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命与心的极限-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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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个中原因,在于患者与院方对事故肇因的看法不同。当事故发生时,包含医师在内的院方会将其原因诉诸于无可避免的外在因素,如疾病的特性或患者的体质等。相对于此,患者则将问题放在医护人员的能力不足、疏忽等个人因素上,这么一来自然会产生冲突。那封恐吓信便刺激了这部分的冲突,患者们的心情显然因此受到震荡,这种动摇是否也是犯人的目的,七尾还不知道。
特殊犯搜查二组还不能说已经将这个案子正式列入调查。七尾和坂本正在帝都大学医学院和医院收集情报。医院事务局的说法不能当真,因为无法判断他们是否真的将一切开诚布公。
公开医疗疏失,并为此道歉——
犯人二度要求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七尾目前还未完全掌握。至少,帝都大学医院这几年没有发生这类纠纷。大约十年前曾发生过一个案例,一名患者被诊断为胃癌而接受胃部切除手术,事实上只是胃溃疡,不需要动手术。这个案例已由主治医师道歉,患者与医院也达成和解。
恐吓信若是单纯的恶作剧当然没问题,如果不是,那么犯人应该有明确而坚定的动机。这么一来,犯人今后可能会提出引发其动机的事实。七尾如此推测。
也许,关键尚未出现。
然而,这么想之后,他独自苦笑,一种自虐的笑。等到案子真的成立,自己大概会被调离第一线吧。
两年前,曾经发生一起大型信贷公司遭恐吓的案子。犯人持有公司客户名单,并说要在网路上公开,恐吓信也是透过网路寄发的。
七尾等人分析电子邮件,查出犯人主要是利用新宿的网咖,最后,埋伏的调查员成功逮捕了犯人。犯人是该公司的离职员工,离职前带走了顾客名单。
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问题,直到在犯人持有的名单中有了惊人发现后才趋于复杂。
那份名单是前科犯的详细资料。不仅有姓名、住址、前科、外貌特征等,人数多达数千人。
能够搜罗这种资料的组织只有一个,这件事一定有警视厅的人涉足。
然而,接下来的调查工作便没有进展,正确的说法是遭到高层的打压。七尾感到焦躁,因为警方又要重蹈护短这种遭人批判的覆辙了。
七尾依自己的判断采取了行动。他查出该公司有前任警察,调查与他们接触的人。结果,查出了某位人物。惊人的是,该人物位居警视厅的要职,而且有收受该公司高额报酬的嫌疑。
然而,七尾的调查在这里被打断,因为他奉命调查其他案件,一件不足以出动警视厅的小案子。
不久,便有警视厅的人遭到逮捕,但与七尾所追查的人物完全无关,然而警方并没有针对此事做更进一步的调查。在野党议员曾在国会里提出形式上的质询,但国家公安委员会委员长的答复也仅止于形式——“将加强处理,以防类似事件再度发生”,如此而已。
而,七尾之后也不断地遭到无形的压力。像这次这样,为无法确定是否为恶作剧的案子做基本调查,便是他的主要工作。若正式展开调查,他的名字便会被排除在负责名单之外。
警察的使命究竟是什么?他每天质疑。防范犯罪,万一犯罪发生时,尽全力逮捕犯人,应该是这样的,但他实在不敢说现今的警察组织具备彻底实践的系统。
他想起尊敬的前辈冰室健介的话——人生而赋有使命。每当他细细体会这句话,焦躁感便油然而生,被一种没有完成使命的念头淹没。
第二根烟快烧到滤嘴了。他把烟丢进烟灰缸,走进医院,进门之后,左侧是警卫室的窗口。
“有没有什么状况?”他问其中一名警卫。
“没有。”中年警卫摇摇头。
七尾点点头,开始往前走。
一名男子从走廊上的厕所走出来,可能是骨折病患,他的右手臂从肩膀吊了起来,外面有一名女子在等候。
“好快呀。”女子说。
“里面有人。我们找别的厕所吧,里面那个人还哼歌哼得很高兴喔。”
这对男女离开后,七尾也经过那间厕所。但是,才走了几公尺便折返,打开厕所的门。
说不上是直觉,原本就不信所谓刑警的直觉。他感觉有异的,是哼歌这个说法。
男厕有两座并排的小便斗,里面有一间大号用的厕所,门是关上的。刚才那名男子应该是想上大号吧。
七尾自己也顺便小解,竖耳聆听,里面的确传来哼歌声,还有衣物摩擦声,卡锵卡锵的金属撞击声,可能是皮带之类吧。
七尾离开厕所往前走。这道走廊位于夜间出入口旁,白天很少有人经过,现在也没有人。
他再度停下脚步,总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再度走进厕所。
里面还是传来哼歌声以及衣物摩擦声。
既然发出了声音,里面的人应该没有昏倒。但他还是敲了敲门,“请问,你还好吧?”
果然没有回应,七尾浑身紧张了起来。
他伸手扭动门把,一转就开了,原来没上锁。他直接把门打开。
就在这一瞬间,他听到咔嚓一声。与此同时,七尾确认里面空无一人,马桶盖是盖上的,上面放了一个东西,像是一个黑盒子。
他立即察觉有危险,下一秒,盒子便猛烈地喷烟。
20
透过玻璃,可以眺望窗外的庭园,透过打光,树丛间蜿蜒的流水闪闪发亮。看着这幅景象,不禁会忘记这里是饭店的五楼。
与夕纪隔着餐桌斜对的西园频频看表。好像约的是七点,还有一点时间。他们从医院离开得太早,但夕纪能够理解西园急着走的心情,常常只要晚一步离开,就得留下来替紧急被送入的患者看诊。
西园的表情变了,他朝着入口处举起手,女服务生正领着身穿灰色套装的百合惠进来。她的视线在西园和夕纪之间交互移动,一边走往餐桌。夕纪朝她微微点头。
“对不起,让你们等了一阵子吗?”百合惠问西园。
“没有,也没等很久,是我们太早到了,因为还是放不下心。”
“很紧张?”
“有点。”说着,西园看着夕纪笑。
百合惠在夕纪身旁的椅子坐下。
“道孝呢?”
“还没到,刚才来过电话,应该快到了。”
“是吗?工作怎么样?没问题吗?”这个问题是向夕纪发问的。
“不能算没问题,但西园教授叫我一定要来。”
“今天算特别的。不过上次也是特别的。”西园看看夕纪又看看百合惠。
“请问……道孝的事提了吗?”百合惠问道。
“在计程车上讲了一些,不过,我想详细情况等本人来了再说。”
也对,百合惠说着点点头。夕纪可以感觉到她似乎也有点紧张。
道孝是西园儿子的名字。正如西园所说的,他是在计程车上告诉夕纪的。
“老公,喝点东西吧?”
听到百合惠对西园这么说,夕纪放在膝上的手一下子紧握。老公——
“也好。喝点啤酒好了。”西园看着夕纪。“你也喝啤酒吗?”
“不了,我随时都有可能会被call回去,我喝茶就好。”
西园沉思般稍微闭了一下嘴,然后点点头。“也对。那么你呢?”他问百合惠。
“我也喝茶。”
“好。”
西园叫来服务生,点了饮料。
看他正在脱上衣,百合惠立刻从旁帮忙,然后接过上衣,招手叫服务生,动作极其自然。
夕纪心想,他们就像一对真正的夫妻。同时她也感受到,在自己不知情的状况下,这两人已经逐渐建立起夫妻关系了。
啤酒和日本茶端上桌了。当夕纪拿起茶杯时,西园往入口处看,低声说:“喔,来了。”
一名身穿深色西装外套、年约三十岁的男子,正大步朝这里走来。一头长发似乎染过了,那双眼睛和轮廓分明的西园很像,但其他部位略显平板,给夕纪一种中性的印象。
“您好,对不起我来迟了。”他以清晰的口吻向百合惠道歉。
“没关系,我也才刚到。”百合惠回答。
从这番应答,夕纪得知他们早就认识了。
年轻男子一看到夕纪,表情变得有点严肃。
“先介绍一下吧!冰室,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我儿子道孝。”西园对夕纪说道。
她站起来,行了一礼:“你好,我姓冰室。”
“啊……,我是道孝,父亲平常多亏照顾。”道孝也起身点头。
“先坐下吧!道孝也是,请坐。”
在百合惠的招呼下,道孝在夕纪对面坐下。
“怎么好像相亲啊。”西园这么说,除了夕纪以外的三个人都笑了。
他们点的是怀石套膳。在动筷子的空挡,西园频频向道孝询问在美国的工作和生活。夕纪坚守听话者的立场,应该是说,她在用餐时小心翼翼地避免多说一个字。从他们的对话,听得出道孝似乎准备在电影制作公司旗下的某个特殊摄影公司工作。
“不要再提我的事啦,我倒想听听医院的事。”道孝苦笑着说。
“你想知道这些做什么?”
“我不是问老爸,我是问夕纪。”
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她不由得抬起头。道孝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
“怎么样?西园教授对你来说,是个什么样的上司?”
“别闹了。”
“老爸不要开口,我是在跟夕纪讲话。”道孝嫌吵地挥了挥手,再次问:“呐,怎么样?”
夕纪放下筷子,低着头等待救援,但西园和百合惠都没有作声。她这才发现,他们俩也很想知道她的回答。
夕纪抬起头,但不至于和道孝四目相对。“我认为西园教授身为医师,拥有高超的技术和知识,经验也很丰富,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虽然我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这场合真教人坐立难安啊。”西园难为情地说道。
“真是好学生的标准答案。”道孝的语气带着讽刺,接着又问:“那么,是值得尊敬的医生吗?”
夕纪顿了一下才回答:“是的,当然。”
“你刚才犹豫了一下吧?”
“没有啊……”
“那么,我再问一个问题。”道孝竖起食指。
“喂,够了吧,别为难她了。”
“老爸你不要插嘴,这是很重要的问题。”
道孝的话让夕纪抬起头来,与他视线交会。他并没有转移视线。“你认为西园阳平作为父亲怎么样?”
夕纪的心脏剧烈跳动,她感觉旁边的百合惠屏住了气息。
“别闹了。”西园以手肘撞着儿子的手臂。
“我想了解一下,老爸也是吧?确认这一点,不就是今晚聚餐的目的吗?”道孝以那张中性面孔难以想象的强硬语气这么说之后,看着夕纪粲然一笑。“别客气,尽管说。听了你的回答,我才能放心去美国。”
这个单刀直入的问题,让夕纪不知如何是好。从道孝的口吻,听得出他并不反对他们再婚。不但如此,他还强烈地意识到这个即将成为后母的女性的亲生女儿。
在这之前,夕纪很少想到西园的家人,她一直烦恼的,是能不能把他当作父亲。但理所当然的,这个婚姻不止是百合惠和西园的问题。这一刻,她对此再度有了深刻的体认。
“怎么样?”道孝又问。
夕纪吐了一口气。“老实说……,我不知道,对不起!”
夕纪眼角的余光瞥见西园点头,她不知道百合惠是什么表情。
“你赞成他们的婚事吗?”道孝紧追不舍。
“我不反对,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不反对,但也不积极赞成,是吗?”
“喂,你够了吧!”西园似乎已忍无可忍地喝斥道,“她说她不知道,是非常诚实的回答。她只知道在大学和医院的我,因为我们只有在身为教授和住院医师的立场上才有接触。在这种状况下,你问那种问题,她当然答不出来。”
“可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这跟年轻男女结婚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