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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欢天喜帝-第62章

小说: 欢天喜帝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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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知从何时起,他愈变愈沉默,愈来愈寡言,沙场功名愈盛,在她面前便愈冷峻。

怔惶之间,远处招箭班的侍卫已快步跑来,手中持中矢之靶相禀道:“陛下,殿前司御龙弓箭直班指挥使齐越先中木靶。”

英欢看一眼那兔雕,轻轻点头,笑道:“宣敕,赐窄衣并金带。”

远处几个年轻人骑马回来,翻身下马后单膝跪地,一额汗水爽快落地,声音干脆利落:“谢陛下!”

英欢扬手示意几人平身,而后回身,又问诸人道:“还有人愿比骑射之术否?”

其余几个武官面面相觑,皆是不言。

先前那齐越射术了得,身担御龙弓箭直班指挥使一位已是令人不敢小觑,更何况他飞驰之间一箭中靶,纵是再比也难出其右。

英欢见状,心中也是明了,不由笑着对那齐越道:“看来今日这头筹倒是叫你拔定了。”

话音将落,远处林间便有人骑马而来,声音远远而来:“陛下,臣愿再比!”

清亮之音传入沈无尘耳间,叫他心头一震。

抬眼看去,棕红色的马体在阳光下泛着撩目之光,马上男子颜面俊美,一身紫色绢布甲,背侧系,一双眼湛然透澈,目光直直抵入轩前众人之中。

英欢看见那人,不禁笑出声来,低声道:“来得正是时候。”

看来看去,还是欢欢美啊……嘻嘻。

 卷三 欢若平生,喜之不尽 帝业二十

诸臣闻音皆有怔愣之色,因曾参商近来颇得英欢宠信,众人对她也略有耳闻,却不料她出身文臣,却敢于此时同武官比射术。

英欢扭头,对一侧吩咐道:“准她所请。”

有司忙趋步行至曾参商马前,进弓矢与她,而后又命招箭班侍从重置木靶于射棚之间。

齐越闻言两眼一亮,面上隐隐带了傲气,低头向英欢行过礼,便出轩疾跑几步,翻身跃上马背,扯缰驱马小步跑近曾参商,抬起下巴望她一眼,轻点一下头,又掉头行至一侧,抽弓相候。

曾参商戎装之下愈显英挺之姿,眉峰扬挑之时带得整张脸都俊了不少,高束之发黑亮耀眼,衬得她肌肤漾出泛瓷之光。

她轻夹马肚,慢行几步,于马背上回身,朝轩前诸人望过来,眼光逡巡一圈后,才落至沈无尘身后,将他扫过两眼后便飞快扭头,再猛地一抽马身,疾速朝前奔去。

沈无尘一直望着她,目光随着她的背影一路荡过去,嘴角带笑,人立在轩前动也不动,连旁人唤他也不知。

英欢侧目,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见他此间情形与往日大不相同,不由微一挑眉,欲开口相询时心中蓦地闪过一抹光,遂又垂睫,心中虽感讶然,却也不及多想。

远处射棚一侧,绯衣侍从手中紫旗冲天一挥而落,众人目光瞬时移向前方相向二人,神色都有些好奇。想要看看这曾参商究竟有何本事。

旗落之时,齐越已驭马朝前冲去,马行飞快,松缰直身,顺箭上弓。三指扣弦而搭,脸微侧,眼向射棚中的木雕之兔瞄去。

动作一气呵成,如流水一般令人悦目,黑马似疾风横扫而过,眼看便要松指放箭而出!

曾参商驭马亦是疾行,单手拉缰,挎弓却不搭箭。眼睛不望射棚之靶却望着齐越,直到见他将要放箭的那一刹,才蓦地从背侧箭服内抽箭而出,松缰张弦……

弦铮箭啸,刹那间齐越之箭已出,镞锋白亮之光直向射棚中窜去!

曾参商唇角微微一扬,忽地扬臂转弓,箭尖直对棚边柳树垂枝,而后利落松弦放箭,随后收弓猛抽马臀。朝那柳树疾驰而去。

无羽横镞之箭,似利剑之刃,逆风而行,劈柳断枝。而速度毫不相减,直直窜入远处石墙之内,箭止,尾狂抖。

柳枝断口之处齐整亮白,于空中翻了几下,便要落于树下泥土之上。

棕红马鬃如火似焰,随风一路燎过,马上之人眼疾手快。过柳之时侧身弯腰,在那柳树断枝几要触地之前,猛地一把将其接过攥起。

动作之快令人目不暇接,眨眼之间又见她驰马回身,朝齐越望去。

射棚之间闷响一声,箭尾花羽乱颤。箭尖正中兔雕木靶之首。

齐越脸色僵白。握缰之手犹在抖,眼望远处手握柳枝地曾参商。嘴唇微开,却是无言,良久之后蓦地低下头,咬了咬牙。

曾参商咧嘴一笑,胸脯上下起伏,喘了几口气后才低眼看向掌中断柳,手指轻翻,将那柳枝转了几圈,而后才抬头眯眼,逆光往轩前看过去。

临轩众人怔愣一时,随后一下沸燃起来,纷纷议论起先前所见,人人都是惊讶不已,没料到一个九崇殿说书能有这般身手。

沈无尘眼中满是惊诧之情,面上却仍作淡稳之色,手握成拳紧了又紧,才低头轻轻一笑,又抬眼,看向远处马背上神色张扬无比的曾参商,低叹道:“于圣驾前炫技……陛下,此人当罚。”

英欢亦是惊诧未定,先前问曾参商之时只听她说略懂骑射,却没想到今日能见这般情境,此时听见沈无尘所言,才略略回过神,淡望了他一眼,笑道:“朕不罚她,不但不罚,还要大赏。

沈无尘低声道了声“是”,目光一直凝滞在远处曾参商的身上,久久未移。

齐越人马先回,至英欢御前下马,而后直直跪下,面色臊红,小声道:“陛下,臣令殿前司诸班蒙耻,求陛下罚臣……”

“起来说话。”英欢看着他,面带微笑,“这有何可罚的?你射术极佳,不过是不如她灵巧罢了。”

齐越慢慢站起来,头仍是低着,背手立在一侧,半天才抬眼朝远处望去。

曾参商慢悠悠驱马而回,离轩前还有数十步时便翻身下马,一路小跑而来,对着英欢单膝跪下,“陛下!”

眼里亮亮,唇角弯弯,颊侧红红,心中之喜溢于言表。

英欢笑笑,对沈无尘道:“把那柳枝拿来让朕瞧瞧。”

沈无尘应了声,缓缓走至曾参商身前,弯腰去握她掌中断柳,眼睛直直盯着她的脸,面上不留痕迹地一笑,而后以微不可闻地声音对她道:“甚摄我

曾参商手指发颤,不敢看他的眼,脸颊更红,蓦地松了手,扭过头,将手藏至身后,牢牢握住弓。

沈无尘见她身上傲气瞬时俱消,心中不禁发笑,强忍着笑意绷住脸,走回去将那断柳呈至英欢面前,恭敬道:“陛下。”

英欢接过,随意看了两眼,望了望沈无尘,再看看曾参商,脸色微有变化,对曾参商道:“沈大人先前说,应当罚你。”

曾参商闻言蓦地抬眼,脸色由红转白,盯着沈无尘,狠狠一眨眼。沈无尘挑眉,低咳一声,“陛下驳我之议,说要大赏你,还不谢恩?”

曾参商咬咬唇。便要叩首谢恩,却听英欢道:“先莫要急着谢,朕还未说赏什么。”

周遭俱静,诸臣都在听,英欢是要如何大赏。

英欢唇角扬起。眼睛笑得微弯,望着她道:“就赏你……教朕习骑射。”

沈无尘心底一沉,先前只闻今日行赐射之宴,竟不知英欢是真动了习骑射之念。

他眉头微皱欲劝,“陛下……”

谁知曾参商却比他快,叩首而拜,口中大声道:“谢陛下!”

沈无尘无奈一瞥,转而对英欢道:“陛下倘是有个万一。那……”

英欢眼也不眨,越过他朝外走去,“先帝既可,朕为何不行?”

此言一出,诸臣无人敢再劝。

有司见英欢出来,忙命人呈御弓上前,谁知英欢瞥一眼那鎏金御弓,却是不取,只是望着曾参商身侧所挎长弓,笑道:“就用你这弓。”

曾参商抿唇点头。起身站起,“陛下若想习骑射,当先习立射。”

英欢欲习骑射她早就知道,只是不知今日竟会托了这样一个借口而开始。当着文武诸臣之面,她心中略感怔惶,也不敢似往日那般莽撞行事。

英欢晗首,向她走过两步,伸手握过那长弓,仔细瞧了瞧,忽而笑道:“有司随便给你一张弓,你便能使得那般精巧。”

曾参商咧咧嘴。“其实都一样,陛下若是熟了也就明白了。”她扶着弓渊助英欢张开弓,动作小心翼翼,“陛下手在这里握紧了。”

虽是女子之身,可身旁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也不敢怎么碰英欢。只得于一侧细细详讲。指扣弓弦,让英欢不必太费力。

英欢抿紧了唇。虽觉胳膊僵酸却不放手,试了几回之后额上已有汗粒冒出,曾参商见了忙道:“陛下要不要休息一下……”

英欢轻轻摇头,看了看她手指所扣之处,微笑道:“你且松手,让朕自己试试。”

曾参商踟躇了一下,看了看沈无尘,见他无甚表情,也不作反对之言,便依英欢之愿,慢慢将手指放开。

英欢照她的动作扣指上弦,虽未搭箭,可心中仍觉有些紧张,正用力将弓弦张开之时,突觉指尖一滑,耳边只听见闷闷一声铮裂之音,还未反应过来时弓弦便蓦地弹断。

断弦如刃,直朝她面前划来,微光簇闪,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冷气,却是来不及反应。

眼见那弦便要及面,却被人一掌握下,耳边响起曾参商焦急的声音:“陛下当心下面地断弦!”

英欢陡然回过神,可下一瞬手背便觉刺痛万分,那弦弹起划落,带出几粒血珠。

长弓落地,断弦颓然而绕。

已有侍从疾步上前,将曾参商一把拉到后面,急急道:“陛下!”

英欢眉尖紧蹙,翻掌看一眼手背上的划痕,不长却深,血已流至指间,狠狠定了定心神,才转过身,冷声道:“这弓是谁备的?”

招箭班的侍卫上前跪倒,未答却道:“曾参商意欲陷刺陛下,还望陛下将其问罪!”

诸臣闻言皆纷纷附议,一时群情激愤,目光全都朝曾参商望去。

曾参商小脸煞白,握紧了拳,“陛下,臣没有……”

沈无尘脸色渐渐转黑,上前一步,低眼去看曾参商,就见她攥紧地拳间隐隐有血渗出,想到先前是她一掌握住断弦上侧地,不由低声道:“陛下三思。”

随驾宫人持白布而来,急急忙忙地替英欢包扎手背上的裂口,颤声道:“陛下还是先回宫着太医来瞧瞧……”

英欢冷眼扫过诸人,对拉着曾参商的侍卫道:“先将她带回禁中着人看着,莫要伤她,待查清后再决。”而后转身对沈无尘道:“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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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欢若平生,喜之不尽 帝业二十一

圣意既明,随驾诸臣便不好再言,只得诺诺遵旨,行辇起驾一路自西苑回宫,着殿前司侍卫暂押曾参商至禁中,又命人将断弓送至军器监着有司勘察弦断之因。

宽宽的御街两侧桃树已发新枝,辇身轻摇,青绣之帘透风而动,其上蟠龙之案左右微晃,赤金之中隐隐带了血色。

英欢坐于辇中,双眸微阖,左手覆于右手之上,借着帘外时而透进来的光,将先前由宫人替她包扎的白布层层揭开来。

划伤处的血已凝结,裂口看着触目惊心,可此时却已不觉痛。

她轻轻握拳,手背绷起时伤口又裂,渗出些血珠。

这才感到真切的痛。

她彻底阖上眼,疲容满面,左手松开,由着那布落至座下,任右手伤裂不顾。

心性单纯似曾参商者,再傻也不会于众臣之前行此逆举;若真要害她,又怎会替她去挡那扑面而弹的断弦。

她嘴角轻歪,微叹一声。

天底下竟没有一处能令她安心之地,这么多年过去,不变的还是人心。

手滑下来,掐住座上黄褥之边——

这位置,她根本不愿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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