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民国桃色好 作者:潇湘墨客-第1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头,那如意球也赫然掉下来,咚咚几声之后却不见动静,她这会子是惊得大失常态,瑟瑟发抖着垂下手来,却见李民坚呵呵乐笑地捋着臂上一头英姿飒爽的雄鹰,取笑道:“大当家的女儿,如今怎么这般怯懦怕事,难不成连咱们的蒙古雄鹰都不认得了?”
话甫一出,关雪身子猛地一震,只瞪着一双万分惊愕的眼睛,万万不敢相信他竟是蒙古人,他竟也来自草原的故乡,可她分明听得清清楚楚,他方才是说“我们的蒙古”,一颗心顿然扑通扑通欢喜得快要炸裂开来,千言万语一下子便硬咽在喉咙。
那李民坚眼中也渐染热泪,将手一垂,那雄鹰肃然展开大翅行动敏捷地落在锁架铁衡上,回神间,他却已停在她身前,两手缓尔扶住她发瑟的肩头,黯然启齿:“孩子,我是木柯寨二当家,你二叔。”他比划着高度,继续说下去:“记得二叔最后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小,如今都成人了。小时候你性子野,二叔教过你挤羊奶,你倒溅得二叔一脸脏,你二婶替你梳辨子,你也好兴致拿剪子断了马尾须。这些你可还记得?”
他这样温柔地说着,她眼前便如同一列火车滚滚划过,一节一节的记忆车厢,载着往日种种的悲欢离合,她眸子已蒙上薄雾,抽噎着念道:“我怎么会忘,二叔打小就疼我,阿爸死了,如今我可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李民坚见她此刻也是眼神黯然,不由地泛起来一番怜爱,说:“可不止我一个,梅龙也是劫后余生的蒙古子民,这回能认回你也是托他的福。”
“梅龙?”
“第一次在芸华堂,第二次在北门监狱,如今是宝轩戏馆,演赵子龙的便是梅龙。”那李民坚解释道。她朦胧的记忆渐渐浮*面,继续追问下去:“那么说他一开始便知晓我是蒙古人?可他又是如何得知?二叔又是何时知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他答道:“你可还记得数月前金花到胡同文师傅那做过一套蒙古舞服?当时梅龙正巧上那儿做戏服,盛京女子做这样式的并不常见,他顺探摸瓜便查出了个雏形,尔后你又在我面前跳过蒙古舞,那就更明了了几分。”
她此时只觉得千头万绪,好似陈封远去的蒙古轶事一下子纷纷砸向她,她满心疑虑欣喜若狂,但如此突如其来毫无预兆,叫她又活生生余了些招架不住。李民坚好似突然记起什么来,脸色一变,道:“看来你与傅作翊的事也不全是子虚乌有,竟对梅龙这样不上心,亏你还狠狠咬了他,连带《长扳坡》的演出都推缓了好些日子。”
见关雪仍旧,他唯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此事追溯自二十年前(清朝光绪十六年,1890),慈禧太后*鸡侍晨权掌朝廷,为削弱朝中各武将的兵权,为她所用者则加冠封爵,不为所用者则以镇驻国防为由远调蒙古。前清统将关金文性情秉直,原是光绪帝极器重的武臣,正也因此招来横祸,一夜之间竟被诬陷成是早存叛逆之心,拥兵自重企图窃国篡权,顾念他功绩显赫举家上下只奉旨发配远蒙。那李民坚实名苏尔瓜尔佳。莫孜多,蒙古原居*(鸦片)种植民,原是关金文落魄于蒙古时的患难之交,尔后更甚结成拜把子兄弟。那关金文不甘被贬,更名苏尔瓜尔佳。金文,与其义弟同姓,以蒙寇身份自当木柯寨大当家。而二当家莫孜多则在关雪十岁那年携家远去蒙古,在盛京做起了鸦片商家。当年傅作翊剿蒙后,身在盛京的莫孜多听闻木柯寨惨遭灭族,四处打听劫后的幸存者,梅龙便是其一。
他一字一句便如同成千上万带荆棘的皮鞭毫无防备抽向她,硬生生逼得她陷入二十年前一场杀戮漩涡里,她只觉耳畔簌簌发凉,仿佛底下便是无穷无尽的万丈深渊,思绪宛若顿然抽空,空白得好似从未在世间存在过,可她又是如此真实地站在那儿,脚下突然跌出去一个趔趄,冷不仿摔落在墙角处,李民坚伸出手去欲想拉她,转念间蓦地闪过故兄的惨死之景却始终垂了手,毅然转过身去背对她,愤然开口:“傅作翊将你放逐青楼,毁了你一生,你何苦爱他?难不成你忘了灭族之灾弑父之仇?他枪下染了木柯寨上上下下数千条人命,我与梅龙自五年来苦心等待时机,今日便叫他进得来出不去,血债血还!”
她脑袋嗡地一下,倚着墙缓缓站起身来,不可置信道:“你们要做什么?”见他沉默地撇过头去,她猝然走过去竭尽全力摇着他,发疯似的咆哮:“告诉我!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他却依旧纹丝不动,冷峻地扯下她的手:“我手下的人已经埋伏在戏厅暗角处,待梅龙一换场,他们就会立马切断电线,到时候伸手不见五指,枪林雨弹,任傅作翊枪法再好也是难逃一死,我们和梅龙便趁机由后门逃生出去。”话甫一出,关雪眼中顿时黯然无光,蓦地垂下手来,口中喃喃道:“不……他不能死……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我如今就去救他。”
他一把将她拽过来,嚷道:“回来!你疯了?梅龙马上就要换场了。”她手肘被他拽得极牢,情急之下腕上的锦帛小提包纠缠着掉落下来,啪嗒一声跌出一支手枪,她来不及衡量再三,骤然转身一手将其执起,咔嚓一下子弹上膛对准自个儿的太阳穴,语气坚硬道:“二叔若再拦我,我便在此就与傅作翊共赴黄泉去!”
“小雪!别胡闹!你如今出去必死无疑。”
“放开我!横竖是死,他死了,我也活不成。”
那李民坚不防她会道出这样一番话来,心中一震,颤颤松开了手,掌心一落空,她便已经万分焦急地夺门而去,小流苏靴子磕在廊道里咚咚作响,她一颗心也跟着平平作响,方才走过来的长廊恍惚间变得十分冗长,她只想奔得快些,再快些,恨不得再迈一步就可以停在他跟前。
赵将军那一段青龙胆枪耍正好唱完,甄茜也剥好了鸡蛋果皮,笑着递到傅作翊嘴边,道:“早闻宝轩戏班是盛京一绝,今日这出《长坂坡》演得果真是精彩绝伦,那梅先生唱得竟比曾师傅还响。”
傅作翊吃着鸡蛋果,其实方才他便已经注意到了那个叫梅龙的人,正要接下话,忽听见轰然一声爆炸,厅内灯光顿时全熄,烧焦味骤然扑鼻而来,那甄茜猛然吓一跳,“啊”地惊叫出声,傅作翊猝然警醒过来反手往腰间一摸,啪嗒一声身手敏捷地*枪来,“快趴下!”四下里黑鸦鸦一片,子弹嗖嗖从他鬓间疾速穿过,平平几下碎了一地玻璃碴儿。那甄茜不住地唤着:“宜生……宜生……”她的唤声在黑暗里愈来愈远,他赫然方寸大乱,愤怒地举枪大斥道:“叶副官,快保护夫人!带她走!”
“总司令,正门关住了!”那叶副官尚在混战当中。
话音未落,忽听见那甄茜“啊——”一声惊叫,整个身子硬生生自轮椅跌落下来,回头却已有人在喊:“事情有变,快撤!”话甫一出,那些藏匿于暗处里的枪手便已快速步履纷杳地退出去。饶是如此,却还有人死心不息往着这边发枪,连连火花全落到傅作翊身前一张酸枝木椅上,他勃然大怒正要回击过去,眼前却突然掠过一抹黑影挡在他身前,心中一紧,脱口问:“关雪?”
因着在黑暗里待得过久,周遭的事物倒渐渐明朗起来,那枪手依旧不肯罢休地想将他置于死地,一枪便命中身前那抹黑影。傅作翊心下一窒,枪林弹荷间竟飞过来一只庞然大物骤然叼落那人手中的短枪,见势不对,忙从事先安排好的后门落荒而逃。傅作翊扶住身前的人,却发现此人的肩极宽,于是大喝道:“叶副官,快去开门!”
大门一开,原本漆黑一屯的戏厅赫然变得光线透亮起来,仿若罩着层层救世的曙光一丝一丝蔓延开去,傅作翊终究看清了方才骤然扑上来替他挡枪的人,竟是那浓妆还未卸全的“赵云”梅先生,不由得一番震惊,他的腹部有血淙淙往外流,却是如何叫唤亦没有清醒过来。
傅作翊心里一紧,猝然回过头去,一眼便望到了地上的甄茜,见旁侧的轮椅已被子弹扫射成零碎。他万分情急奔过去,却见她身前躺着一个人,关雪竟用跟梅龙同样的方式挡在了甄茜身前,他万万不敢相信这个狠毒的女人竟会替甄茜挡枪。甄茜抱住她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字,她却一动不动只躺在甄茜怀里,一头乌发凌乱散落于血泊中,静得几乎连呼吸声也没有,傅作翊心中猛地一痛,一颗心好似遭遇着突如其来的生煎油炸,一阵一阵发紧。
他原以为她会费尽心思纠缠自己一生一世,他原以为她会在自己爱上她之前绝不会善罢干休,这样苦苦在他生命里徘徊了五年的女子,如今竟要香消玉殒了么?他分明是不在乎她的,她的生与死如此微不足道,这一刻竟让他自心底生出一种痛彻心扉的绝望,他眼中浸满了千丝万缕的凄惶,只骤然躬下身从甄茜怀中抱起她,记得上一回在北门监狱抱走她的时候,她的身子亦像这般轻如纸偶。
他紧了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牢,低沉开口道:“叶副官,马上叫黎医生过来,另外好生送夫人回去,余下的交由陆军师长善后。”他的声音是震的,他的心亦是震的,此时他已无法衡量甄茜与关雪在他心中到底孰轻孰重,如今唯一的信念便是绝不能让其中一个离开。无论是谁,或甄茜,或关雪,都不愿放手。
傅作翊此时已大步跨开去,好似一分亦不能耽搁,四下里尽是一片狼藉,只有那一曲已尽的戏台上还赫然立着那头蒙古雄鹰,虽则气焰磅礴,一双绿幽幽的眸子忽眨忽张却是毫无焦距。。。。。。
☆、【第五章】(1)情起缘落成枉然
【第五章】(1)情起缘落成枉然
帐篷外头篝火四起,淡雅清新的幽篁香气疏而远,引得遍地香草恋马蹄,木柯寨的山头有妙龄女子吭歌跳舞,木柯寨的草圃有青年勇士斗马叼羊。一位小女娃被她身后的妇人按在镜前梳辫子,目光却是一个劲地往帐外瞅,她脾气一上来胡乱揪着头发,大嚷道:“坏女人!你要再不放我出去看晚宴,回头我叫二叔休了你!”那妇人见她才是个娃娃就这般嘴叼,倒也不怒,软声软气地哄道:“坏女人总比丑女人好,小雪这样蓬头逅脸可不招人爱。你只管乖乖坐好,别像上回那样拿剪子去剪马尾巴,待二婶替你梳好小辫子,铁定让你出去瞧个够,回头你二叔若是不休了我,我便休了他。”女娃“哧”地捂着小嘴乐笑,嫩白的小粉颊染着点点红晕。
旁侧的关雪愣愣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熟悉又疏远,甫迈开一步去,周遭的事物却突然骤变。切换成一间奢华锦绣却暗无天日的闺阁厢房,恍惚间窸窸窣窣似有哭声传出,因着隔着屏风,关雪方才绕过去,却见浓妆艳唇的女人正举着鞭子嗖嗖抽着那疙瘩上的姑娘,“呸!敢跟我使性子,来人啊!将园里那疯猫给我抓来,塞她裤裆里咬她个稀巴烂。”话甫一出,回头便有阄公擒着张牙舞爪的黑猫过来了,那姑娘来不及反应竟猝然咬过去,关雪大惊,正要迎上去阻止,却见她已硬生生将它一条尾巴给狠狠地截断下来……
“啊——”关雪惊叫着自梦魇中乍醒,她甫一睁眼,恍若有人在耳边叫唤她,可她实在是困得厉害,只是动了下眼皮子便又极其疲倦沉睡过去。
眼前有一道冗长冗长的走廊,好似永远亦望不到尽头,她一步一步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