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浮萍随逝水-第10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过疏影却并不以为意,兀自滔滔地说下来:“那个程小姐眼见许多人围着毛小姐唏嘘艳羡,冷冷地从旁经过,口出恶言,对毛小姐傲慢讥讽,还说什么‘有这闲功夫在这做些没意思的显摆,可听得近来北寒国成日如跳梁小丑般缕缕骚扰咱们大梁北境,有本事到那里耍去!’”疏影双手掐腰,捏着嗓子,学那程小姐的腔调。
话间,瞥见李眠儿真起腰身,双目炯炯地盯着自己,疏影更加笃定那程小姐的不仁,便凑近李眠儿,求同道:“小姐,你说程小姐这话说得气人不也气人!这学功夫本就是个兴趣使然,她何故说这样的话来噎人?毛小姐又不是真的男儿身!”
“那程小姐除此,另还说了些什么?”
“啊?”显然没有想到小姐会越过自己的刚才话,不作评论,反作此一问,疏影不禁身子一滞,片时才回神,“哦,那程小姐啊?嗯——我瞧她独与蓝熙郡主走得亲近,倒不曾再听得她再多的话了!”
李眠儿点点头,从榻上立起,踱至窗前,眼帘微阖,她仔细辩味疏影将将复述的程媞那句有关北寒侵扰大梁边境的话。
看来,邻国也嗅到大梁朝内不安分的气息了,先是南秋,再是北寒,南秋大张旗鼓,北寒却还只是小刀小枪地试探着……
第一百四十二回焉得好风从地起
纵然自小困于深闺之中,可生就一颗玲珑心的李眠儿自打得知如今大梁朝危机四伏之后,行事愈加小心谨慎,整日介窝在仁寿宫内,除了给长公主晨昏定省之外,不迈仁寿宫大门半步,只安心静养腕伤。
而长公主似也看透她的心思一般,有意容她心无旁骛地休养,并不经常招唤她。
至于疏影,受她主子感染,平日里举止低调乖巧,于外人前亦不多言语,渐渐也晓得察颜观色起来。
太医院不时送来的药方,李眠儿嘱咐疏影给按时煎上,可她却在服用的时候,只拣几样单具有滋补效果的汤药,但凡有可能与她腕上涂着的药膏有相克作用的,她都命疏影不着痕迹得给妥当处理掉,不叫长公主那边起疑。
天气渐暖,早晚温差也变得不如先前那般大,后花园里皎雪池边的垂杨柳是一日比一日的浓荫,莺雀、蜂蝶藏满了枝头,池畔簇簇红花犹似巨幅锦屏,宫人们适时得换上薄衫,于潺溪湲水间追游嬉戏。
这样温暖明媚的天气,最易叫人犯上春困,自小便有嗜睡毛病的李眠儿,不但早晨起得比其他节气迟上半个时辰,便是白日里也通常需要打上个好几回盹才算舒服。
疏影自然晓得自家小姐习性,对此见怪不怪,鸢画倒觉得几分稀奇,不想这样清冷标致至极的美人竟会有如此一面!
其实旁人皆不知,唯有李眠儿心里自知,这个春日,之所以她能够同往年一样,享受香浓胜美酒的美好时节,全因为进四月里来,远在南方的边境。大梁同南秋的战事,捷报频传,更重要的是,周昱昭在战事中所展现出来的英勇善战,亦随着捷报在京都里被广泛传颂。
若非如此,光是一个为周昱昭时常的担惊受怕,就足令李眠儿寝食难安了。
有了这些好消息,李眠儿悄悄地揣着欣喜与兴奋,悄悄地数着日子,悄悄地盼着伤愈。还有……悄悄地盼着周昱昭尽快凯旋!
至四月末了一日,自手腕受伤至今,已过了两月有余。李眠儿隐隐觉得腕骨处似已完全愈合,便是轻轻活动几下也毫无感觉,因而李眠儿颇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放两只手腕出来自由自由,可在太医确定骨合之前,她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免得动伤骨结,弄巧成拙。
然而,太医早在医治的时候就亲口说过,自己这腕伤起码要休养足三个月才会完全复原,眼下这才过了两个来月,怎么手腕就能够活动了?
难道周昱昭送来的药膏有这么神效?抑或是几个月前食用的那只三茎九叶仙灵芝的缘故?要知那灵芝本就有利关节、益精气、坚筋骨的功效!
这么胡乱猜测着。李眠儿心下不确定,只是殷切不安的心使她急迫地想知道自己的腕伤究竟恢复得如何,遂而瞅准一个时机。她开了口,烦请乔令侍帮忙替她传太医前来探看一番。
虽然不以为李眠儿的手腕能这么快就愈合,乔令侍还是将李眠儿话禀告了长公主,得了长公主的依允后,方才去太医院延请了林院使亲赴仁寿宫一趟。
听了乔令侍的转述。林院使没有多打一个愣,提了药箱便往仁寿宫赶来。
告了声“冒昧”。林院使近到李眠儿的榻前,抬头诊视了李眠儿的面色、眸光、舌状,然后转身向长公主回禀道:“回长公主,承蒙圣眷,又得神灵庇佑,再经过长公主这些日子的悉心照料,李小姐的身子骨已然被调理得十分康健,面色红润光泽,眼睛清亮有神,正是气血旺盛的征兆!”
“哦?既是如此,你再瞧瞧她的腕伤愈得怎么样了?”长公主听了林院使的话,面上已有了点笑意。
“是!”林院使复又返至李眠儿榻前,小意解开她双腕上的包扎带,露出两截嫩藕样的玉臂。
林院使看在眼里,不觉目眩,然瞬时便稳住心神,将眉头一皱。
他这皱眉却是为何?原来一般情况下,包扎起来的伤患处及其附近的皮肤由于久不见日,在除却包扎物,并经清洗过后,理应呈现出一种类似失血一般的苍白颜色。
可眼前李小姐的一双小臂,他这才帮她除下扎带,伤患处尚未来得及清洗,臂上的肌肤已经晶莹剔透,清洁平滑,根本看不出这是一双曾经断过骨的手臂。
林院使心下十二分地讶异,不动声色地掀起褶褶的眼皮,觑向李眠儿,可李眠儿兀自低垂双目,并没有拿眼神回应他。
见状,林院使心头波澜微起,稍稍努了努鼻子,悄然嗅了嗅自那小臂上散发出来的药香味。
无需怎生细辨,他很快断出这药香并非源自太医院特制的接骨药方,而是别样的奇珍药物。
如此一来,林院使私下了然:怪道伤愈得这般飞速!
只是在宫中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的经验告诉他,此刻不该问的则不去问,不该说的则不去说,这位李小姐生得国色天香,自有不止一位贵人从暗中相佑,自己何必瞎趟浑水!
林院使作此一想,便请李眠儿伸出手腕,闭眼凝神又替其号了回脉相,这一号之下,不觉又暗吃一惊,因他发现李眠儿的体内盘环着一股至纯至精的真气,并无半分女子通常患有的阴寒之气,想必早被这股真气趋走得一干二净吧,而这样的真气想必多半是食用了某种极其希罕的滋补上品所致罢。
再次地掀起眼皮,林院使别有深意地看向李眠儿,然李眠儿仍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面上无波无澜。
林院使不由眯眼多看了一眼,这是他第一次带着思想正视眼前的李眠儿,这一看,更坚定他不去戳穿她的决心。
李眠儿在林院使第一次抬眉看向她的时候,便已猜到林院使定是发现自己手臂上的秘密了,虽然她之前叫疏影涂了些太医院药方的汤汁在小臂上,再包扎起来,可是周昱昭的药膏实在太过奇特,竟然将那些药汁吸得一干二净,未留下半点痕迹。
因此,在看到自己洁白如玉的手臂呈现出来时,她自己也吃了一惊,明明一个时辰前,手臂上还被伪装得药气腾腾,黑黄漆漆的!
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了,既然瞒不过,她就要想法子叫林院替她守住这个秘密。
可是当着长公主的面,任何小动作都有可能暴露玄机,想他林院使定不是那愚钝冥顽不化的老古板,是以,她尽量表现得镇定自若,淡然冷漠,径自忽略掉林院使一而再的疑惑;再者,林院使曾在皇上、长公主面前立下誓,可以保她这双手臂完好如初,永无后患的,既然自己的手腕如今当真完好,他岂不正好借此同皇上、长公主交差不是,又无需得罪自己,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片刻后,吴院使起身,脸上携了些许轻松笑意:“回长公主,出乎微臣当初的预期,李小姐的腕伤如今已是基本全愈,更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了!真是可喜可贺!”
“是么?”长公主没料到林院使会作这样的诊断,脸上扫却薄薄的一层阴霾,嘴角含笑,“果然还是林院使宝刀未老啊!若不是你妙手回春,青烟的手腕不会恢复得如这么好!”
“微臣惭愧!”林院使谦恭地行了一揖,平身时,斜瞄了眼榻上的李眠儿,照旧,李眠儿只是垂目盯着自己的手腕,并不回应。
见李眠儿只当没事人,林院使轻吁一口气,默默承下长公主的赞誉,接着又简单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便退下出了仁寿宫,心怀忐忑地回了太医院。
林院使将将走后,李眠儿就从榻上起来,被捆了两个月的双臂重得自由,难掩惊喜,亲自挽着长公主到花园中漫步。
“没想到,你的伤竟好得如此迅速!”长公主轻拍着李眠儿搭在她臂上的手背,面露微笑。
“青烟若不是得了长公主的精心照料,怕这一双手臂多半要废了的!每天被您拿恁多珍材奇料地养着,若不快些全愈才惹来奇怪呢!”李眠儿语毕,抽回放在长公主臂弯处的手,退后一步,蹲身朝长公主福下身去。
“快快起来!还同本宫这么见外!乔令侍,快扶她起身——”长公主即时抬手虚扶,命乔令侍扶起李眠儿。
顺着乔令侍的力道,李眠儿直起身,重新走上前,挽过长公主的手臂,继续前行着。
二人走下几丈远,长公主再次启口:“青烟,既然你的手臂好得差之不多了,有件事情,也该提上议程了!”
李眠儿心头一跳,自己的手腕方才除下扎带,长公主就郑重其事地同自己商量,虽然自己头先已有准备,她还是觉得有些突然。
李眠儿脑中飞速旋转,她思索着,该以何种方式应对长公主接下来的话:“不知什么事情,长公主欲同青烟说道的?”
长公主并不直接回应,而是侧过身,给乔令侍递过去一个眼色,乔令侍会意,转身示意身后的宫人女官暂且避后。
待宫人们退后许远之后,长公主牵过李眠儿的双手,又朝前缓缓走着,约过了半柱香的时候,长公主定住脚……
第一百四十三回缲成万缕千丝长
李眠儿静静地迎视着长公主看过来的眼神,只听长公主启口问了一句:“可有想念你的娘亲?”
李眠儿没料长公主会忽然出此一问,且还是问她是否想念她的“娘亲”而非“母亲”,不由表情为之一滞。
“你离府约两个多月了吧?”长公主容颜详和,紧接着又追了一句。
李眠儿眨下眼睛,微微颔首,轻声应了声“是”。
“想也是应该的!”长公主温言劝慰,依旧拉着李眠儿的手,“若是不介意,同我说说你的娘亲?”
闻言,李眠儿颇有两分讶异,长公主竟在她面前自称“我”了,又听她说想了解一下自己娘亲,免不了面上一窘,长公主虽口上客套,可自己万不敢当她作真的,即便心里再介意,那也不能在面上显现的。
于是李眠儿即时地点点头,含笑称“是”。
“那扶我过去皓雪池边上吧,坐那亭子里,慢慢说!”
长公主正回身子,左臂微抬,李眠儿赶忙伸手挽过,二人在前,乔令侍跟在后,一行三人往那皓雪池行去。
李眠儿一路走之时,便开始将她所知的有关她娘亲的事情娓娓而道了,声音不高不低,语气不卑不亢,言辞不褒不贬,委婉柔和地述说着,直似在讲述一个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