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人阿里埃尔-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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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早就对主子脾气琢磨透了的莫希塔登场了。
“有什么新花样没有,莫希塔?”拉甲问道,随手漫不经心地把书扔到了地毯上。
莫希塔接受了主子“脚上灰尘的祝福”之后,用天花乱坠般的华丽词句问候主人一番,接着简短地禀报了经济开支情况,跟洋人和佃户又签了什么新合同,租金进项多少,还有对欠债不还的债户怎么处罚,等等。
但拉甲今天没心思听这个,他打断了莫希塔的禀告,又问了一遍:“你今天预备了什么新玩意儿吗,莫希塔?”
“童男童女的戏班准备了新舞蹈。”
拉甲想到在巴黎看过的康康舞,淡淡地一笑道:“老一套。不过,还是先演来看看吧!”
莫希塔双手一拍,门口高高拱顶上挂下来的天鹅绒帷幔便打开了,一班轻纱薄笼的少女和服色缤纷的少男拥进了房间,手镯、脚镯和小铃铛顿时清脆悦耳地响成一片。笛声一响,孩子们翩翩起舞。他们的舞姿倒是优雅动人,只可惜惊恐的脸上挂着硬挤出来的呆板笑容。
“老一套,”拉甲又说了一遍,把手一挥。
笛声戛然而止,孩子们收住舞步,挤成一团,像群受了惊的羔羊。
拉甲开始给莫希塔讲解什么叫康康舞,告诉他女演员出场穿什么服装,做哪些动作:“你现在给我听明白了,大腿一定得踢得高过头去,衣服上全是褶儿,去吧!”他吩咐莫希塔给那些女孩做百褶裙和高跟鞋——要教会她们跳康康舞。莫希塔为难地鞠了一躬。
“你还准备了什么?”
“驼跛瞎残舞。”
这是个新鲜玩意儿。
“演来看看。”
孩子们跑出房间,脸上露出压抑不住的喜色,没想到一切都会平安过去:既没人要挨鞭子,也没人要被关进地窖里啃饼子喝凉水,往日他们可是动不动就要受到这些刑罚的。
低沉的鼓声响起来了,一群奇形怪状的人一拥而入,他们身上穿着十分可笑的花里胡哨的百纳衣,一个个一瘸一拐、东摸西撞、磕磕碰碰、吱哇乱叫地跑进屋来。
莫希塔趁主子不在,不失时机地准备下这么个玩意儿。天晓得他是打哪儿搜罗了这么一大帮驼背、瘤子、瞎子?
只见几个头大嘴阔的驼子像癞蛤蟆似的向一群跛子冲去,驼峰一拱,把跛子个个撞了个四脚朝天,瞎子们脑门撞脑门,一个个抱着脑袋失声乱叫,鼓敲得更来劲了。
拉甲哈哈大笑。莫希塔喜上眉梢。
“快请希阿玛王妃!”拉甲叫道。拉甲王妃身穿一身摩登的巴黎时装,脚登后跟高得吓人的高跟皮鞋来了。
她一见这群跳舞的,就喝了一彩:“妙极了!”
紧跟着就蹲到了地上,双手抱膝再直不起腰来,她笑得前仰后合,摇头晃脑,头发全乱了。
拉甲从手指上褪下镶着一颗大钻石的戒指,扔给莫希塔。莫希塔伸出手去,在半空接住了这闪闪发光的赏赐,赶紧深深鞠躬谢赏。
一个瞎子被驼背撞了个四脚朝天,他的脑瓜重重地碰到柱子上鼓出来的地方,不由哇哇直叫,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骂了起来:“你们这群该死的恶人,叫你们将来不得好死!”
拉甲立刻沉下脸来,莫希塔的脸也同时变了色:每当乌云遮蔽太阳,地上势必出现阴影。
“他不是骂殿下,我的主人,他骂的是那个驼背!”莫希塔慌不迭地赶忙解释道。
但拉甲转身朝墙,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打100鞭子!通统给我滚出去!”
所有的人都退出去了。虽说莫希塔捞到一枚戒指不坏。可主子却发了大火。于是莫希塔吩咐仆人们再给瞎子加上一百鞭子。可怜的瞎子本来还得继续品尝生活赐与他的种种苦难,而这下足以使他彻底解脱了。
莫希塔感到十分沮丧。要知道他本来还要为拉甲献上好几套节目呢。
赤身裸体的奴隶手持尖端带勾的铁棍角斗,这可是拉甲最喜欢看的娱乐。每当奴隶们打得黝黑的身上遍体鳞伤、鲜血淋淋之际,这位卢梭的信徒就会亢奋得难以自抑,他的眼里冒火,鼻息如吼。
“打他!勾哇!使劲呀!对啦!就这样打!……”他在给角斗士们鼓劲儿,若是有一方断了气倒在地下,他总会为表演结束而十分伤心。
莫希塔的保留节目还有猎虎。他已经选好一头巨象,在它两条长长的象牙上也安装好了顶端尖利的铜套。
然而,拉甲今天再也不想召见他,莫希塔懵了头,不知用什么招数才能再讨主子的欢心,重新受到宠爱。
就在这时,他儿子出事了。他听仆人禀报说他的儿子掉进井里,就赶紧跑到花园里,结果亲眼见到阿里埃尔从街上腾空而起,飞到井里,拽出了小男孩。
莫希塔对儿子的生死并不关心。这个孩子是他已经失宠的头一老婆生的,而他总共有3个呢。
但飞人却使莫希塔又惊又喜。
莫希塔根本顾不上想想这个飞人到底是一个超自然的怪物,还是一种新型魔术。最主要的是,这是一件绝对非同寻常的新鲜事儿,一个新节目。不管飞人到底是人是怪,把他送到主子那双威严可畏的眼睛前,管保不担风险。拉甲一见这个奇迹,准能把一切忘到九霄云外,他莫希塔自然就可以重新受宠。
于是,莫希塔命令仆人把会飞的小伙子用绳子绑好,就算他是克里希纳的化身也豁出去了。
第二十章 万事大吉
仆人们簇拥着着五花大绑的阿里埃尔,莫希塔领着他们从后门进了宫,后门经过好几间厨房,里面厨师可真不少,有黑皮肤的、棕皮肤的、红皮肤的,一个个全都头戴白帽,光着膀子。
莫希塔他们沿着一条狭窄的楼梯上了二楼,从拉甲嫔妃们的后宫经过,里面有仆人手忙脚乱地照看着一群吵吵闹闹的孩子。
一间房里坐着个戴眼镜的老女人,眼镜的一侧是用红线系着套在耳朵上的,她透过镜片瞅了阿里埃尔一眼。
另一间屋子地上铺着蓝色和白色的脚垫和地毯,色彩鲜艳的丝绸枕头扔得哪儿都是。低矮的卧榻上坐着一个姑娘,一条天蓝色头巾胡乱搭在她脑袋上。她的双肩抖个不停。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到她的膝盖上。姑娘身旁站着个脑门上用红黄两色粘上抹出种姓标记的白衣老头。他正在厉声呵斥那个姑娘,看来她也跟阿里埃尔一样,是个囚徒。
他们走进一条一根根廊柱十分轻巧奇特的画廊,画廊外是一平如镜的湖水,过了画廊,他们来到了拉甲住的那一半宫殿。这里大厅一间接着一间,拱顶上装饰着浮雕,厅柱和壁龛上雕着各种阿拉伯图案、奇花异草和飞禽走兽,看上去就像千变万化的万花筒。看得阿里埃尔几乎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做梦来了。厅堂里弥漫着一股香精油、达尔马提亚玫瑰香精和夹竹桃甜甜的芬芳混在一起的袭人香气。这些夹竹桃栽在几个亮闪闪的彩釉大花瓶里。浓烈的香气和五彩缤纷、干奇百怪的装饰把阿里埃尔弄得头晕目眩。
“你们先在这儿等着。”当他们走到缀着许多金环的朱红门帷前时,莫希塔对押送阿里埃尔的仆人们吩咐道。
这时,门帷里面传出了气呼呼的声音。仆人们连忙揪了一下缚住阿里埃尔的绳子头。阿里埃尔停下脚步。
莫希塔提心吊胆地溜进了门帷。
他一躬到地之后,就朝拉甲跟前凑过去。拉甲还是一脸怒气,除了这张脸,莫希塔什么也没见到。
“我没有叫你,莫希塔!你为什么来了?”拉甲厉声责问。
莫希塔的身子弯得更低,像只虾米一样凑到主子跟前,在他耳边嘁嘁嚓嚓了一阵。拉甲脸上的神情忽而惊讶,忽而怀疑,忽而好奇,然后又是惊讶,又是怀疑。莫希塔忐忑不安地注视着这种神情的交替。
“千万别把我轰出去呀!”他心里想道。
“好吧,把他带进来看看。不过你要当心,要是这回再骗我,我叫你的几个老婆今天就穿上寡妇的丧服!”
拉甲的话音未落,莫希塔就跑到门帷外面,吩咐把阿里埃尔带进去。
阿里埃尔走进大厅,一下子就觉得眼睛花了。明晃晃的阳光不知打上面什么地方泻下来,照得四壁和厅柱金碧辉煌,照得螺旋形通风柱旁站着一群珠宝满身的人金光夺目。在蓝色的床帐之下,在朱红色的毛毯和靠垫之上,有一个巨大的金锭发出令人目眩的彩虹般光辉。
阿里埃尔定神一看,才看清被他当成金锭原来就是身穿金丝袍的拉甲本人。他浑身上下的珠宝钻石恐怕得值几百万,至于在他前额上闪烁的那颗大钻石,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拉甲的皮肤黧黑,鼻梁扁平,虽说他纯粹是印度血统且有谱系可以证明,却长了两片黑人式的肥厚嘴唇。
拉甲用乌黑发亮的眼睛默不吭声地盯住阿里埃尔。亏得阿里埃尔在丹达拉特学校久经锻炼,才经受得住这种目光。
接着,拉甲朝围在自己身边的众人瞅了一眼,这些人花花绿绿的华丽服装足可以同鹦鹉和孔雀媲美斗艳。
拉甲命令阿里埃尔走近些。
仆人们推了阿里埃尔的后背一下。
“你是什么人?”拉甲问道。
阿里埃尔此刻还没拿定主意如何应付,就一声不吭。
“你是什么人?”拉甲以为阿里埃尔不懂印度斯坦语,就用英语又问了一遍。
青年依旧不声不响。
莫希塔赶忙接着着用阿利安语系中的孟加拉语、马拉地语问他,然后又换用德拉维语系中的泰卢固语、泰米尔语,最后又用藏缅语系中的几种语言问他……结果全是一样。
拉甲沉下脸来说喝道:“他要么是个聋子,要么就是在发犟。但我非逼他开口不可!”说毕,他目露凶光,“你会飞吗?”他又用印度斯坦语问了一遍。
莫希塔忍不住走到阿里埃尔身后,照准阿里埃尔的后脑勺狠狠给了一下:“快点儿说,犟驴!你要是还想保住舌头的话!”
阿里埃尔的嘴角抖了一下,但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已经打定主意,只要他装聋作哑,不暴露自己会飞的本领,没准他们会放掉自己。
拉甲从正给他扇扇子的仆人手中夺过一把扇子,狠狠朝莫希塔扔去,跺着脚大声吼叫起来:“混蛋!你竟给我弄了个白痴来!……”
“我生命的主人,请息雷霆之怒!”莫希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叫道,“我没有撒谎!您问问他们,”他指着仆人说,“问问我的妻子宾季亚芭—西尼。他们都亲眼看见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飞过!请您下令用鞭子抽他!他就会开口!就会飞啦!”
“他少不了要挨鞭子,不过,先得叫你尝尝!”拉甲双手一拍。
只见宝座右边的帘子一掀,走出一个头发卷曲,皮肤黑如乌木的壮汉,他手执七尾皮鞭,站到拉甲身边,只待主人一声令下。
拉甲一声不响地指指莫希塔。行刑手嗖的一声扬起鞭子,狠狠朝他抽去。莫希塔一下子趴到地上,痛得鬼哭狼嚎,胳膊腿儿全缩了回去,蜷成了一团。
阿里埃尔把身子一挺,突然开口道:“停下来!没错,我会飞!”
行刑手的鞭子停在半空,而拉甲惊得往枕头上一仰,随后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