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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七宗罪-第12章

小说: 七宗罪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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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悦只是冷冷的觉得悲哀。
  因为她知道这一次她说了实话。
  她不再是以往的张悦了。她说别人想她说的,她做别人想她做的,而她亦相信,这就是她想的她做的。她很想好好哭一场。
  但她只是说:“我们会不会去巴黎?”
  可欢耳朵贴在家门上听,久久不敢进去。祖母泡开水,祖母倒茶,祖母坐着,良久良久。祖母在想什么?
  祖母年轻的时候,照片上的她笑容灿烂,眼睛晶亮。祖母在看什么?
  从她懂人事起,祖母的眼睛就青浊不明。她很久以后才知道祖母也曾有一只,和她一样晶亮的眼睛。“你回来了。”祖母听到她的脚步声。
  “现在是早上还是黄昏?”祖母问。
  “你坐这里很久了吗?”
  “唔,不很久,亮了又暗了,暗了又亮了。”祖母摸索着。“桌上还有点面包,你哥买回来的。”
  因为光,可欢双目刺痛,流了眼泪,只好闭上眼,在微暗之中吃面包。无忧又在那里收拾行李了。
  肥师奶告发了她。姨妈也没什么话,只说:“下星期你到表姐那儿住吧,我无能为力了。”接着便喃喃的在念大明咒。表姐是个大学研究生,暑假住校,可以收容无忧两个月。“开学后再想办法吧。”表姐来帮她收拾。东西愈来愈多,把表姐和无忧弄得一身汗,才将东西勉强塞进去。“你东西这么多,你怎可以东西这么多。”“表姐。”
  “唔?”
  “表姐?”
  “唔?”
  “我想退学了。”
  表姐顿时站起来:“什么?”
  “我想退学。”
  “为什么?”
  “我想工作赚钱。”
  “你中学都未毕业,赚什么钱?”
  “我,我不想念了。”
  表姐拉着无忧,坐在行李箱上,温温柔柔的说:“以你的年纪来说,你是很懂事的了。每个人成长都有她的苦难。我明白你的环境比较复杂,实在不容易。但我们家里各人都尽我们的能力照顾你,虽然不会尽如你意,但我们也有我们的苦难。如果你知道你父母的情况,或许你会愿意体谅容忍多一点。”“其实你长大了,我跟他们商量一下,或许我们应该让你知道你父母的情况。”表姐说。这很多很多的谜,很奇怪,到要揭晓的时候,无忧发觉,她其实并不想知道。“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无忧说。长大是这样一瞬间的事情。在我还未知道青春为何物之时,我已经离开了它。这个夏天,特别热又特别短暂。
  我们又做了新校服裙子,鞋子也不合穿,要买新的。可欢的哥哥要结婚,现在在找房子。
  他不会一枪打死她,还给她买了一部电脑。可欢也会跟他和未婚妻一起去买傢俬,她也不会给他什么麻烦。他说:“妹妹长大了,很懂事。”但她却知道,她永远失去他了。无忧到底没知道她父母是谁。她选择不知道。她开始明白,很多事情,勿寻根究底。
  张悦想买一双黑球鞋,好配那条黑裙子。“我们好不好到那间店看看?”张悦问。“放学去吧。那天我去看了,黑球鞋三十六号都卖光了。”可欢说。“我还见到那个老头,什么事情都没有的,站在那里打磕睡。”“他认得你吗?”
  可欢伸一伸舌头。玫瑰玛莉修女在早会讲道,声音温柔肯定:“慈悲圣母玛莉亚,我爱我主。”张悦的心底还是有点怅惘。
  或许去买一双丝袜。今年冬天,她想开始穿丝袜。
  七宗罪·贪婪
  黄碧云 著
  内容输入:无名无姓(请尊重他人劳动,转载请来信告之)一九八七年十月十九日,星期一,多云,天气转凉,早上有几阵微雨,气温介乎二十二至二十五摄氏。他死的时候,口里咬着一只耳朵。
  “每逢要下雨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很口渴。”方玉树给缚在巴士座位上放回来的。下班时候,港岛南区的巴士一样挤满了洋人和中国小孩和菲律宾女佣,像方玉树和陪伴他的两个男子,这种介乎黑社会与富商之间,衣着整齐神情又有点狠劲的三、四十岁男子,巴士上不多见。他们多开宝时捷,法拉利或林宝坚尼。巴士司机所以记得这三个人一起上车。那两个男子什么时候下车,司机无法知道。他只能说其中一个在终站还在睡觉,乘客说怎样拍他他也醒不过来,司机去推他,他顺势倒在地上,双手双足都被紧紧缚着,身体还是暖的。戴芳菲张开了眼,又再合上。
  他站在厨房想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做点什么。他连杯子放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戴芳菲进来,问他要点什么。他失神的问,人呢,家里为什么人这么少,玛莉亚呢,小无呢,还有那个新请的泰国厨子叫什么名字。这么静,为什么不开电视。芳菲一语不发,只抱着他。芳菲已经很久很久没抱过他了。
  一九七三年三月二十六日,香港股票狂泻,一天内下跌百分之十三。那年方玉树十六岁,很喜欢看电影。父亲赚了钱给他买了一部电影摄影机,他放了学便到处跑去拍电影。没底片,底片贵,光拍。他喜欢拍的姿势。股市狂泻后他的父亲跳楼身亡。他没有再碰那部电影摄影机,也不再看电影。这些事情浪费时间。上学读书也浪费时间。芳菲不觉得。银跟白金一样,粉丝跟鱼翅一样。她不觉得一定要怎样怎样。家里有三架车,她天天骑单车上学。妈妈给她买了一衣柜的衣服,她只穿那几件挂在最外面的。家里开的米行这样大,她说我们一生都吃不完这么多米。她不觉得多一点少一点有什么相干。
  芳菲掩上了耳。
  她没想到他会来接她。或许他只是想来探望她,她已经换好了裙子(芳菲是个只穿裙子的女子),结了帐,坐在床沿,在等司机来接她。李梧桐站在病房的门口,房间里便有点幽暗。她抬起头来看他。让我来,这天早晨,芳菲很想开车。
  她开着李梧桐的小轿车,什么也没有想。李梧桐的手轻搁在她的驾驶盘上。汽车收音机播着周旋的老歌“花好月圆”。秋天了,山边开满了淡白的山茶花。她开过了她家的山头,一直开。香港岛是没有尽头的,从南到西,西又开到南,远处是南中国海,近处是淡灰的破碎树影。方玉树的尸体还在雪房里吧,李梧桐的唇已经温热温热的印在她之上。李梧桐有点尴尬的解释,他来看看她,可好了点没有。他没有别的意思。她也是没有别的意思。你是玉树的好伙伴,我不过把你错当作他了,她说。方玉树被掳回来后,就那么一次,但他已经不行了。他还要用安全套。或许他有性病。安全套松松的挂着,像一只大码手套。戴芳菲抱着他,细细的在他耳边说着,不打紧不打紧,我们已经有了小无。他没有再碰她,也没有跟她说什么,就搬到三楼的房间睡。两千万赎金,是她签名抵押他们联名的三幢房子,连同卖掉她一套一套的宝芝拉蒂项链手镯很几件维多利亚时期钻表筹来的。两千万现金,一束一束的千元钞票,足足要两个手提包才可以装载,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们有这么多的钱。就像她卖掉了他。两千万卖掉了他。
  不打紧不打紧,芳菲说。你回来就好了。这是方玉树从赚第一个一百万,从赚第一幢楼宇时候,最坏的一宗买卖。这宗坏买卖就败在这个女子芳菲手里。两千万。割掉他的头都没有这样痛。他的头都不值两千万。两千万,可以雇职业杀手杀两百个人。两千万可以买银行总裁借他二十亿,两千万可以炒上亿的期货。股坛重狙击手、地产怪兽方玉树,就输在几个怀疑连案底都没有的初犯手里。无端端输两千万,都是戴芳菲的错。他回来后她才报警。
  芳菲将有关他的一叠剪报在厨房烧掉。她没告诉他他失踪的那一个晚上,午夜她听到猫咪的尖叫。猫咪晚晚跟芳菲和方玉树睡的。他不在,它就睡在方玉树的枕头上。芳菲起来,发觉书房忘了关灯。她只穿一件小衣,赤足到书房关灯。书房有淤泥的青腥味。那叠剪报就放在桌上,是一九七三年三月十三日的报纸,电子场东主伪造文件,企图逃税,罪名成立,方玉树,入狱两年;李梧桐,教唆他人伪造文件,罪名成立,入狱一年,缓刑一年。剪报之下是公司股东大会下星期召开的通告,以公司主席方玉树和公司董事李梧桐的名义签发。其下是一叠公司董事被发觉隐瞒犯罪记录而辞职的报道,其中一间公司主席辞职后被停牌。芳菲缓缓在书桌前坐下,关了灯。早晨花匠气急败坏的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小张染血的纸条,是从吊在树上的猫尸口中取出,只写要两千万,不要报警。芳菲根本没有选择。
  方玉树回来后,有时侯他回来睡,有时侯也不。芳菲要服安眠药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这样做……如果你不这样做……这样不那样……可以是负债,可以是资产。将负债变成资产,将资产变成更多资产,就是游戏规则。方玉树整整一个月没有在床上睡过觉,没见过小无。有时在办公室的沙发打一个盹,有时在地毯上醉个不醒人事,有时在浴缸里睡着。每天早上准九时银行轮着打电话来:方先生,你再不付款我们便要将物业拍卖。卖你老母。方玉树摔下电话。梧桐还准时到办公室,苦着脸,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自己一字一字的敲打字机。边打边自言自语:财务公司那边,月底要入清盘申请。你不如先把几个单位放了,拖一拖。方玉树掩着脸。那十五个中半山单位,忽然由资产变成负债。那十五个单位,可以俯瞰维多利亚港,高高的,黄金塔一样。他怎可以。职员在公司楼下拉着横额,追讨欠薪,记者不停的来按门铃。方玉树到厨房去煮一杯黑咖啡,连咖啡都不热,温吞吞的。他站在窗前看风景。将负债再变为资产。他不单不卖,他还要再买。他看中了湾仔重建的写字楼。一个月在北京喝了足足一个月的酒,白干,茅台,拔兰地,醉完喝喝完再醉,回来呕了三天,连喝水都呕。芳菲给他请了个看护,他刚可以站起来便到了银行。北京那边要给他的是两千万,成交后付现金。他们不过是解放军军官,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钱,他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的公司加入这么多董事,他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会知道。买卖契约上他以每个单位五十万的价钱卖给他们,他实收的价钱却是比市价高的每个单位两百万。他知道洗黑钱是犯法。但不给人逮着就无所谓犯法。这是双赢局面。何不。
  湾仔写字楼的楼价四年内涨了一倍,加上半山十五个单位,这一仗赢了一亿一千万,有足够条件将公司上市,资产变成更多资产。如果不这样……如果你不……最凶险也最快……一九八二年九月二十二日,英国首相戴卓尔夫人访华,讨论香港前途问题。一九八二年十月二日,香港股市出现恐慌性抛售,恒生指数从1096滑落至862点,港元疲弱狂泻,多间财务公司及经纪行倒闭。一九八二年十月十九日星期一,金融界称黑色星期一,全球股市暴跌,恒指从3362点跌至2941点,香港联合股票交易所宣布停市四天。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爱又怎样。不爱又怎样。好像都是李梧桐的影子。她闭上眼都是方玉树的影子。其实她可以留他。现在她自由了。她可以叫他看看,方玉树死前书房里的电脑还开着,那一盘帐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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