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微吟不能长+番外-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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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江城听他说无解,半晌无话,良久道:“‘云叶无根’,取的好名字,果然如云中落叶,飘摇无根,不知所终。”穆箫吟道:“人生百年,谁又知道哪一日走到尽头。世人皆是如此,馆主也不必过于挂怀。”洛江城微笑道:“我若想不开这点,只怕早就被它逼疯了。只是现在,仍不能完全释怀。瞎子与视物昏花之人,终究是不同的罢。‘云叶无根’这‘天下第一毒’的名头难道是白叫的么。”穆箫吟叹道:“药有何毒,毒在人心。”又轻轻道:“先师若不是为了配制此药耗尽心血,也不会……”轻叹了一声,却不再说。
那“云叶无根”的配药中,实无一味有毒,恰恰相反,尽是万金难求,百年难遇的珍异补药。虽不能起死人、肉白骨,却可驻颜留春。人若服了此药,便是到八十岁老死时,也是当时服药时的样貌。只是一样,难延岁月。乍听甚好,实则不然。常人老时容颜渐衰,服药之人却不见丝毫变化。壮年犹可,到得老来,朝为红颜、暮成黄土之忧,不免如附骨之蛆,再难弃绝,惶惶不可终日。纵是忧虑成疯,也属平常。让人在似锦繁花中尝尽坐卧不安,寝食难宁之苦,实不愧“天下第一毒”。最毒之物,本非药物,实是人心。
穆箫吟问他道:“馆主可是因为服了此药,心恨先师,因此将我囚在此处。”洛江城轻描淡写地道:“我服此药,与你师父无关,更与你不相干。”
穆箫吟听他如此说,知他不会放自己出去,也不再问,只低头看着淡淡的润着手背的冷白月光。
洛江城看了他一会儿,道:“你很想到外面去么。”想起第一次见他时,正是卿扬带了他在外游玩,惹出祸来。
穆箫吟轻声道:“池中鱼,笼中鸟,这种日子虽早已习惯了,却不能喜欢。”
洛江城不答。穆箫吟也不再说话。
半晌,洛江城道:“既然如此,我在西溪边有一座空房,明天你便搬去。再多的,你就不用想了。”穆箫吟想不到他竟会答应,惊得抬头去看他。
洛江城望着他一笑,道:“不怕世事污浊,尘染明镜?”穆箫吟微怔,随即轻笑道:“心在碧水流云间,不在红尘。”
窗外,月明风清,碧天如洗。
心中,亦喜亦忧,自知对这少年,情根已种。
金征玉轸为谁锵:金征玉轸,指代琴;锵;弹。
三、西洲曲
清商馆中。
“你还笑!”洛韵恼得狠了,抽出腰间的竹笛,劈劈啪啪地对着桌上的厚厚一摞乐谱乱抽一气。洛韶扮个鬼脸,依旧笑得幸灾乐祸。
“小光,你就别惹韵儿了罢。”洛歆端着托盘进来,虽是劝解,嘴角却掩不住那一丝笑意。放下托盘道:“我刚用井水镇的,喝点消消火。”
洛韶笑道:“谢谢月大哥。”伸手去端,洛韵一把抢过他手边那杯,横他一眼,端起来便喝。一口下去,又把杯子重重一放,委屈之极:“月哥哥,连你都欺负我!”洛韶另拿了一杯喝,竟是那梨酒,一口呛住,几乎要笑死:“月大哥,这次可真是你不对了……咳咳……若不是这酒惹祸,咱们韵儿才不会被罚整整一个月不许出这房门呢!你……你又弄这个来……”笑得说不出话。洛韵给他气得满脸通红,追着要打他。洛韶赶忙逃出门去,洛韵站在门口咬牙,却不敢出去。
洛歆忍不住笑道:“好罢,都是我的不是。我去沏茶给韵儿赔不是。你们也别闹了。馆主不在,你们就淘气得不象话。”说到“馆主不在”时,想到他去了哪里,一颗心便不由得渐渐沉了下去,无心再说笑。
那两人毫无知觉,还是房里房外互不相让地对瞪,一个气咻咻的,一个笑吟吟的。
琴声如烟,穿窗入云,缭绕人心。
“馆主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坐在一旁抄录药方的穆箫吟停下笔来,下巴抵在笔管上。
“怎么。”洛江城依然盯着琴弦,修长的手指行云流水般拂过琴面。只是动了动嘴,看也没有穆箫吟一眼。
“空山月夜,宿鸟偶啼;似镜古井,蜻蜓点水馆主似乎有些心乱。”穆箫吟云淡风清地说完,重又埋下头去抄他的方子。
不等他写完一个字,洛江城淡淡道:“我来时你在干什么。”
“我在熬粥,而且熬糊了,”穆箫吟微惊地抬头看他,他知道洛江城那淡淡的语气代表了什么,“馆主不许我四处走得太远,也不许我为江湖之人医治,我都……”
洛江城没有听进去他在说什么。
……心乱……心乱吗……
穆箫吟搬出来有一段时日了,洛江城还是头一次来看他。
以前从不知道水乡景致竟是如此秀丽。洛江城站在小桥边,看了一会儿依依垂柳下清碧的水波。岸边有几个虽不十分美丽倒也干净的女孩子在洗衣嬉戏。
正要过桥时,突然就看见了对岸那小院儿前,那棵高高的桂树下,那抹淡淡的青。
那人正蹲在地上,细细地给一个满脸鼻涕眼泪的小孩子裹着膝头的伤,一面轻声同他说着什么。忽然地,那个小孩子就灿烂得象朵小向日葵般笑了。
那人也笑了。鹅黄色的小桂花儿轻轻柔柔地落在他的发间,落在他的肩头,远远望着,似乎他的人都柔和的散发着花一样的馨香。可那些都比不上他的笑,洛江城从没见过的笑,新晴雨虹一般的粲然。与之相比,他平日淡若云烟的微笑如同面具一样苍白。
新晴雨虹。洛江城抬眼看了下天,忽然就觉得天蓝得那么单调。
再去看他时,那小孩子已走了。他闻到一股焦糊的怪味,正匆匆往小院里走。
粥……熬糊了……
洛江城回过了神来,微微苦笑。问道:“你这些日子在这里还好么。”穆箫吟道:“多谢馆主挂念,一切都好。”洛江城又道:“有人找你麻烦么。”穆箫吟道:
“没有。都好好的。”洛江城点点头道:“这地方很是僻静,人本来就少,麻烦也少些。你好好的在这里……”说道此处,想起从前在流影别筑时同他说过一样的话,想起一事,问他道:“韵儿带你离开流影别筑过么。”
穆箫吟一惊,看着他不说话。洛江城微笑道:“敢做不敢说么。”穆箫吟低声道:“有这回事。韵姑娘她……”洛江城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是罚她一个月不许出门。”
穆箫吟道:“馆主说过若我擅出一步,便决不留我。”洛江城微笑道:“你以为你现在还在流影别筑么,我自然不会再留你在那儿。”穆箫吟不知他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一时不知怎么好,脸慢慢红了,好久才道:“馆主是怎么知道的。”洛江城脸上平淡,眼里却尽是笑意:“那天你身上带了梨酒的气味,我便知道韵儿来过。至于她带你离开过,我本不知,却是你刚才自己告诉我的。”
穆箫吟怔了一下,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新,晴,雨,虹。
洛江城轻轻眯了眯眼,手臂一舒,把他带到自己怀里,低下去吻他月牙儿一般的笑眼。穆箫吟僵在他身上,觉得有什么柔软的物事温柔地触着自己眼睑,微火一样的温度,丝绸一样地触感。微微挣了一下,便觉得他的手扶到自己腰上,再不敢乱动。直到他嘴唇离开了自己脸庞,还是不敢睁开眼睛。
洛江城在他耳边低柔的道:“你也会怕么。”见他只是不答,长睫微微抖着,心生爱怜,轻声道:“你不用怕,我总不会迫你。”又抱了他一下,道:“我要到流影别筑去,你早些休息。”说完便走了。
穆箫吟听他走了,睁开眼来,看见桌上琴边多了一支箫,正是那玉屏对箫中的“春雨”。伸手握了,心中说忧不是忧,也并不欢喜。叹了口气,坐下去接着抄方子,却老是抄错字。
第二天穆箫吟醒来时,听得有人在床边叹气。
睁开眼,就看见洛江城坐在床边翻看自己昨晚抄的那些药方,见他醒了,皱眉道:“这乱糟糟的抄的什么东西,吃不死人么。怕是白秋人的脸都给你丢光了。”穆箫吟看纸上到处是一团团的墨迹,脸一红,不说话。洛江城看他可爱,伸手轻抚他散在枕上的墨发,微笑道:“好象每次早晨来看你都见你还赖在床上。”觉得他身子又僵了,轻叹一声道:“我到院子里看看,你也起来吧。”
穆箫吟起身匆匆梳洗了,出了房门,看洛江城正汲了井水,给小院角落的一丛竹子浇水。道:“秋燥伤肺,早晨露水也伤人,馆主身上不好,以后不要起这么早好些。”洛江城看着他笑道:“你这是给自己睡懒觉找借口么。”看他脸又微微红了,虽觉有趣,却不忍再逗他,道:“以后我起晚些就是。”
穆箫吟道:“馆主最近咳嗽好些了吗。”洛江城道:“自金陵回来,商调乐曲就不曾弄过。本来就没什么,近些日子更轻了。这病积久而成,只怕药石罔效。完全痊愈,我是不想了。”又道:“你有什么好法子么。”穆箫吟摇头道:“也只是把润肺止咳的温和药物日常吃着。”洛江城笑道:“我天天早晨都吃冰糖煮梨。”穆箫吟看他神色,知他是说笑,微笑道:“枇杷膏还算对症,馆主吃些罢。”
洛江城点点头,道:“我最爱的乐器本是箫,自从得了这病,只能弄弄丝弦一类。总不想带了它跟我去了,就传了你如何。”穆箫吟微惊道:“馆主不是教过我一些了。”洛江城冷笑道:“那点东西虽羞死天下大半‘国手’足够,终究不过是皮毛罢了。音律之道有如大海,你所窥不过滴水而已。我若教你,你可愿学么。”穆箫吟道:“箫吟自然乐意。只怕太笨,徒惹馆主生气。”洛江城微笑道:“你还笨么。我怕馆中弟子领悟不了,唯一一个学箫的也只是略传一二,对你却肯倾囊相授。”又道:“天与英才,我若不好好教授,不啻罪过。”
说罢进屋,指点了他一些,不久便去了。
午后卷帘过来,说馆主嫌外边药店的枇杷膏不精细,要他亲手制。
此后洛江城日日早晨来教穆箫吟吹箫,有时带箫谱来给他练习。他起得比平时晚些,仍是次次撞见穆箫吟在睡觉。几次之后,穆箫吟实是气得狠了,半夜起来,点了灯烛,随手抽了本医书读着,等洛江城过来。
洛江城过来时,见天已大亮,屋里却亮亮地点着灯火,那人正趴在桌上,枕了本书,睡得正香。愕然之下便已明白他转着什么心思,怕笑醒了他,强忍着出去,四处走走转转,一路笑个不住。估计他醒了回去时,果然见他坐在桌边揉眼睛,显是刚醒,故作惊讶道:“今天怎地起这么早。”
之后洛江城来得便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