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民国桃色好 作者:潇湘墨客-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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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头,将手一挥示意她退下去,那老嬷嬷见势忙领着七七往回走,路走到半截,七七突然大着胆子回头一瞥,却见梅龙已经往小径的另一端方向走去,渐渐没入那小径拐角处。她知道他是要去寻方才那位姐姐,此时的云层愈压愈低,七七不敢再看,快步跟上老嬷嬷的步子。
☆、【十五章】(3)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十五章】(3)一石激起千层浪
屋子内的暖气管子烘得愈发的热,那纷乱如雨的雪落在窗柩上,融成了雪水,悄无声息地淌下来,隔着毛玻璃全浸在朦胧中。外头的天气亦是阴沉沉的,却不见下雨,云里雾里只余了天地间一片湿气黯然。
门外一阵叮叮当当的铎铃声冷不防响起,原是那司令夫人屋子里的小丫头替甄茜传话来了,信玉之年的姑娘家娇乖伶俐,见着此时方才晨早七点,唯恐打搅关雪歇息,声音压得极低:“关小姐?夫人吩咐下来,今日是约好去添置婚礼用品的日子,车子已经候在楼下了,就等着小姐移步呐。”见屋子内不做一声,原以为她还未睡醒过来,便又交代了一句:“小姐,梅团长也来了,正在车里等小姐呢。”
话音犹未落,小丫头肩上一热,猝然回过头来,原是梅龙不知何时站在自个儿身后,她正想颔首向他请安,他却适时竖起一根手指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犹在诧异之中,他则是挥挥手示意她下去,反手倚开了门。“嘎吱——”地一下冗长的声响,他信步迈进去,却将脚步放得极轻,今日因着是去街上添置婚办用品的日子,卸下了往日里那严肃精炼的戎装,仅是极罕见的长袍装束,袍摆下一双平底灰布鞋,倒是变得正儿八经起来,绕过那张偌大的圆桌儿,离梳妆台远在十步的地方,却骤然顿足下来。
那镂金床头簪起一双锦绣鸳鸯,床沿处是别出心裁的西桥流水木雕画像,漫白的悬帐软绵绵泻下来,便如同山涧一泓婉声瀑布忽而往下倾,深长的下摆拖到红砖地板上边儿去了,若隐若现掩着床下那双毛茸茸的皮草拖鞋。乍看之下,那罗帐朦胧中却是空无一人,凤凰双栖*,枕上绣的正是凤求凰,却也凉却了大半。窗柩半开着,冷风嗖嗖从外头渗进来,吹起她鬓前几缕碎发,却将耳垂子亦冻得微微通红了,她许是很乏了,才会在这书案台上伏了一夜。长白睡裙簇起精致的蕾丝,馝馞可闻,如此安然拂落在地却掩不住那双白若凝脂的玉足,因着长时间踏在冰冷的地砖上头,此时已微微泛起淤紫来,她是侧对着他睡的,望不见脸上的神色,只是枕在臂弯里紧紧地缩在一处,像极了寒风凛冽中一只孤立无援的小兽。
他心中一疼,缓缓迈开步子去,愈近一分心事便愈重一分,眼前便像是无数的镜头在游移切换——那日走至小径尽头,雪霰子纷纷扬扬落下来,直如敲在他心上一般,他远远便望见一个孤影久久跪在寒风中,那眼角眉梢处的憔悴叫她看起来如同鬼魂一般,空洞洞的毫无生气,他骤然间便萌生了什么不好的念头,三步并左两步走上去,万分担忧地唤她一声:“小雪?”她却是忽而绽开了笑意,仰起脸来深深地凝视了他许久,漫长得恍如隔世,最后方才扯扯他的衣服下摆,莞尔一笑道:“我是你的新娘子,你怎么舍得还让我跪在这里?”
他微微一怔,方才恍悟过来,见她双膝无力,忙蹲下身子来背她。她亦没有要抗拒的意思,软绵绵地趴上去,将整个身子的重量交与他,双手却是紧紧地圈住他的颈脖,像是拽住了救命的稻草。他驮着她,一步一步走在竹林小径里,一时间心中百味陈杂,许多年来,他从未对待过任何一样东西像对待她那般子小心翼翼,攥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四下里静谧无声,而她的呼吸微弱可闻,一下一下均匀而安稳,便如同是那正在酣梦中的初生婴儿,毫无保护力。那日之后,她便忒少出门,成天闷在小琼楼里头,他虽则几次想来望她一眼,哪怕是远远望一眼也是好的,却每番都在司令府大门便被拦截下来,说是大婚之前,一对新人是不允许见面的。所幸那甄景天今日正要离开盛京,甄茜张罗着替其送行的事宜,不得已之下才交代他与关雪一同去置办婚礼用品,兼之如今已经是民国年间了,前清的陋习礼数也应该能免则免,近年来西式婚礼在盛京是愈演愈烈,眼下就时兴由新人亲自来操办婚礼。
那绝目抖抖翅膀,几点白色的毛絮飘落下来,他几步走上去伸出手去接,一丝轻羽便翩然摊在他掌心之中。梅龙甫一低头,这会子才发觉她原是一直枕着一样东西入睡的,那蕾丝袖子下压着的正是一张双人合照。他的目光停住在上边儿并肩而笑的俩人,心中顿时生出来大片的寒意,这种突如其来的寒意便像是轰然掀上来的巨浪,一瞬间就将他心中的幻想硬生生地扑灭了。他骤然往后一个跄踉,垂在袍际处的双手渐渐收拢,为什么她对傅作翊如此念念不忘?为什么她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去伤他?为什么他身边的人都三番四次地在提醒他——关雪的心不在他身上。
他难抑心中的苦涩,漠然伸出手去想要去拿她袖子下的照片,她却好像预知了什么似的,猛地大呼一声惊醒过来:“傅作翊!”他的身子轰然一震,眼神变得复杂而冷漠,那种复杂渐渐生出一股绝望来,足以令他的世间顷刻间天崩地裂。关雪甫一睁开眼睛便是梅龙放大了数倍的脸,惊得忙将袖子下压着的那张照片儿塞入宽松的睡衣袖子里头,霎那间一张赢白的小脸上全是惊愕之色,颈项处尽是细细腻腻的密汗,濡湿了大片的衣裳,她见他眼神复杂地望着自己,这会子才想起自己方才那一声“傅作翊”喊得是多么的突兀,就像是在狠狠地往新郎脸上扇耳光子。四下里的空气蔓着尴尬的气氛,她嘴角微微瑟动,却不晓得说些什么好,只是哑口无言地顿在那里,缄默许久,方才听见那梅龙轻轻叹了口气,半弯下身子来无限怜爱地*她的鬓云,柔声道:“做恶梦了吧?”她心里一阵阵发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木讷地点点头。
他双手按在她肩头上,两眼深深地凝视着她,距离仅有五寸之远,温热的鼻息全喷在她脸上,她感觉到他眼中的痴迷,心中骤然害怕起来,害怕他的下一步动作。他目光如胶地望着她的唇瓣,*柔软得好似蒙着一股充裕的水气,轻轻一触便会溅*来,又新鲜得宛若枝上一粒樱桃,莹莹散发着光泽。他情不自禁地凑上去,那绝目却忽然鸣叫了几声,弥留之际关雪已蓦地撇开脸去,他万分尴尬,却向着绝目呵呵一笑:“死东西,翅膀硬了?敢坏我好事。”转而又回过头来,笑道:“你瞧它都叫你惯坏了,明明看不见,却好像最不待见小儿女亲亲热热的模样儿似的,一分不差,偏偏就撞上咱俩办正事的时候。”
关雪明白他是在掩饰尴尬,几近艰难地扯起一丝笑容来接下话:“它哪里是叫我惯坏的?你听这外头的风吹得那样紧,窗子又半开着,它方才是受冻打喷嚏而已。”梅龙听她这样一说,倒是装作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样子,点点头道:“这才换主子多久,我便不及你了解它了。”话音犹未落,他便骇然走过去托起她那双毛绒拖鞋,又走回来半蹲在她跟前,二话不说只是伸手替她去穿鞋子。她心中一惊,脱口便问:“你做什么?”他替她穿好,仰起脸来猝然抬手在她额前敲了一记爆栗:“你这位待嫁新娘也太不称职了,你忘了?今日是去置办婚礼用品的日子。”关雪一时间没想起来,只是揉着发疼的前额迟疑道:“不是说……大婚之前不能见面么?”他忽觉好笑,抬手又是一记爆栗:“现在可是民国,我怎么娶个封建的新娘子回家了。”她连遭两回‘攻击’,心中气结正欲开口,却见他哗啦啦一下从袍袖子里抽出一张长条来,晃在她眼前:“喏,你若再磨磨蹭蹭的,这样长的清单怕是得折腾到明儿一早了,关小姐。”
听他如此一说,关雪换了身衣裳便出门了,在此之前,她趁着梅龙正候在外头,极其小心地将方才那睡衣袖子里的照片儿压在衣服柜子底下,又想着回头要穿街过巷去走商铺,穿旗袍到底不便,于是只着了一套精致的小洋裙。因着置办的东西忒多,那甄茜特意派了汽车过来,甫一上车,却不见司机,她转念一想便知晓了那甄茜此举的用意——不过是在人前故作姐妹情深罢了,如今派车不派人,显然是在心里给她难堪。她犹在懊恼中,梅龙已经跨上车来,却是坐在了司机位置,他忽而回过头来,倜傥道:“关小姐,今日就由我来当你的司机。”她微微一怔,竟不知道原来梅龙也会开汽车,他自负得意,甫一上档,车子便发出一声悠长的汽笛声,漫白的烟雾在寒风中弥漫开来,前头的岗哨远远看见是总司令的车子开出来了,忙迎上去指手画脚着替其开路,关雪回头往后望去,两侧高大修长的树木正缓缓往后移去,远在身后,恍惚间车子已经徐徐地驶出了司令府正大门。
汽车顺着陵川街往南,兜兜转转几个圈儿又折东开出许久,最后驶入了永邑街,此处因着离码头忒近,又是商业街,确实比陵川要热闹许多,关雪躺在软座上,望着沿途的商铺洋店掠眼而过,窗子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开出一道*来,只是紧紧关上抵御着寒风,一切都像是隔着毛玻璃,新簇的百货商铺,陈年的老字号,翻新的当铺,独立的邮箱和电话亭…。。。两旁的小贩一如既往地吆三喝四着,包子笼的蒸汽散在风里,她望着眼前一派繁荣热闹的景象,心情不由得渐渐转好,嘴角浮上来一丝久违的浅笑。
借着照后镜,梅龙不时看向后座的关雪,见她心情大好,自个儿也舒心起来,太阳出了云雾,街上自然亮许多,四下里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小小的车厢内,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盛京大小事,一会子谈谈趣闻一会子又说说笑话,便真真正正如同是一对儿你侬我侬的未婚小夫妻。永邑街新开张的小四喜茶楼分号,他们碰上折扣的好日子,便在街口停下车,从小四喜茶楼吃过早饭,又听完楼下一段精彩绝伦的舞狮,方才下的楼。
梅龙徒步领着她从小巷里横穿过去,便是一条路面十分宽裕新簇的长街,街上的商铺小店亦全是新的,隐隐蔓透着清新的木质香气。街上有家洋装店,醒目张扬的霓虹灯招牌,取数十盏小灯簇起的招牌框架,照得那落地玻璃窗泛起银光,就像是从百乐门上卸下来那般子熠熠生辉,隔着玻璃面儿,两具穿着西洋礼裙的女模特立在窗前,店内的服务生看见客人进来了,忙迎上去恭谦道:“welcomtobeautifullady!It'smypleasuretoserveforyou。”她仰起头来,眼前原是一个外国男人,不由得十分怔仲,倒是旁侧的梅龙识趣地替她解围:“我们不会讲英文。如今是在中国,理应讲的是中文。”此话无疑带着几分不悦与挑衅,饶是如此,那洋人服务生还是立马换上一口流利的中文又重复一遍:“欢迎光临!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那关雪微微咋舌,不可思议地望向梅龙,他却是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径直往橱窗那边走过去。余下关雪站在一处默默出神,她虽觉西洋玩意颇具新意,首饰匣子里不乏两三件精致的西洋蝴蝶发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