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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欢天喜帝-第89章

小说: 欢天喜帝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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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身,定望那人一眼,深吸一口气,而后扬鞭震马。朝他飞驰而去,风起过身,络璃软甲片片轻响,人在晃心在抖。眼底尽是血。

他端立于马上,高举左臂渐渐垂下,脸侧微陷,眉飞横扬,定睛看她朝他奔来。

砺石沿蹄而滚,沙尘蔽目遮耳,眼中只有那一把剑。

弹指几瞬之间,人马已近他身。

英欢猛然拉缰。面色沙扫作红,青丝乱散纷飞在鬓,任座下青马嘶鸣不休,抬眼望向他,又恨又怒,眸火扑将灼人。

贺喜左手翻剑而落。挂剑于腰间。重又卷缰,眸中寒光凌及她面。下一瞬便敛了神,轻轻抽缰,欲调马转向。

“给我!”英欢怒喝,手中马鞭直指向他,鞭尖划空,响颤一声厉。

他斜眉陡扬,侧目望向她,薄唇缓开,低声道:“跟我走。”

她怒极,持鞭之手狂抖,见他猛地转身抽鞭策马而行,心间剧颤,脑中作不得任何思量,下意识便挥鞭急甩,驭马飞奔而追。

二马八蹄答答之声交错纷响,踏飞一路砂石尘沙,疾驰之道于漫天黄土之下划出一抹凌厉之伤。

千人之众,马阵将兵,二国槊戈相向在后,但看二王离阵驰向远方,却无一人敢行一步。

虎视眈眈怒目相望,兵戈箭矢在手,生怕一离之瞬,阵破于对方之攻。

石走沙扬,烈日当风,热意及身。

前方平地一侧突起山坡一方,黑马疾行而转,攀坡而上,速度渐渐缓了下来,待至坡顶之时,急转而停。

贺喜回身,眼望正沿坡急上的青马,眉峰稍展,左手松了缰,身子一转,跃马而下,稳稳落于地上。

硬底马靴踢起一片土。

英欢驭马勒缰,未待坐骑停稳,便急匆匆地翻身下马,连马鞭都顾不及收,直走几步至他身侧,高声怒道:“给我!”

他侧身,朝她逼近一步,褐眸灼灼而亮,近望着她,半天不发一辞,左手探至腰间,慢慢取下青黑之剑,臂肘一扬,掉柄向外,递与她。

她伸手去接,手却疯狂在抖,好容易才握住那剑,捧至眼前,而后一把压于胸前,牢牢不放。

狄风佩剑。

剑身湛黑无纹,沉甸甸地压在她手心里。

她开口,声音抑不住地颤,“你是如何得来的?”

“江西岸。”他开口,灼亮之眸忽而一黯,“楚越率军赴巍州,临撤前于江边发现地。”

江西岸,狄风尸首被投之处。

她心头似被薄刃凌削而过,血肉模糊,痛至不能言。

伸手抽剑,金属轻擦之声如沙场戈戟相交,断刃映光,血染剑锋。

苍青之色于这烈日之下更加令人心惊。

血,和痛,几要让人发狂。

贺喜看她两眼,目光僵漠,辨不出其间何情,而后撇开眼,转身,侧背着她,低声开口道:“狄风战逝,我心亦痛。”

尾音犹在耳侧未落,背后甲片便被尖物抵住,器甲相触带起铮然一响。

他未动,身子僵住,眼底如被墨染,半天嘴角才是一动,却也未言。

英欢手握剑柄,断刃之锋直抵他身,日落剑上血迹,寒戾之光没入玄甲间缝之中,透心渗骨的凉。

他在她身前一步,背影萧清,盔上白缨软软而垂,带尘扑灰。甲胄之光渐渐黯没,徒留苍狰之黑。

她咬牙,眼中恨火几要将他烧穿,手腕猛地一动,刃锋抵进他片片锁甲之间。金属裂划之音,刺耳万分。

他仍是未动。

脚下沙尘忽被血溅,一滴,再一滴。

她眼中血雾升绕,不禁顿腕,收剑一寸,抬眼去看。

刃锋只进甲间不及一厘,并未触到他甲下之躯。

血珠顺甲而滚。凝于甲衣之缘,又砸落在地。

肩背右边,剑刃抵触之处,伤血缓溢玄黑锁甲之间。

血色不似鲜红,赤中带黑,竟像腐淬之毒。

她握剑之手开始发抖,脑中记忆滚滚而翻,他肩背此处,血……

竟还是那一次的旧伤!

手中断剑铿然垂落。

睹此黑血之色,到底是下不了手。

她低头微喘。抬手,将剑一把收回鞘内,唇弯扬,冷冷笑出一声。“也算苍天有眼。当日西进夺宾州,不知你此时后悔与否!”

他仍然在僵,半晌才缓缓动了一下右臂,甲片错动,血涌愈多。

她唇角冷笑瞬时淡去,握剑之手攥得生紧,心中一波波在恨,却又一波波在痛。

这才发现。他先前竟是一直未动右臂。

挽缰是用左手,举剑是用左手,便连扬鞭策马时,也是扔了缰绳用左手……

人瞬时惶然惊痛,此痛同心中怒情愤意揉杂相错,叫她眼中熊燃之火统统成了水。

当恨他。却为他痛。

她。恨她自己!

他侧挪一步,终是转过身来。脸上不带喜忧,只是定定望着她,眸中忽明忽暗,开口道:“邰军中有细作。”

她万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得这一句,怔愣片刻才乍然回神,纤眉蓦然高扬,面又作怒,“此话怎讲?”

他挑眉,眸中更黯,“中宛燕朗之部,若非得了邺齐邰二军共伐巍州之报,怎会折南援岵。”

她看着他,不语,心中却在飞快转思。

“撤军北上是幌子,南下助巍州南岵大军剿杀你我二军才是其意。”他语气平缓,却又笃定异常,“我西进攻宾州,他定会南下,我南下伐巍州,(奇*书*网。整*理*提*供)他照样也会南下!”

她还是不语,眼中光波搅荡,神色有变。

他仍是不动声色,一字一句道:“因是邺齐大军未至,只损狄风一部,若邺齐大军当日及时赶赴,怕是二军莫论如何都战不过南岵十万大军加燕朗麾下数万之众,其损兵折将之数,何止狄风一人同风圣军五千将士。”

她攥剑在掌,恨不能再抽剑而出,心中怒火又涌,“休要为你自己找此荒谬藉口!你说此密为邰所泄,我倒要说,共伐巍州之计是你邺齐会通南岵中宛,背盟弃约,为图占疆之利而泄!”

他眸色归然而亮,亮光却转瞬即逝,嘴角轻轻一扯,似是在笑,可脸上却又绝无笑意,左手抬起,轻搭于右肩之上,道:“宾州一役,谷蒙山外伏兵近万,我未以身战死,确是苍天庇佑。”

她僵然,再驳不出一字,微启红唇又隐隐作颤。

他看着她,左手缓垂,又道:“便是苦肉计,我也不至于会忘国忘民,忘己之责到此地步!”

她顺目而下,见他右臂甲下腕湿血色,再一抬眼,便见他双眸冷邃幽深,薄唇紧抿,看着她。

她掌间全是汗,剑鞘粘湿欲滑,半晌才扳过心神,依旧冷冷道:“不可能。”停了一瞬,又道:“此计邰军中未有几人得知,只狄风麾下几个高阶武将事先知道,断无可能有人漏密给中宛!”

他眸间火跳迸溅,黑渊之涧星萃万方,声音亦是极冷,“我统军之下,所知此计之人,均是多年伴驾的心腹亲将,此次同我于宾州一役血战至死地!”

风乍然又作,卷沙蔽目而过。

灰作僵色,瞬时在他二人之间隔起一层沙帘,怒恨眸光,浓浓讽意,统统再也看不清。

她心神惶惶,人被这燥风刮得透干,十几日来心沉于狄风战死之恸当中,只道是邺齐贪利背盟,却无想过燕朗之部为何精于那日南下至巍州以西!

然,邺齐邰二军共伐南岵巍州残部,到底由何能被中宛先知!

她再望他,目光颇是复杂,信不敢信,可他肩后甲胄上地黑血,震目颤心,由不得她对他存疑。

他敛了眼中寒意,低声又道:“之所以来此拦你御驾,是因越州邰东路军中恨我入骨,若待你至越州再见,怕是会被越州大军撕个粉碎。”

她手中剑震,盯着他,狠狠道:“我亦恨你入骨,便是此时,也想能将你撕个粉碎!”

他面色陡峻冷漠,忽而上前一步,“燕朗占仓、顺二州,屯兵在西,人人都道邰邺齐二国盟裂不穆,你我二军当待此时,再伐巍州!”

犹是不甘。

如何能甘!

她抑住心火,冷眼望他,讽道:“以邰东路军中此时之怨,如何能同邺齐合力再战!”

“国事私怨,孰轻孰重,你自有思量。”他低低开口道,眼里一点点黯下去,“便是恨我入骨,也不当错失此时良机,否则往后想要再俘灭邵定易,定是难上加难。”

她胸口急剧起伏,恨亦难,痛亦难,江山天下,私情将置何处!

他见她不语,又道:“给你五日。五日后,我调邺齐云州之部疾速南下,你若定念,便领军往东,阑仓山下,两军背山扎营,莫论何动,全都不瞒彼此!”

她咬咬牙,眸光抵进他眼底,僵望一眼,而后蓦然挥剑,转身便走。

青马于坡边抖鬃,蹄下轻沙在扬。

走一步,人便空一分,待行至马边,浑身气力都无。

伸手去拉马缰,腰间却蓦然横过一臂,将她拦住。

她手垂人僵,下一瞬便跌进身后坚实怀中。

长臂似铁,将她圈得紧紧。

络璃软甲撞上玄黑硬胄,铮叮作鸣。

他低头,嘴唇擦过她的耳,声音中冷漠之意尽数消弥,徒留焦灼之切,“你竟然御驾亲征!”急急一喘,“可知我有多担心?!”…

 卷四 雄图江山,何为欢喜 天下四

她耳根一燥,这感觉愈熟悉,便愈让她心底揪搐。

身子未动,只低低地垂了眼睫,勾了抹冷笑。

她御驾亲征,还不是拜他所赐!

纵是恨他入骨,也要亲赴此处以天子之威来摄挡一昧东进、欲报狄风战死之仇的邰大军…

二军止戈之力,只她一人而已!

他左掌在她腰间慢慢展开,贴住她身上软甲,改锁为搂,语气低却急迫:“惟是寝卧难安,单怕你出个什么意外!”

“放手。”她淡然开口,声音清冷,话中不带一丝情。

他不放,反而将她搂得更紧,死死压在胸前,头偏了低下来,便要亲她的脸。

她右手蓦然一动,朝后扬剑,冷硬剑鞘抵上他的右肩,而后狠狠一捅!

他咬牙,倒抽一口气,半面身子陡然痛至麻木,不觉下意识地往后半退一步,左手也将松开。

她眼睫一掀,朝前挪去一步,飞快伸手便要拉缰,可他又瞬时贴过来,死死勾她入怀。

狠命将她揉了又揉,掌间力道十足,纵是隔了络璃软甲,也让她生生作疼。

她怒极,拼死在他怀中挣扎起来,手中剑鞘噼啪打上他的玄甲,莫论何处,全都一通狠敲…

任是她怎样挣怎样打,他怎样痛,却都不松手。她喘起来,费力扭过身,死死以剑抵他。欲将他推开,口中高声怒骂:“畜生!”

他褐眸寒光一弱,星点骤现。

畜生。

这二字非初闻,开宁行宫那一夜,她倚在床柱一侧。软软地任他拉扯擦拭她的身子,口中也是这般谑骂他的。

星辰斗转,言是人非。

至此一时,心口才似扯裂一般,猛地痛起来。

到底是,失了她。

由是手抖人僵,望着她地眼也转水作火。

她未顾他神色有变,只急着要挣出他的怀中。足底磕上碎石一粒,手一滑,剑将掉落,心一震,慌忙又去勾那剑,身子不由更是歪了,竟将扯带他一同跌下坡去。

怒风穿过二人之间,卷起她一头青丝乱发,挡了他眸光在后,叫他看不清她的脸。

马嘶风鸣。狂沙又起。

手紧剑牢,足下一软,人直直朝后跌去,满风乱发之间依稀可见他眼中火光疾疾一跳。身子凌空而下时只觉腰间大掌更是一紧。

便这么滚下坡去。

斜土山坡高十丈,碎石沙土布满面。

天翻地覆之间神思竟将恍然,感觉出他右手动了一下,环上来圈住她,身子被他双臂牢牢扣进怀里,耳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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