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爱与文明 [奥地利] 弗洛伊德-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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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如此不知所措的时候,我怀有一个偏见,这个偏见在几年后为我的朋友卡尔。荣格以及他在苏黎世的弟子们证实是具有科学合理性的。我不得不说,有时抱有偏见是极其有用的。我十分重视精神活动的决定因素的严格性;我发现我们不可能相信患者在注意力处于紧张状态时所产生的一个念头会具有随意性,会同我们正在寻找的那个念头毫无关系。两个念头不会完全一致这个事实可以依据假设的心理状态得到满意的解释。在接受治疗的患者身上,总有两种力量在互相抗击:一方面,他的意识努力要把他无意识中遗忘的念头带入意识,同时,我们已经了解的那种“抵抗”却又想方设法要阻碍已被压抑的念头或者其衍生物进入意识。如果这种“抵抗”的力量极小或完全没有力量,被遗忘的念头就能毫不扭曲地进入意识。由此可见,设想阻碍我们正在寻找的念头进入意识的抵抗力越大,其扭曲程度也就越严重,似乎也不无道理。因此,代替我们正在寻找的念头而进入患者大脑的念头也就像症状一样出现了:这是一种取代已被压抑的念头的、新的、人为造出来的、稍纵即逝的念头,而且就抵抗力造成的扭曲程度而言也和被压抑的那个念头不一样。可是,由于它具有症状的性质,它还是必然在很大程度上同我们正在寻找的那个念头有所相似。而且,只要抵抗力不是太大,我们便能够根据前者推导出后者,进入患者大脑的念头一定具有压抑内容的引喻的性质,就像用间接的语言来表达相同的内容一样。
在正常的精神生活领域里,同我们刚才所假设的情形类似的场合能产生相似的结果,这样的例子我们经常遇到。其中有一个例子就是笑话。精神分析疗法涉及的问题迫使我不得不研究说笑话的技巧。我可以给你们举一个这样的例子——巧得很,这是一个英语的笑语。有这样一个真实的传闻:有两位不是特别谨慎的商人,一连做了几笔很担风险的生意之后,成功地发了大财,于是他们开始想方设法想挤入上流社会中去。有一个办法他们觉得很有成功的希望,那就是请城里最有名望、收费最高的画家给他们画像。这位画家的画是极有名的。画好的两幅珍贵的油画在一个大型宴会上第一次露面了,这两位晚会的主人亲自把当地最有名望的一位艺术鉴赏家和批评家领到并排挂着那两幅画像的墙前,希望听到他们对这两幅画的意见。这位鉴赏家左看右看,打量了好长时间,然后仿佛发现少了什么似的摇了摇头,用手指点着两幅画之间空开的间隔轻声问道:“可是耶稣基督在哪儿呀?”我已看出你们各位都觉得这个笑话十分有趣。现在让我们来继续考察一番。显然,这位鉴赏家真正想表达的是:“两个是一对无赖,就像和耶稣基督一起被钉在十字架上的那一左一右的两个盗贼一样。”
可是他没有这么说,相反,他却说了一句猛一听显得很不合适、毫不相干、似乎不伦不类的话,但稍稍想一想,我们立刻就会明白这句话其实是他心里想要表达的耻笑的引喻,也是这种耻笑的一个绝好的替换。我们不可能奢望在笑话中发现我们认为进入患者大脑的念头所具有的一切特征,但是我们应当注重笑话和这种念头的动机的一致性。为什么这位鉴赏家没有把他想要表达的意思的话直截了当地对这两个无赖说出来呢?
由于他心里有一种巧炒的“反动机”在抵制着他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些话的欲望。嘲笑充当东道主招待你的人,而且还是家里养着许多拳头随时都能挥舞一阵的人,自然是要承担些风险的,一不小心就会遇到我在上次讲演中用来解释“压抑”现象的那个人的命运。就因为这样,那位艺术批评家才没有直截了当地把他心里要说的话讲出来,而是采用“辅之以省略的引喻”形式表现出来;而我们的患者不产生出我们正在努力寻找的那个被遗忘的念头,而是创造出一个或多或少的被扭曲了的替身,也是由于同样的情况。
女士们,先生们,根据苏黎世学派(布洛伊勒、荣格等)的理论,把注入(充满)情感的一些相互独立的观念性因素的组合描述为“情绪”,的确是一个十分便利的方法。那样一来我们就会看到,如果我们从某个患者回忆起来的最后一件事动手去寻找他的一个被压抑的情况,我们就很有希望发现这个情结,只要这位患者把他的自由联想中的足够多的内容交给我们掌握。同样,我们也允许这位患者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并坚信这样一个假定,不直接依赖于我们所寻找的那个情绪的东西是决不会进入患者头脑的。如果这样一个发现压抑内容的方法在你们看来是过于不可靠的话,那我至少能向你们保证,这是唯一能付诸行动的方法。当我们开始施用这个方法之后,我们又会受到另一种干扰。患者经常会吞吞吐吐,甚至完全停下来,声称他再也想不出什么可说的念头了,他的脑子里什么念头也没有。如果事情的确如此,如果患者说的完全正确,那么我们的疗法也就不得不再次宣告无效。然而,进一步的观察告诉我们,这样的思绪停顿实际上是从来不可能发生的。这种情况似乎发生,只是因为患者在伪装成对进入他大脑的念头的价值所作的各种批评性判断的抵抗的影响下,隐瞒或摆脱了他已经意识到的那个念头。我们可以阻止这种情况产生,办法是事先警告患者不应该有这种行为。要求他不去理睬这种批评。我们告诉他说,他必须完全抛弃这种批评性选择,把进入他头脑的任何念头毫无保留地讲出来,即使他认为这种念头是错误的或无关或无意义,更重要的是,即使他觉得听任自己考虑头脑中所闪现的念头很不像话。只要这条命令得到严格的执行,我们便肯定能得到我们所需要的材料,从而使我们走上找到被压抑的情结的道路。患者在抵抗而不是在医生的影响下轻蔑地加以摒弃的这种联想材料,对精神分析医生说来,可以说是起到了矿石的作用,只要借助于一些简单的阐述手段就能从中提炼出贵重金属。假如你急于要尽快地、临时性地了解一位患者的被压抑了的情感,暂且不去探索其前后排列和相互关系,那么,你就可以采用当年荣格(1906年)及其弟子们发展起来的“联想实验”(asociationexperim-ent)的检查方法,这种方法向精神分析医生提供的就是定性分析向化学家提供的那种知识。在治疗神经症患者的过程中。不用这种方法也无妨碍;但是对于情结的客观显示和精神变态的检查来说,它却是必不可少的;苏黎世学派已经在这方面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研究患者在受制于精神分析主要规则时进入他们头脑的念头并不是我们发现无意识的唯一方法。另有两种方法也能达到同样目的:解析患者的梦和探察患者的有缺点的、不规则的行为。女士们,先生们,我不得不承认,我曾经犹豫过不少时间,总觉得与其如此简单化,泛泛而谈地向你们介绍整个分析领域的概况,恐怕倒不如详细深入地给你们讲一讲释梦的内容更有好处。出于一个纯粹主观的、似乎处于次等地位的动机,我终于没有这样做。我仿佛觉得,在一个致力于追求实际目标的王国中,以“释梦者”的身分出现,尤其是现在你们还不可能了解这门十分古老而又备受讥讽的艺术所能具有的重要性,这样做简直是太丢面子了。实际上,释梦是了解无意识的捷径;它是精神分析学最坚实的基础。假如有人问我怎样才能成为精神分析学家,我就会这样回答:“去研究你自己的梦。”到如今,每一个精神分析的反对者以相当出色的辨别力不是对《释梦》一书的内容完全置之不理,就是千方百计以最肤浅的反对意见草草避过这些内容。假如你采取相反态度,能够接受解决梦中种种问题的方法,那么,精神分析学使你们的大脑面临的种种新鲜问题也就不会再给你们带来更多的困扰了。你们应该记住,我们在晚上产生的梦境一方面具有与精神错乱的种种创造最密切的外在相似性和内在亲缘性,另一方面又与我们清醒时完全健康的生活情景相吻合。我可以毫不荒唐地断言:凡是以惊讶而不是以领会的态度看待这些“正常的”幻觉、妄想和性格变化的人,都只能像外行一样对病态的精神状态的反常结构一点不懂。你们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把几乎每一个精神病医生都算作这样的门外汉。现在我要邀请你们跟着我到梦域去作一次短短的旅游。在我们清醒的时候,我总是惯于轻视自己的梦,就象患者是轻视精神分析医生要求他们做的联想一样。我们也一样把梦摒弃了,通常是很快就遗忘了,而且忘得干干净净。我们之所以轻视梦,是因为有些梦即使并不混乱,也并不是毫无意义,却仍具有奇怪的特征,更是因为另一些梦显然荒谬怪诞,毫无意义。我们对梦的摒弃同梦中公开展现的一些无所禁忌的羞耻场面和不道德场面有关。大家都知道,古代人并没有这种轻视梦的观念。同样,我们当今社会中较下层的人对梦的价值也是没有怀疑的;和古人一样,他们也指望梦能够预示未来。我认为,我并不觉得有必要为了填补我们现在知识的空白而借助于任何神秘的假设;同样,我也从来没有发现在任何可以证实梦的预卜性质的根据。关于梦可以谈论的其它问题多得很——而且都是相当引人入胜的问题。首先,并不是所有的梦都是同梦者格格不入、不可理喻、混乱荒谬的。如果你们注意考察一下婴儿(从十八个月开始)的梦,你们会发现他们的梦十分简单,很容易解释。小孩总是梦见早一天在他心理激起但没有得到满足的愿望实现了。你们根本不必运用任何阐释技术就能得出这个简单的回答,你们需要做的只是调查一下这个孩子早一天(所谓“梦幻日”dream—day)的经历。毋庸置疑,解开梦这个谜的最让人满意的答案是发现成人的梦也跟小孩的梦一样——即也是他们在梦幻日所产生的愿望的实现。事实正是如此。我们只要对梦作出更具体的分析,在寻找这个答案的道路上存在着的困难就能一步一步地克服。最早出现的、也是最严厉的反对意见是,成人的梦的内容经常是不可理解的。因此绝对不可能是愿望的实现。我的回答是:这样的梦已经受到了扭曲,构成其基础的精神活动过程,如果按原样用语言表达出来可能是不大一样的。你们必须区分外显的梦内容——即你们在早晨模糊地回忆起来并吃力地(而且似乎是臆断地)想用语言表达出来的内容——和内隐的梦思想——即我们必须假设存在于无意识的意念。梦的这种扭曲过程和你们在探索癔病症状的构成时已经了解的那种活动过程一样。它也表明,在梦的构成时已经了解的那种活动过程相同,也有那种精神力量的互相冲突在起作用。外显的梦内容就是无意识中内隐的梦思想的被扭曲了的替身,造成这种扭曲的是自我的防御力——抵抗力。在人们清醒的时候,这些抵抗力联合在一起共同阻碍无意识中被压抑了的愿望进入意识;隐入轻微睡眠状态后,这些抵抗力虽然有所降低,但至少有充足的力量迫使那些愿望戴上伪装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