他的重大原因,那是毫无疑问的。
到了第二天,“好人老查理”家里来了一群可敬的客人。真的,响尾蛇堡上几乎一半人都在这里了——我当然也在其中——但是使得主人恼火的是,那箱马高堡酒等到很晚才运到,然而“好人老查理”供应的晚餐已经使客人们大为赞赏了。最后,酒终于来了——一个很大的箱子——客人们都非常高兴,大家一致同意把它放上桌子,再把东西取出来。
说做就做,我当然也帮了一手。一眨眼,这箱子就上了桌子,搁在酒杯、菜盘中间,把杯盘打碎了不少。“好人老查理”已经半醉,脸色通红,在桌子一头的一把椅子上坐下,装出一副假正经的样子,用一只酒瓶敲着桌子,叫大家肃静,“举行挖掘宝藏的仪式”。
费了许多口舌,大家终于安静下来。那是一种深沉的静寂,是在这种情况下经常发生的。于是他要求把盖子打开。我当然“高兴地这样干起来”。
我插进一把凿子,又用锤子打了几下,箱子盖就突然打开了,与此同时,被谋杀的许特尔华斯先生本人受伤的、血淋淋、几乎腐烂的尸体跳起来坐在箱里,正好与主人面面相对。它瞪眼看了一会儿,愣愣地、凄惨地用衰弱而无光的眼睛,正对着“好人老查理”的脸,慢吞吞却清清楚楚地说了句:“凶手就是你!”留给人的印象深刻,然后就倒在酒箱外面,好像十分满足了,伸直的双腿还在桌子上战栗。
这个场面,几乎难以描摹了。人们疯也似地猛冲开门窗,许多最强壮的男人吓得昏了过去。等到开初的这场大呼小叫的惊慌过去之后,所有的眼睛都直对着“好人老查理”。如果我活一千年,我也永远忘不了他那死人般的脸色上显出的可怕痛苦,刚才在酒力之下那脸还那么红润,那么得意呢。他像一座石像似地呆坐了几分钟,眼睛转向内里,因全神贯注于对他自己可悲的杀人的灵魂所做的思考,而仿佛空洞无物一般。终于,眼睛似乎又突然向外界闪出光芒来了。他猛地一跳,从椅子上跳起来,头和肩膀沉重地倒在桌子上,碰上了那具尸体,然后急速而激烈地忏悔了他犯下的骇人听闻的罪行;为了这罪行,佩尼费瑟先生这时还在牢里坐着等死呢。
他忏悔的内容如下:他尾随他的朋友来到池塘旁边,在那里用手枪打了马,用枪柄结果了马上的人,抢走了大皮夹,以为马死了,便费了很大力气把它从池塘边拖进树林里。然后他把许特尔华斯先生的尸体扔在自己的马背上,驮进树林藏在很远的地方。
背心,刀子,大皮夹,子弹,都是他故意布置好的,目的是惩处佩尼费瑟先生以报私仇。他也故意让人发现血污的手帕和衬衫。
如此血腥的忏悔到了快结束的时候,罪恶的语声变得嘶哑而空洞了。最后他精疲力竭,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桌子后面倒了下去——气绝身死。
迫使他作出这篇及时的忏悔的方法,尽管有效,却也简单。“好人老查理”对人的和气令我讨厌,从头就引起了我的疑心。佩尼费瑟先生揍他的时候,我也在场;他脸上现出的恶魔那样的表情,虽然仅是一霎那,却说明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