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人馆-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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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架场的目光嗖地回到这边:“她不来这儿了。”他说,“她不来了。”
“啊?”我吃了一惊,“那莫非你昨晚在那以后……”
“你是想说我又袭击了她?”架场一面将手伸进灰色大衣的口袋里,一面慢吞吞地摇了摇头,“不是。是去医院看昨晚的伤,所以她不来了。今天早上你给我打电话,叫我中午12点来这儿,是吧?听说跟她也这样说了,因此我大致猜测到了这里是什么等待着我。我可是来确认这点的。”
“哼哼。”我用鼻子笑了一下,“是来确认自己的复仇计划遭到了挫折吧?”
架场没有回答这问题,这一回缓慢地回头看了一下堆房的门口。
“请进。”他说。于是,应声从门的那头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是刚才我在大厅里遇见、拜托他转告将要来的架场的年轻人——仓谷诚,另一人是身穿黑色西服、未曾见过面的大个子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个焦茶色的手提包。
“你说这间堆房里有中村青司建造的秘密通道,是吧?那通道在哪里?” 架场问我道。
“装什么傻呀!”我有点感到惊愕,“那东西应该你最清楚吧?——你瞧,在那里。看一下那地板里的洞就行。”
架场默默地点了点头,旋即朝身穿西服的中年男子使了个眼色,向我指示的地板裂缝走去。
“仓谷君,你也来一下。”我招呼在门口发呆的年轻人说。
“唉。”仓谷一面惶恐地望着屋子的情景,一面跟在两人的后面。
“你说是这个洞吧?”架场一靠近问题的地板裂缝,就和我刚才所做的一样,稍稍弯着腰张望了一下那里面,“哦。”他低低地哼了一声,随即对跟来的西装男子说道,“怎么样,川添?”
“不,我……”被叫做川添的那男子像章鱼一样撅起了厚厚的嘴唇,慢慢地摇了摇剪成平头的头。
架场接着看了看仓谷:“你呢?怎么样?”
“嗯,不,这个,什么也……”
——这些人究竟在说什么呢?
我的头脑有些混乱,同时对架场的厚颜无耻感到极度焦躁。回头看了一下依然坐在椅子上不动的飞龙,说:“喂,飞龙君,你倒说话呀!”
“你也再仔细看一看如何?”架场用淡漠的口气说道,“究竟这洞的什么地方是秘密通道呢?我们只看到揭开地板的痕迹。”
“你说什么?事到如今还说这种蠢话!”我大声申斥般地说着,并朝他们的方向走去,“这里。”边指着边张望刚才的洞,“这里不是的的确确可是——嗯?”我怀疑自己的眼睛,“这……”
“哪里有秘密通道?”架场说。
“岂、岂有……”
——正如他所说的,延伸到地下的铁梯等无影无踪了。
岂有此理!刚才确实亲眼看到的。那怎么会?从墙壁的洞里刮进暴风一样的风来,迎面打着我的脸。头发倒竖,脸颊冷得变僵了。
“我们刚才在来这堆房之前也去了一下那边的洋房二楼。”架场用怜悯的口吻说道,“张望了一下'2-C'房间,和这里一样,墙壁和地板都被毁坏了。你是说那也是寻找秘密通道的结果?”
“正是这样。”
……嗡……
夹杂在风的呼啸声里,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虫子的尖锐的振翅声。
……嗡……
在这中间,我勉强保持冷静,说道:“秘密通道那里也……”
“没有那种东西。”
“……”架场的口气变得尖锐且严厉,“刚在你说我是杀死辻井雪人的犯人,是吧?可是,那屋子里什么地方都不存在能从外部进来的那种秘密通道。我想大概楼洞里也没有。那么,会怎么样呢?我怎么能潜入处于密室状态的那间屋子,杀死辻井雪人呢?”
“……”
“假定辻井不是自杀,而是被谁杀死的——假定无论如何想坚持这种他杀的观点,那么,遗憾的是,我只想出一个解决方法。而且,那答案好像是正确的。那就是……”
“别说了!”我禁不住大声喊道。架场吃惊地闭上了嘴。
“干到这份上还不想认自己的罪呀?我说,飞龙君,你的朋友是个没法儿治的家伙。杀了你的母亲和辻井,情况一不妙,这回就……”
“川添,给我那个。”架场对西装男子说。男子默默地点了点头,从手里提着的包里取出了装在透明塑料袋里的一个细长的东西。
“这东西掉在昨晚道泽小姐遭到袭击的现场,她像是相当震惊,也下不了决心送到警察那里,所以一逃回家里,立即给还在研究室的我打来了电话。当时她把这个拿回了家。”
那是一条白白的胳膊。像是被从肩部拧下来的白白的人的胳膊——不,不是,不是真人的胳膊,是人体模型的胳膊。
“我想是从这堆房里的哪个偶人上取下来的,里面塞满了沙子,昨晚犯人把这作为凶器袭击了道泽小姐。”
“够了!”
……嗡——
尖锐的声音渐渐逼近,向耳朵里,向头脑深处。
……嗡……
“够了,架场!”我感到一阵寒冷和头痛使尽力气反复说道,“在这里,再说这说那的也解决不了问题,算了吧!事到如此,只有到该去的地方了结了。”说着,我朝放在里头书桌边上的电话机走去。
“和警察联系。行吧?”架场默默地悲伤似的眨了眨小眼睛。
我一拿起话筒,没等贴到耳朵上,就急不可耐地将手指放到了拨号盘上:1——1——0
1
“没有事。我想没有危险了。”架场对身穿西服的男子这样说道,随后走近了蹲在地板上的我的身旁。
“正如你看到的,川添,请是请你来了,但他需要的不是警察,倒是医院。当然,迟早也需要接受你们的审讯吧。”
“真叫人吃惊啊!”男子一面将手里拿着的塑料袋放进包里,一面说道,“这,我们究竟怎样处理好呢?”
“没有事吧,飞龙君?”架场说着把手伸向我的胳膊。
“啊,架场君……”我做了什么呢?为什么这副样子蹲在这儿呢?
“我……”
“现在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架场用他那小小的褐色眼睛凝视着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我,“是你把辻井雪人杀死的吧?”
“啊?”
我把辻井杀死了?
“为什么我……”
“他死的房间里,根本没有什么秘密通道,我和川添刑警的眼睛确认了这一事实。这样还认为他的死是他杀的话,那是怎么回事?”
(是我……)
“从辻井回屋子到水尻夫人赶来这段时间里,你作证说没有一个人从你房间前走过。作为结果,也许这是对的,只是你的证词——与其说证词不如说是你的意识、你的记忆中缺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你自身的行为。”
“可我不明白……”
“我想这不是你的责任,至少不是现在你所认识到的‘飞龙想一’的责任。你自认为自己一直在起居室里看着电视吧,确实那是作为‘飞龙想一’的现实,可是……”
“我——我……”
我当时——对,在起居室望着电视,披着对襟毛衣,坐在沙发上,独自呆呆地……
水尻夫人来喊辻井……将一串备用的钥匙递给她……她站在'2-C'房间的门前喊着辻井的名字,我靠在楼洞的门上,将双手插在长袍的口袋……长袍?是长袍?
“我……”
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将对襟毛衣换成长袍的呢?——没有这种记忆。丝毫没有这种记忆。
(我杀死了辻井?)
(无意之中。)
(自己都不知不觉之中……)
这样——如果是这样,那我换上衣是因为杀辻井时溅出来的血把衣服弄脏了?
(怎么会……)
另外,对,当时——水尻夫人来的时候我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为什么我额头上出汗呢?通了半个小时的风,屋子的空气早已完全冷了下来,可是,为什么出汗了呢?
“啊,我……”我双手捂着脸,肩在微微颤动。
“明白了,飞龙君。不该在这种地方追究你的行为呀,对不起。”架场把手放到我肩上,“那,走吧!”
“走?”我用纤弱的声音问道,“去哪儿?”
“你累了,得好好休息一下。”架场说着悲痛地朝我笑了一笑。
…
【注】即“正茂”这一名字的发音。
第十章 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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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日,星期一,下午2时许。只有两位顾客的来梦咖啡馆的一席——
隔着桌子,希早子和架场久茂面对面坐着。希早子因为无论如何想早点听到详细情况,所以硬是请架场悄悄溜出研究室来了这儿。
“伤已经好了吗?”
经架场一问,希早子轻轻地点了点头:“还有点痛,但没有事了。说是骨头没有异常,也不会留下伤痕。”但是心灵受的创伤好像暂时还消除不了,希早子自己也明白比起平常来,声音很没有力气。
“也许应该更早一些时候采取什么措施的,可我也没什么把握,再说也没有想到你会遭到这种不幸。”
“没关系。我想这是没有法子的事。就连我也万万没有……”
“不。那么晚让你一个人回去还是我的责任呀。真对不起。”
“没关系。”
当时真的以为会在那里被杀了。被塞满沙子的人体模型的胳膊重重地打着肩,打着背……在绝望的深渊听到的那声音——自言自语地说着“必须杀了你!”的没有抑扬顿挫的低低的声音。虽然没有余力确认对方的脸,但那确实是飞龙想一的声音。而且紧接着喊“住手!”的声音——那也是……一阵吧嗒吧嗒的混乱的脚步声、紊乱的呼吸声。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希早子就被扶了起来。天色黑暗,加上路灯的光是逆光,所以看不请对方的脸,但——自报姓名是“岛田洁”的那男子的声音,尽管说话方式全然不同,但也还是飞龙想一的声音。
“我又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什么的,所以不能过分夸口说大话,但是——”架场久茂一面将双手的指头交叉在一起,用两根大拇指咯咯地敲着桌子的边,一面说道,“从一开始就有许许多多让人放心不下的事呀。比如说,那是发生在飞龙君以外,应该谁都进不去的堆房里的奇怪案件啦,过分地自暴自弃的他的态度和话语啦,等等。特别是因火灾死了母亲以后,这更显著了。另外,你说去他的画室看了感到震惊的他的画……
“那里我也去过一次,但没有像你那样仔细地看他画的画,所以经你说了以后我才知道呀。他画的画,每幅作品都必定有一个某某的‘死’的主题,而且在那些画中,快‘死’的人们的脸,男的、女的、婴儿、老人,哪张脸看上去都像是飞龙自己的脸。
“他一直不停地在画中杀死自己。对,我想,恐怕他自己没有察觉这件事吧。在自己画的画中,无意识地使自己死。浅显地说,他的心中一直存在着强烈的自杀愿望。所以我不由得怀疑:所谓要害他性命的可能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但是,当然不能跟他说我的这种随随便便的想法。
“我的怀疑确定不移,那是进入1月中旬以后——知道叫辻井雪人的那个杀人犯在那宅邸里死了,说那不是自杀,而是他杀的信送到了他手头的时候。据他所说,案发的密室状况大概是完善的,我想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