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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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如何会犯你?是以,所谓善恶皆由你等冠之。凭于己之利便断他物生死,对它们而言,你等岂非就是大恶?”魔君甚是冷漠,却已坐正,他拂了拂袍袖,继续说,“我魔界之人虽行事自我,却也遵循天理,自当为这些被你等漠视、不屑的生灵保留一片生存之地。”
言及于此,他面向大厅,朗声说道:“今日宴后,渲止便将通告仙界,凡为仙界所不容之物皆可在流洲寻得一席之地!”
“果然是共工那贼人的孽种!”边上一名老者拍案而起,“一朝得势便惺惺作态,偏生我们皆罔顾他物生死,而唯你大义相惜。敢问你可曾想过,这样做又置流洲原本的五行之精于何地?分明就是另有企图!”
“我自有办法好生治理,就不必烦劳上人操心!魔界原先那般混乱,如今都能井井有条,想来您老不会充耳不闻的。”魔君又往后靠去,慵懒一笑,“至于是否别有企图,便是仁者见仁了。既然我与仙界互许百年安宁,此刻上人又何须费神揣度我的用意?”
周遭又是一片哗然。
这番说辞在我心中也引起不小激荡,一时间竟然忘却了那些儿女情长,细细品味起个中深意。想到惑处抬眼看到晏龙似乎也若有所感,便拉了拉他的衣袖,与他低声耳语道:“早先我便听说仙界法制欠妥,不善约束又变法无效,如此想来总觉他此举仿佛与改弦更张有些异曲同工。”
晏龙微微一怔,往魔君那边看过一眼,脸便黑了些下来。他带笑扭头凑近我耳边,贴着耳沿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又尤其郑重:“这话与我讲便好,可别让别人听了去!”
觉得他这举动甚是有趣,我笑嗔了他一眼,见他本来凝重的神色被双目中刹那幻出的光泽化淡,倒分外耐看。
“幻如!”对面的魔君突然哑声唤道。伺候在他身后的一名妖艳女子立即招摇上前,细腰一扭就蹩进了他的怀中,将小脸深深地窝到他胸前蹭来蹭去。
他闭目拥着那女子,满脸畅意。
大殿中顿时嘈杂声四起,连颛顼帝君都拉下了脸。四面八方又有些尖锐的目光射到我身上。明昱也似有些坐立不安,起身回到了天晴身旁,也往我这边看来。
就算众目睽睽我都不在意,但他的举动却让我如被巨锤重击,心猛地收缩起来,仿佛要失去搏动的力量。紧咬下唇,我不由自主就埋下头不想再看,所有的一切。
真的是,还需要时间。
“殿下~”那边又传来一声嗲呼。这一声更似强压电击,我浑身发颤,头也不抬便霍然起身退了出去。已顾不上周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必须马上离开。自己真无法再忍下去。
快步走出明睿殿,一个人穿过殿旁的云廊,三两下就走开了比较远。漫看前方楼宇,暗影憧憧,竟有些凄凉,凉凉的夜风掠过裙畔,掀动挽带,流云般浮动。
沿着流岚渠缓步,看着夜色下的淡景,感觉心情平息了一点。再回想自己刚才的举动,方察觉有些唐突,不知晏龙会作何想。心中有些惶惶,想着再走一圈罢,待到散席就去陪他一道返回。
慢悠悠地逛荡着,大概过了快一个时辰。我觉得时间应该已经差不多,正要向明睿殿靠近,冷不防有一团红影扑来,半月刃又逼至我喉间。
“敢在仙界放肆,残血,你就不怕给你家殿下惹麻烦?”我很满意自己这一刻的镇定。
“我能惹多大的麻烦?再大也大不过你!看我替公子解决了你,便永绝后患!”残血咬牙切齿。
“想杀就杀,别找这些蹩脚的借口!”突然就开始心烦,特别烦。反正也是再不能听下去,我竭力要盖住她的声音,又索性仰首将颈脖亮出更多,“你要下手就赶紧,不敢下手就快走,别在这里跟我说这些瞎话!有胆的,就给我个痛快!”
“公子哪里对不起你?你将公子害成那样倒还自觉有理,转身忙不迭地就向别的男人投怀送抱。我真是不明白,连月尊被你与那贱妃联手重伤,他都还要护着你!” 她被我激得更加怒气冲天,手上猛地就往下使力。
我本来就没打算运起防御,此刻便感到颈间一凉,想是被半月刃划开了一道血口。血流细细往外微涌的感觉居然缓冲了被她惹出的憋闷。
“残血!”旁边骤然响起非常不悦的闷声,在我听来却胜过天籁。一时间,我仿佛回到初至浅水居那天,他也是这样的语气,对着威胁我的红云呵斥。
转头,定格,眼中的世界已经模糊。
不知何时,他已褪去了纯黑披风,身着的青色锦衣上阴绣了蝠纹,蝠眼处粼光点点。云廊檐下数粒夜明珠莹然恬静,恍若羊脂白玉球婉转流光,映着他的脸庞玉般瑕洁,眉宇间散发着淡淡晕泽。
这情景,在模糊下的视线中显得如梦似幻。
让我错觉,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通灵”,没有绝仙刃,没有仙界魔界,什么都没有。只有,我的子轩。
也许是被泪光朦胧,连他的神情看起来都柔和了很多,不再空洞不再陌生,我甚至能感到一点点的温柔。
而那温柔映入心底便被无限放大,大到我的眼中只有他。
刹那间,天地万物尽成背景。周遭的所有,霁月疏星,天幕卷云,仿佛都只为点缀此刻的凝视。
四周一片寂静,侧耳便能听清廊边花开的声音。
只需要这一眼,所有的努力和尝试都被推翻。募然发现我其实仍然相信。
曾经以为能放开的却是根本就没有放开。曾经以为满满的或愤懑或欠疚或恨怨都消失不见。曾经以为已褪去的魂牵梦萦的思念瞬间浮出水面。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只剩下深藏在心底连自己都以为已破碎的信念——我爱他,他也爱我。
恍惚中就觉得他有话要对我讲,便一直等,不舍得眨眼不敢眨眼,怕眨了眼所见的一切便会走样。
第九章 冰山爆发
梦做多了总会醒,眼睁久了终会涩,未等到他开口,我还是耐不住酸涩眨了下眼。两道细流淌过脸颊,朦胧的世界顿时清晰起来。
眼前那人已转过了身。
“散了,走了。”他漠然说了句,招手搂过一名魔姬腾空就走。
“留着你,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警告你以后离公子远点!”残血恶狠狠地抛下一句,也跟着化作红云追随而去。
黑暗溶掉那个牵引着我视线的背影,回头就变成压向我的重负。
已看到了背叛,为何还是不愿承认?已说了做决断,为何还这般不甘心?已承诺了别人,为何还盼着他转身?
因为我抛弃了信任,所以如今便被信任抛弃。
抹去脸上泪迹,我欲往明睿殿那边去,迎面又碰上明昱夫妇。明昱大声招呼我:“姐姐,我正找你呢。”
“明昱,我也想找你聊聊,有些时日没见了。阿泽没跟你们来?”我只对天晴点了点头,便转向明昱寒暄。
“它呀,上次云湛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一只受伤的魔兽,偏巧是个雌的,这下便把它迷住了,成天跟那魔兽混在一起。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神兽,居然就要跟那些歪门邪道乱搅和!”天晴在旁边插话。
“天晴!”明昱轻喝了一声。天晴顿有所悟,眨了眨眼睛心虚地看着我。
我想佯笑,却也笑不出来,只有气无力地说:“我知道你是说阿泽,可人家也应有自己的选择,即便是魔兽也没什么妨害着你的地方。由着它们去吧。”
“姐姐说别人倒是清晰,可你自己……,”明昱却是有些犹豫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想到他曾与子轩交谈,心头隐约有些悸动,紧张地盯着他。
明昱神色矛盾,想了想还是将我拉过一边,“仙界魔界的修行本也是殊途同归,我并不认为魔族的存在有何不妥。姐姐,如今我也不知该怎样讲,你就看清自己吧。”
无须再说什么,我知道他的意思,却只是觉得浑身更加无力,“你们住在琅谒宫是吧?反正也是要逗留几日,今天便早些歇息,我改日再访。”
目送他们离开,残血走时的话开始不断在脑中回响。他是要留着我,看我更悲惨的下场么?还有什么能比我现在更惨了么?
曾经满满的爱都化作了恨,看着不能摸,摸着了也是冰。无法解释的误会,流逝的岁月,错过的际遇,万事都不能回头。到如今,我的痛他根本就不在意,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人绝望?
如果,折磨我就是他想要的结果,那我也不能怎样。说到底也是我先背叛的他。
失神地毫无意识地循着脚下碎玉小径,漫无目的地走。一脚踢到了台阶,抬头才发现自己已到了明睿殿前。前厅中没有晏龙的身影。心头烦闷,我径直往内寻去。
后厅有好几个房间,都是灯火通明。我挨着看过去,没走几步突然听到一声呵斥,“看你这样子哪有半点气魄?若是想要就自己去取!你倒好,至今仍与她分房而居!”是帝君的声音。听他说到这个,我脸上一下就发起了烧,脚步也停滞不前。
“父王,此事孩儿早就说过,我有的是时间。”晏龙语气中有三分醉意。
“现在已没有多少时间留与你,你难道还看不出?要想得到一个女人还不简单,让她为你育下一儿半女便能留住她的心。女人就有这个弱点,孩子是娘的心头肉,无论如何都割舍不开!”
“父王……”
“闭嘴!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肯听!她的身份我已讲给你知,你当省得这其中分量。好在我百年前就安排妥当,隐龙纵使再能算也有百密一疏,破魂蛊犹可解,噬心虫却无药医,就算他散功相传也抵不过。”帝君的话中充满强抑的怒气。
“你的女人就是牵制魔界的棋子,不然,我为何会轻易就允她前去湄水?想来也是迫得那人施不开手脚才主动议和,最后还同意了百年之契。”
停了停,帝君又接着说道:“他想缓兵,我们也不能闲着!今天你做得就很不错,相信他回去必定不会好过。就由他耗在噬心虫上也好。趁着这段时间,你必须及早将自己的女人拿下!只要能稳住她,我们的计划便成功了大半。这样,无论是与魔界对敌或是今后仙界的变迁,我们都可稳操胜券。若能藉此得到天皇的亲昵,你我就不止只方丈这一寸天!”
心猛地提了起来。
帝君的话一字不漏地敲击着鼓膜,我犹如跌入了黑洞,耳边又开始轰鸣。一些镜头闪电般在眼前回放,突然之间醒悟过来,转身就向殿外飞奔。
两边的景物快速后退,重重黑影中,一幢泛着黯淡金光的建筑逐渐靠近。那便是菡芙宫。帝妃被禁于此也有百年,再过几天才是解封之日。
噬心虫,噬心虫,奔跑之中,我满心想的都是噬心虫。
那不就是百年前帝君交给月魔的东西吗?那不就是用来解破魂蛊的东西吗?那不就是月魔要拿去救她儿子的东西吗?怎么在子轩身上?不是说,那天夜里是芙蓉施出破魂蛊才解了方丈的围么……
太多太多的事,压制不住地从脑中涌出。
一直以来不想再动脑筋,懒得去思考。只要没有人来招惹,我就不愿去管闲事,而现在却无比的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这些,为什么没有早点把事情都联系起来,为什么在这里耗了百年都没有早点搞清楚我身后的这些问题。
这些其实都不是闲事呀!
虽然帝君曾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菡芙宫,但今夜因为魔君的来临,守卫都被调走,我才得以顺利到达宫门处。
从来没有这么急切地想看到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