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嫡杀-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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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留你一命而已。多亏我大发善心周济你衣食,你才能活到今天,没想到你居然反过来害我!快说,是你在牲口棚子里做了手脚,害得少爷的爱马丧命,是你陷害我!快说啊!不然我打死你!”
杨大德一心要替自己开脱,正说得口沫横飞,忽然腰眼挨了重重一脚,顿时哎哟一声身不由己地跪了下去。
随即,只听李管家怒斥道:“好个胆大妄为的奴才,辜负了老爷夫人的信任,还满口胡言乱语!大小姐是老爷嫡亲的女儿,只是身体不好才忍痛送到庄子来养病,却被你这忘恩背主的奴才这般作践!欺下瞒上,当真该死!”
正文 005 智惩刁仆
听到杨大德满口胡沁,李管家当机立断作出决定站在明华容这边。没办法,这是为了明府的名声,夫人气归气,顾及大局终究还会饶过他。若是袖手不理,坐实了纵容刁奴虐待长女之事,向来爱惜名声的老爷只怕会扒了他的皮。
只是,明华容如何听不出这番话看似声色俱厉、实则话里话外都在将明守靖和白氏撇得干干净净。
她心内暗自冷笑几声,面上却做出泫然欲泣的模样:“这么多年来,父亲母亲对我不闻不问,我还以为就像杨管事说的,他们都把我忘了,不要我了,才指使庄子上的人任意欺负我。”
这话字字刺心,李管家赶紧说道:“大小姐受委屈了,老爷夫人可是时刻把您放在心尖儿上的,若不是记挂您病弱,早将您接回去了。是这刁奴背主负义,私下挑拔,您可千万别轻信啊。”
听到这满是破绽的话,明华容也不分争。她以袖掩面,似是委屈落泪,其实不过是掩住唇角的冷笑:“我就知道,父母亲定不会这般狠心。果然他们是受小人蒙蔽,才令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
见状,李管家以为自己三言两语就把这没见识的小姐哄住了,立即接口道:“正是如此,帝京府里的下人们哪天不听老爷念您几次。您若为这刁奴便恼了老爷夫人,他们不知该多伤心。”
闻言,明华容拭了拭眼角泪珠,满怀希望地看向管家:“如此说来,父亲母亲都是想我回去的,李管家,你能带我回家吗?”
“啊?这——”李管家张口结舌,想也不想便推脱道:“大小姐您身体不好,庄子这边清清静静正适合养病,您——”
“养病?我被作践了这些年都没死,可见病早就好了。若说庄子清静,我又何至于被这些下人当成奴婢的奴婢欺压了这么多年?我知道了,定是父亲母亲不想见我,才故意这么说。”明华容一脸委屈地打断李管家的话,把他的借口统统堵死,末了还反将一军。
“大小姐千万别误会,老爷夫人绝无此意,刚才只是我顺口一说。”李管家吓了一跳,赶紧辩解道。他可担不起给明守靖和白氏抹黑的罪名。
明华容敏锐地抓住他话里的漏洞:“顺口一说?那么你还是能带我回家了?”
“我……我……”李管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根本不想将明华容带回去,沾染一身的麻烦。但众目睽睽之下揭出明华容被下仆虐待之事,他如果放任她留在庄子上,对明府的名声也是妨害。
乡下人虽有些势利,但心思总归单纯。几位旁观的乡绅见明华容手背腕间旧伤累累,整个人因为多年营养不良而瘦瘦小小,但神态举止却是落落大方,令人不敢小窥。当下有位老者忍不住帮腔道:“李管家,你便将大小姐带回府又何妨?天底下做父母的,哪个看到女儿如此境遇会不心疼?你家老爷知道后,非但不会怪罪,还会奖赏你。”
这话说得句句在理,李管家再无可推托,见骑虎难下,他只得答应道:“各位说得不错,大小姐,您收检下行李,稍后便随我回帝京吧。”
终于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明华容嘴角微翘,露出她苏醒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那便有劳李管家了。”
常年的缺衣少食让她瘦骨伶仃,没有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丰腴,但也因此令天生秀致的轮廓愈发惹眼。当她微笑起来时,李管家竟然觉得,面前一身寒衣的大小姐,竟然比素来严妆锦衣的二小姐美得更加夺目。
——将这样的大小姐带回帝京,恐怕府里免不了会掀起风浪吧。
李管家不期然想到,但眼前的情势已经容不得他反悔。他一边后悔今天为何要来庄子歇脚,一边将怒气都撒在肇事的杨大德身上:“先把这忘恩负义的背主之人鞭笞三十,再押往帝京让老爷发落!其他欺负过小姐的刁奴们也照此办理!”
话音刚落,跟着李管家过来的那帮家丁便捉小鸡般提起早吓得瘫软的杨大德,挥起马鞭狠狠抽下。杨大德一开始还不住声的喊冤,后来只疼得惨叫连连,渐渐地连叫也叫不出来。待到三十鞭子抽完,他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晓得这遭肯定是逃不了,但记挂着宝贝儿子,杨大德苦苦强撑着求情道:“是我……是我狼心狗肺,辜负了老爷的信任,因对府里的事怀怨,便拿大小姐出气……但我儿子富贵年纪小,根本不知道这些,也不曾得罪过大小姐,还求李爷饶了他一条贱命,日后留个我为送终上香的人。”
古代对于身后事相当看重。李管家听杨大德说得可怜,再想想富贵年幼,确是做不出什么事来,便也不想将事情做绝,点头答允道:“这条贱命暂且记下,只打他二十板子,问他惊了少爷爱马之罪。”
早在开始行刑时,李管家就命家丁们将庄上所有下人赶来观刑。见平日趾高气扬的杨大德被打得奄奄一息,还说出这等丧气话,院里院外顿时一片鬼哭狼嚎。
庄子上的人哪个没欺负过明华容?鞭笞三十就能去了一个人的半条命,更别提押送帝京发落的下场多半是个死。一想到将来的凄惨下场,所有人都悔不当初。
早上还奉王氏之命去传话的妇人率先跪了下来,不住地对明华容磕头:“大小姐开恩,饶了我这猪油蒙心的人!其实都是王氏捣的鬼,若不是受她欺压威逼,借奴婢一万个胆也不敢对您不敬。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啊,大小姐您就饶了奴婢吧!”
见状,其他人也有样学样,一股脑跪下来不住地为自己开脱求饶,将所有责任都推到杨大德和王氏身上。
看着这群欺软怕硬又没骨头的恶奴,明华容眼中寒意一闪而过。前世的她或许会心软原谅,但经历过一次死亡的她,现在已非常明白,自己的善良在别人眼中只会是软弱可欺。这些天性凉薄,迎高踩低的家伙就算被开释也不会感激,反而会更加怨恨自己。
虽然打定了主意不会放过他们,但为了避免日后给人留下狠心薄情的话柄,明华容自然不会亲自出头处置。
待他们七嘴八舌数落完杨家夫妇的不是后,明华容倒退两步,咬了咬唇,神情复杂,面上闪过犹豫、气愤等表情,最终向李管家轻声说道:“他们胆子真大,明明李管家都下令了还敢违抗……我也不知他们说得是不是真的,就请李管家依家规定夺裁决吧,我先回房收拾东西了。”
李管家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想到明华容是在借他的手杀人,闻言立即骂道:“一群刁奴,连我下令都敢不尊,可见平日肯定是嚣张惯了!说是杨大德逼的?我就不信他还拿刀架在你们脖子上让你们去欺辱大小姐!依照家法,胆敢欺压主子的恶仆一律处以杖刑,再灌了哑药发卖!”
明华容望着冬日极淡极高的天空,深深吸了口气,像是没听到身后震天哭声一般,毫不迟疑地走出院子。
经过院门时,她顿了一顿,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疼得不断抽搐,浑身鲜血淋漓的杨大德,轻声说道:“杨管事真是好心,连一个外人的性命都要保。难道你不明白,你既不是富贵的亲生父亲,又如何指望他能为你送终?”
“你、你说什么?”杨大德刚刚还在庆幸保住了儿子一命,乍然听到这话,顿觉寒冬天浸进冰水里,连心脏都要冻僵了。他死死瞪着明华容,艰难地摇头:“你胡说……你胡说!富贵是我一手带大的,怎么可能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是么,难道你忘了王氏有孕时你外出办事,根本不在庄中。还有,你不妨先想想,他长得像你多些,还是——像那顾老三多些?庄子上的人都知道你老婆恨你滥赌,早就另有打算,和顾老三素来有些不清不楚,只有你被蒙在鼓里罢了。你虽待我刻薄,我却不想你做了鬼还被欺瞒。话已至此,信不信由你。”
正文 006 百口莫辩
明华容淡淡说完便要转身离开。杨大德听她说得有鼻子有眼,再想到昨天王氏受伤后,顾老三的那份殷勤劲儿,越想越觉得富贵确实不像自己,不免起了三分疑心,但疼爱多年的儿子竟然是别人的种,换谁也无法马上接受。见明华容抽身要走,想也不想便叫道:“你说清楚,你怎么知道富贵不是我儿子?”
情急之下,他忘了压低声音。一时间,虽是人人自危,哭个不休,但听到这番话还是都愣住了。
没有一个男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嚷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何况这事儿之前一点影子也没有。他们不知杨大德唱的又是哪一出,不禁都回头盯着他看个不住。
杨大德本有心病,见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闪烁奇特,似是嘲讽,又好像是怜悯,怎么看都是在嘲笑他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他不禁怒火冲天,又气又恨,不及细思便一迭声地嚷着要严惩富贵和王氏,气急败坏道:“李爷,富贵险些害死少爷的爱马,若是轻易放过,日后您定会被少爷追究重罚!李爷,您可不能被他拖累了前程啊!还有他娘平时私下就对少爷诋毁不断,对大小姐更是朝打暮骂!富贵这么做肯定是他娘指使的!您一定要追查到底啊!”
“挨了鞭子还不老实,住口!”
有个家丁嫌吵,往杨大德伤口上踹了一脚,令他生生疼昏过去。李管家被杨大德的反覆无常气得脸色铁青:“他既这么说,我就成全了他——把王氏和他那小崽子拖过来,鞭笞三十!这才算做一家人!”
明华容看了一眼呼天抢地的王氏和富贵,眼中浮出一抹讥讽。前世自己被接走时,王氏为了洗脱干系,花言巧语编派了一堆她挑衣拣食不肯吃饭,所以才瘦小不堪;天性顽劣四处撒野,所以才摔得满身伤痕的谎言。如今,轮到她尝一尝被谎言构陷得百口莫辩的滋味了!
整桩事件看似意外,其实是她巧妙利用各人性格,稍加牵引,将所有事情引向她预期的方向。
昨晚她便悄悄将掺了能让畜牲狂躁的药材根茎的葱油饼放入食槽,又故意在富贵面前夸赞少爷的马匹定然神骏非凡,勾起他的好奇心。当一切即将尘埃落定之际,她又暗示富贵是王氏与人私通而生,让素性疑心病重的杨大德亲手将老婆孩子推上绝路。
打骂她最多的虽然是王氏,但没有制止的杨大德也是帮凶,更遑论恶作剧不断,给她带来终身伤痛的富贵。这一家三口,谁也别想独善其身!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否则哪里还有公平可言?
——这只是第一步而已,接下来,便是自己最大的仇人。因为这一番动作,自己比前世提前大半年回到帝京,也不知随后的一切,会发生怎样的变动。
想到入京后即将面对的一切,明华容眼神越发森寒,嘴角却慢慢勾起,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折腾半日,李管家将喊冤喊得最凶的十几个人重重杖责之后灌下哑药,又连夜叫来人牙子发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