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咒-第10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苏芷凝跪坐在她膝边,不舍地抱住她的双腿,将脸伏在她的股上,撒娇道:“娘,就算当初是女儿请您出山,此处毕竟是您的故乡啊,怎的没有牵挂?女儿还指着您出来一趟便再也舍不得回去,我们母女俩便可以永不再分开了呢!”
苏蕙珏疼爱地抚了抚她的发顶,语气间也重重地透出离情别绪来:“凝儿,娘也舍不得你,可留在这里总不是长久之计。”
她拍拍苏芷凝的肩背,示意她抬起头来,然后用下巴向另外一间内室指了指:“这里就在江家的眼皮子底下,皇城根儿处也不少人识得幽蓝郡主的模样,你就不怕终有一天纸包不住火么?”
苏芷凝顺着苏蕙珏的目光看向内室,心里明白她说得不错,可这理由并不足以让她如此匆忙地离开,大战方过,她就连歇息一天都不肯么?
她心下了然,转过脸来对苏蕙珏叹道:“娘,他就这么不能见么?您跟女儿说实话,当初进京的时候,您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盼望,盼望着能见上他一面,哪怕只是人群里远远地看上一眼?”
苏蕙珏躲闪地别过脸去:“还说这个做什么,娘都一把年纪的人了。”
她掩饰地站了起来,错开话题:“既然你也起来了,就给娘帮把手。一会儿骡马行就开了,我去把车子雇回来,你看看屋里还有什么用得上的干粮,替我包起来就好。”
苏芷凝知道留不住她,只得答应着起来去张罗吃喝了。
到天亮透的时候,苏蕙珏已经把行李都搬上了雇来的马车。这是一辆宽敞的车子,前座后面还有一个轿室,足可以躺下一个大人,看起来非常舒适。
苏蕙珏最后抱出来的是一团被褥,仔细一看,应该是一个人,身形颇小,若非少年便是女子。
赶车的大叔上来想要帮把手,苏蕙珏轻斥着躲开了:“这是我家的黄花大闺女,哪能让你碰?她生了重病,见不得风,你路上走得小心些,别太颠簸。”
这前一句话,将赶车大叔推拒开了,后一句话,则似有心似无意地解释了为什么这病人的容颜不能显露在外。
苏芷凝默不作声地替她把所有东西安置好,又彼此叮嘱了几句,母女俩就此挥泪而别。
苏蕙珏这一走,蕙芷轩就再也无人打理。苏芷凝将店里的什物稍微清点了一下,找来纸笔写了一个关张歇业的通告挂在大门前,便将门窗锁了,自行回江府去。
她刚到江夫人房里请过早安,就听见下人来报,说宫里来了人,请二少奶奶和亲家太太进宫,皇上有嘉赏;她们母女此番保驾有功,太上皇和皇太后也会亲临道谢。
苏芷凝跪地接旨,心里恍然大悟,暗自称服。怪不得苏蕙珏半日都等不得,天一亮就匆匆离去。她毕竟对宫里的事了然于心,知道这番礼数是必不可少的,故而早早的就躲开了。
早几年衍忱一满十八岁,焕炀便退居太上皇之位,深居简出。苏芷凝数次进宫,直到这一回才见到了他,以及皇太后泫蕠。
焕炀已经年过五旬,却不见老态。只见他方额剑眉,朗目薄唇,轮廓间与衍忱颇为相像,只是目光柔和到似有几分倦怠,原本定然是漆黑有如点墨的髭须,也星星点点泛起了花白。
苏芷凝进殿跪拜行礼,一套规矩行下来,都只听见衍忱的答话,就仿佛殿上仍是只有衍忱一人,并无第三人在场一般。
直到苏芷凝听到衍忱“免礼平身”的吩咐后起身抬头,才听见“咝”的一记倒吸冷气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便看见焕炀突然坐直,从靠在椅背上的坐姿变成俯身前倾。
苏芷凝心里又冒出了同方才一模一样的那句感慨:怪不得娘半日都等不得,天一亮就匆匆离去了……
焕炀紧紧盯着苏芷凝的脸庞,颤声发问:“你……苏芷凝,听皇儿说,你的母亲也在京中,且也为此番剿灭紫渊门立下了汗马功劳,怎的不见她来?”
苏芷凝恭恭敬敬地欠了欠身,答道:“回太上皇的话,臣妾家母在京城住不大惯,她也从来不求名利,此番大事终了,她一大早便动身上路,离京他往了。
家母自来便是闲云野鹤的性子,又是平头布衣,不大明白宫里的规矩。她若知道皇上、太上皇与皇太后如此厚爱,定不敢冒然失礼,早早远游。”
焕炀脸上的表情忽然一松,目光便随之一散:“走了?……苏芷凝,令堂的尊讳叫做什么?”
苏芷凝坦然答道:“家母名讳唤作蕙珏,臣妾随家母姓苏。臣妾父家自来便嫌臣妾是女,又因臣妾自幼体弱,请了位游方道人算过命格,说是随母姓方能好些,故而不入父家族谱。”
焕炀越加失神,喃喃地重复道:“姓苏、苏……蕙、珏……”
他涣散的目光忽然重新凝聚,再问道:“苏芷凝,你的相貌,可是同你母亲有七八分相似?”
苏芷凝早就料到必有此问,不动声色地答道:“太上皇明鉴,正是如此。”
焕炀的胸膛顿时现出了大大的起伏:“你的生辰年月是何时?”
苏芷凝一一答了,焕炀掐指一算,腾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快,你老家在哪里?你母亲是要去往何方?”
苏蕙珏在刚刚进京的时候,就交待过苏芷凝,有朝一日她们铲除了紫渊门,论功行赏之时,她必会远远避开,而倘若有人追问她的下落,苏芷凝便当如此这般作答。
当下,苏芷凝便把苏蕙珏教她的那番话照样说了出来。
“启禀太上皇,当初臣妾母女进京之际,恰逢先父逝世。爷爷家容不下臣妾母女,外公家又没了亲人,故而母亲已是无家可归。
她这次离开,也不知是要去往何处,不过她因学了这一身驱鬼伏魔的本领,性好浪迹云游,早时便有四处走走看看、大显身手的心愿。
今日一早她离去之时,也说了此后或许行踪不定,不过一旦到一处暂居,总会捎信来教臣妾知道。”
焕炀颓然坐下,满脸得而复失的苍凉,叫人不忍卒睹。
而后,便听他说了一句:“如此,将来你一旦收到你母亲家书,便速速报入宫里来。”
苏芷凝连忙跪地答言:“臣妾遵旨!”
第135章 暗虑潜愁
尽管这日在大殿上,焕炀已是一派失落,事后苏芷凝还是听说,他派出了数队轻骑,令他们追出京城,往每一条路都赶过去查探了一番,看看有没有一个孤身独行的中年妇人。
他们随身带去了一幅画像作为参照,画像上的女子,年方二八,娇妍明媚,眉目与当朝御前骁卫统领的夫人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她比江二奶奶更加健美清爽。
苏芷凝暗自苦笑摇首。焕炀思念灵慧公主一辈子,所记得的也只是她年轻时的模样。他大约无法想象、也不能相信此时的她也是年过半百,早已不在那般青春靓丽的年华。
当初苏蕙珏便曾说过,正是因为这一点,她近情情怯,宁愿焕炀不要见到此时的她,而永远只记得她年轻的模样。
或许她毕竟是对的吧……
若单从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心意出发,苏芷凝当然愿意焕炀派出的某一队人马能够功成而返。
然而不但苏蕙珏自己不愿意被找到,在她的马车后轿里躺着的那个人,也令苏芷凝不敢让人找到她。
所以当焕炀向苏芷凝问及苏蕙珏行色的特点时,她便故意描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画面,教那些前去追踪苏蕙珏的人,一定会将类似的马车都轻易放过,不会细查。
其实,就算没有苏芷凝的配合,这些人大约也是不可能找得到苏蕙珏的吧?她既然料得到她们母女二人一早就会被召入宫中,既然知道苏芷凝与自己面容相似,既然猜中了焕炀会亲自出面,既然对焕炀的脾气了如指掌,大概也能估算得到他会立即派出人马搜寻她的下落。
那么,她一定早就做下了安排,知道如何躲掉。
正如当初江胜雪不肯死心地苦苦寻找沐冰蓝时,苏芷凝曾劝他的那句话所说,假如一个人决意不被人找到,那么人海茫茫,你就是挖地三尺,怕也无济于事。
那日的进宫面圣,在焕炀开始说话之后,衍忱便几乎再不曾开言,只默默地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看着苏芷凝。
隔了几日,他再次将苏芷凝召入宫中,只是这回,坤和宫里只有他们两人。
衍忱开门见山,声音清冷地问道:“芷凝,你母亲蕙珏,她真的是叫做苏蕙珏吗?”
苏芷凝虽然早就有所准备,却也不免心里一颤。她垂下脸庞,柔声答道:“母亲她是如此告知臣妾的。”
这句话,当然也不能算是假话。这一点,她自己明白,衍忱亦不例外。
衍忱又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地挥了挥手道:“你去吧。”
苏芷凝伏地跪安,起身的时候,匆匆一瞥之中,只觉衍忱全身上下,满是疲态。
她不愿意说的话,不愿意做的事,他便从不勉强,历来都是如此。
只是,这么一来,他所背负的东西,为自己的,以及为她的,总不免让他心力交瘁了。
………………………………………………………………………………………………………………………………………………………………………………………………………………
春节过后不久,春天便如期而至。
在好长一阵持续不断喜气洋洋的大晴天里,积雪从草地边缘向中央迅速撤退,在阳光下一点点化开。
至于被雪的湿气浸润了一整个冬天而变成黑色的地面,也一天一天不再需要打扫就能自行显露出来。
到了二月下旬,所有的树木都冒出了小小花骨朵般的嫩芽,枝头上满是新鲜活泼的熙熙攘攘,一日日争先恐后地热闹起来,仿佛有些什么了不得的喜讯,引得它们越来越急切地想要报与人知道一般。
而就在此时,江家的确收到了一个喜讯,那便是苏芷凝有了身孕。
长房侧室秋萝再有三四个月便要生产,而二房媳妇又有了喜,怎不令江启源夫妇喜上眉梢?这些日子里,他们欢天喜地,对两个媳妇左看右顾,忙得不亦乐乎。
江胜雪也半是新奇半是雀跃,他们夫妻俩原已相敬相知,此时他对苏芷凝更是关爱有加。
倒是苏芷凝自己,这些日子好像总有些闷闷不乐似的,待到大夫确诊是有了胎气之后,她更是一日比一日沉郁下来。
她的这种情绪,江家其他人感受并不明显,因为在大多数时候,她还是一切如常,一泓止水般恬淡安静,若要别人看来有什么不对,那也就是她少了一个初次怀孕的妇人应有的欣喜与惶恐,看起来太过镇定了些。
但就算是注意到这一点的人,也会归因于她性本如此,并不奇怪,只有江胜雪留心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
有好几次,江胜雪当值回来,轻手轻脚地回房。因为据母亲和小嫂嫂的经验,孕妇大多体乏渴睡,他怕苏芷凝正在小憩养神,不想惊扰她。
然而透过帘缝,却见她正坐在窗前发怔,平日里那么灵醒清爽的一个人,非要他走到身后轻唤一声,才会激灵一下陡然发觉。
每天晚上,她也总好像有些睡不踏实,江胜雪常常已经做了一个短梦醒来,却感到她不但是醒着的,而且似乎始终就没有睡着过。
而每次觉察到他醒来,她都会阖上双目,假作睡着,然而江胜雪睁眼望去,仍能趁着窗外透进来的夜光看见她脸上郁郁不及消散的愁容。
她既然有所掩饰,自然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所以江胜雪一直也没去问她究竟是怎么了。静下心来,他仔细揣度,第一个蹿出来的念头就是:她会不会是因为所怀孩儿终于还是不是自己最爱的那个人的,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