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者无名-我和丈母娘的相处之道-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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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一听,正好借题发挥:“你还知道我们是长辈呀!那去年你媳妇怎么不来我家拜年?就为这事儿,你妈失眠一个多月,天天晚上吃安眠药。”
我一听,原来是冲这个来的,马上回敬他:“那不是我妈不想见她吗?你都忘了?生宝宝那年,我妈哭着喊着不带孩子,还要和她公证房子,您应该还记得吧,那年我妈过生日,一天给我和我媳妇打了6个电话,说如果不带孩子去给她拜寿,以后就不要来咱家了。那时侯宝宝刚满月,晚上不能带出门,所以就我一个人来了。那可是我妈亲口说的不让她来咱家的,她是个实心眼子,说不来就不来,来了净惹您生气。你说我妈也是的,都说了不想见这个儿媳妇了,人家也听她的不来就不来了,干吗还为这生气呀!犯不着呀!”
我话里有话,软中带硬地提醒我爸,不要光揪着别人的过错不放,而忽略自己的不当。着实把老爷子气得够戗,要不是他胡子剃的干净,这会一定在吹胡子瞪眼。其实,我也就敢在我爸面前这么说,他和我一样无力改变现状,在我妈面前我是万万不敢这么造次的,除非我吃饱撑得还想再来一场轩然大波。
要搁以前,我爸早就不再理我了,这次,他居然拿出十二分的耐心问我:“今年过年你媳妇还不打算来我家?人家隔壁邻居都问,怎么老见你儿子孙女回来,不见儿媳妇呀?”
我一听原来是我爸想见儿媳妇了,想见就直说吧,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见她呢?还要兜着圈子搬出邻居来说事,再说,你们想见她,她可不想见你们。你知道我让她来见你们一次得动用浑身的脑细胞,还得顶着丈母娘“护犊子”的压力,不亚于闯一回鬼门关,你们说见就见,说不见就不见,到底有没有谱呀,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一想到这儿,我赶紧跟他推辞:“今年你们不是见过她一次了吗?我姥姥来的那次。再说,我妈还没说想见她呢,她皇上不急,你太监瞎着什么急!”
我爸伸了伸脖子,勉强咽了口唾沫,难得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了回掏心窝的话:“你妈你还不知道?她这辈子万事不求人,对谁服过软儿?就是心里想见她,嘴上也不会说出来!你妈她一生心比天高,从不服输,不服老,要不也不会这么大岁数还每天奔波几十公里去上班呀。可是我们是真的老了呀,别人家一到过年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可咱家冷冷清清,要不是你偶尔回来一次,邻居还以为我们俩是孤寡老人,无儿无女。就算你一礼拜回来一次,也不过就是吃顿饭的功夫,就拍屁股走人了,人家老话儿说,娶了儿媳妇,家里就多了一口人,咱家倒好,娶了儿媳妇后,反倒又少了个儿子。这平时睁开眼是你妈,闭上眼还是你妈,我俩一天也难得说上两句话,谁都知道对方想的是什么,以前一心只想住大房子,现在房子大,人少,你妈白天一上班,家里就我一个人,心里空得都发慌。”
这是有生以来我爸第一次这么慢条斯理,推心置腹地和我说这么长一段话。我真有点不太适应。我爸不象我妈那么性情孤僻,独来独往。他早年混迹官场,一直习惯车水马龙,人人逢迎的“腐败”生活,但是因为后来“站错了队”,他官场失意,不仅错过了升官发财的时机,也丢掉了换大房子的机会,而且还失去了我妈对他的期望。“男人的骄傲来自于女人的仰慕”,我爸整日郁郁寡欢地混到了退休,就更加日渐“门前冷落车马稀”了。
幸好他还可以通过跳舞排遣郁闷,以前他们住的老房子离公园近,他每天雷打不动上午跳舞,下午睡觉,晚上伺候我妈吃饭,日子过得有条不紊。可是自从搬到这个新建小区后,因为离公园远,天又冷,他几乎很少出去跳舞了,不再象过去那样冬跳三九,夏跳三伏了。因为缺乏锻炼和交流,这半年来他明显苍老了不少,他肚子的增长速度已经不能人为控制,那前挺后撅的程度蔚为壮观,我闺女几乎可以站在他肚子上跳舞了。以前他还能和老邻居老同事一起下棋聊天,但是现在这个小区里80%的住户都是年轻人,寥寥无几的几个老人也是和自己孩子住在一起帮忙带孙子孙女的,偶尔在楼下聚头,他们谈论的也全是婆婆妈妈的家长里短和孩子的奶粉尿布之类的话题。因为没有共同语言,我爸根本搭不上话茬。而我妈则一向以独立清高的“职业妇女”自居,从来不稀得和一帮“家庭妇女”八卦闲聊。看来上帝是公平的,有得必有失,可以想见,他们在住上了梦寐以求的大房子后,反而要忍受“无人喝彩”的寂寞失落了。可是,这又能怪谁呢?当初是他们不愿意和我一起住的,为了达到目的,还折腾出那么多花样儿来。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又生出新的烦恼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
我忍不住问我爸:“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当初我妈为什么态度那么强硬?还非把便宜都占尽,要住着大房子还不带孩子?我可是诚心诚意想和你们住在一起,是你们硬把我往外推,让我差点儿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我想起来都寒心呀!还和我分那么清——母子公证,有儿子和妈公证的吗?说出去我都怕人家笑话。现在一切都依着你们了,也给你们写好协议了,这房子与我无关,我敢说,这是你们这辈子赚得最大的一笔了吧?这两年将近翻了一番。怎么样,我这个儿子当的还行吧?给你们凑完首付款后,我连20块钱的背心都穿不起了,你孙女的奶粉几次都快断顿儿了,我几乎每个月月底都得问同事借钱,同事都叫我“月光公子”。你知道这两年多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为了省中午8块钱的工作餐,我自己从家带饭,公司里没有冰箱,到中午那饭都能吃出来嗖味!我就是这么过了两年,现在我见饭盒都恶心,我死也不吃隔夜饭,因为那两年我把这辈子该吃的剩饭都吃完了。这些我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起过,因为我是男人,我上有老,下有小,你们养大了我,我孝敬你们理所当然;可我也是孩子她爹,我生了她,就得负责把她养大。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对不起所有人,可是我确实已经尽力了。现在,我们卖了房子,孩子也大了,我们的经济也宽裕了,你们也住上大房子了,就别胡思乱想了,踏踏实实安度晚年吧。这房子你们想住就住,不想住了你们明天把它卖了,拿着钱去周游世界都行,我根本管不着。”
我一口气说出了我的心里话,虽然表面上三言五语波澜不惊,但我的心里却不亚于重现了一回惊涛骇浪的历历往事,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样熬过来的。我爸听完,拿着烟的手忍不住略微抖动了一下,一段长长的烟灰抖落在地,立时粉碎。
(四十六)
这是我们父子俩第一次真正敞开心扉的交流,印象中自从我十五岁以来,我们爷儿俩之间的关系就剑拔弩张,不是他对我横眉冷对,就是我对他冷嘲热讽。今天的一番肺腑交谈,仿佛跨越了十几年的万水千山,到头来才发觉我俩虽然站在不同的阵营里,然而身处的位置何其相似,我俩都默契地体会到了对方的难处。我们的初衷都只想花好月圆,风平浪静,然而却身不由己地被身边女人旋风般的力量裹挟着,卷入一轮又一轮不断深陷的旋涡。这也不能怪他,很多家庭和睦的秘诀是只有一个人说了算,而另一个人心甘情愿地服从。我爸几十年来已经习惯了无条件服从我妈,早已自动放弃了主动思考的权利和自我分辨的能力。
这会儿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犹离躲闪避免和我触碰:“这次,你姥姥你舅舅来也没少劝她——”刚说完这句就是短暂的停顿,他缓缓地抽了一口烟,眨了眨松弛懈怠的眼皮,慢慢地思索着,我爸官不大,官腔还是有的,说话慢,以便于边说边想,这样可以避免说错话,不象我,说话象蹦豆子一样,经常一语不慎,全盘皆输。也许是我妈交代过他,不想让我知道我姥姥舅舅都说了些什么,所以他有意岔开了这一段。
“我也没料到事情到了后来的地步,你妈当时执意要摆婆婆的架子,为了能打响第一炮,就是怕第一次都不能压服你们,日后就更没有我们的顺畅好日子了。我让她见好就收,她非要乘胜追击,你也知道,你妈这辈子都想把周围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主动权在她手里,她才心里踏实。没想到,事情一步步恶化,直到最后你媳妇给她打电话……从那以后,她总是做噩梦惊醒,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我一听直想乐,我老婆总在我耳朵边叨唠:“我可不是刘兰芝,我也不是唐婉,我更不是珍妃……”她嘴上说不是,其实心里天天自比《孔雀东南飞》里的贤妻刘兰芝,陆游的结发之妻唐婉,还有光绪的珍妃,这三个女人之所以名垂青史,都是因为和丈夫恩爱笃深却惨遭婆婆羞辱暗害,最后不仅劳燕纷飞,而且死于非命。其实比起这三个女人我老婆算幸运到天上了,不仅没有被婆婆休掉,而且还顺手拐走了自己的老公——婆婆的儿子,看来如今的婆婆已经今非昔比,权势被大大的削弱,只有残存的余威,勉强吓唬吓唬人了。我一直以为只有我老婆怕我妈的道理,其实真正“捅破了天花板”后,我老婆已经所向披靡,无所畏惧了,用她的话说,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让我想不到的是,没想到我妈原来也是色厉内恁,外强中干——她居然也怕我老婆呀,这婆媳俩别看表面上水火不容,可性格还挺象,都是心思很重,寡言少语,自尊心强又死要面子的人,这么相似的两人居然还都被对方刺激得半夜不断被噩梦惊醒——,何其相似!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
我爸看了看我在没心没肺地傻笑,忍不住皱起眉头:“她怎么说也是你妈呀,她嘴上虽然没说想让你媳妇回来,可是一直给你们留着房间的!把你姥姥请过来,也是为了这个意思。再说,这房子也有你们的一点钱呀,你们回来住住也是理所应当的,你妈这点还是分得清楚的。”
我一听又喜又忧,喜的是,我爸原来还没有得老年痴呆症,他盼望我们回来,就象盼望台湾回归祖国一样真诚而且热切;而且,我妈心口不一,虽然嘴上强硬,不过居然还给我们留下了一席之地,只是,她宁愿高傲地发霉,也不愿说一句软话。忧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那撞了南墙不回头的老婆肯定是一百个不答应。
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狗叫声,我爸立刻起身:“你妈回来了,咱们别提这事了。”我立刻意会,连忙钻进卫生间,假装一直和女儿在玩钓鱼的游戏。
“儿子回来了。”我妈亲切地叫着。
我以为她在和我说话,就从卫生间里跳出来回答:“恩,回来了。”
谁知道她被我吓了一跳:“是你回来了呀,我正跟你爸说我们的狗儿子回来了。”
我一听,冷不防又碰了一鼻子灰,就对他们说:“你们快给狗起个名字吧,别天天‘儿子儿子’的叫,我还以为是叫我呢!”
我妈指桑骂槐地对她那“狗儿子”说:“我们不起名儿,我们就叫‘儿子’!养儿不如养条狗,这‘狗儿子’比那‘真儿子’还跟娘一条心呢,是不是,儿子?”
她这是说狗给我听,我真后悔给自己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