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是喜脉-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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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王克礼冷汗跟着就下来了,忙起身拉了方沐阳打圆场:“两位莫怪,沐阳小孩儿不会喝酒,也不会说话……”
可正主齐三并不生气,反倒笑嘻嘻地问道:“这酒还有隐士俗人之分?爷倒是头一次听说,来,给爷说个清楚!”
王克礼一听,就朝方沐阳丢了个“自求多福”的眼色。这两位都是高高在上的主,平日里叫人奉承着习惯了,猛然有个对他们不那么恭敬地,反倒来了兴致。加上之前他们对方沐阳也挺感兴趣,王克礼就晓得方沐阳是入了两位爷的眼,唉,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方沐阳也不急,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桃花酒,微带红色的酒液盛在白瓷杯中,拿在他肤色微黑的修长指尖,莫名就显得妖艳起来。
只听他缓缓道:“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这酒,喝的人不同了,便也分了三六九等。最末一等,淡而无味,是乡村脚店里头的农夫俗人所爱,价值便宜,饮后并无回味,只是端着泥碗告诉自己‘我喝过酒了’,自欺欺人而已。”
“略好一等,于市井酒楼贩售,索求者唯图一醉,自语‘一醉解千愁’,醒来却发现一切照旧,该愁得还是发愁。”
“更优者,饕餮之徒最好,只求口齿流芳,回味甘长。可这三种,不过都是口腹之欲,未免落了下乘。”
说罢,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除了跟他比较熟的王克礼,其余几人包括冷着脸的齐六在内,都听得入神。齐三更是殷切,亲手执壶替他满上,追问道:“那哪种又是上乘呢?”
方沐阳拈了酒杯,斜眼瞟过来,竟是眼波婉转,将齐三齐六一同横了一眼。
齐六叫他一看,满不自在地别过头去。
他轻笑了一声:“上乘者,喝的不是酒,是境界。”
“最次一等,喝的是烦愁,正是所谓‘酒入愁肠,借酒消愁’。略好一点的,喝的是放荡,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酒装疯’。最上一等么?”
他顿了顿,朝着纱帘飞舞的栏杆外看了出去,轻声道:“喝的便是寂寞。”
齐三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听懂,微微颔首不知道是在表达什么。齐六看也懒得多看他一眼,从鼻孔里头哼了一声表示不屑,唯有王克礼捧场,追问道:“那你刚说着桃花酒乃是隐士之酒,又有什么说头?”
方沐阳微微晃动手里的酒杯,双眼微阖,看着这不断荡漾的酒液低声吟诵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一边吟诵,心里一边哀嚎,艾玛唐伯虎大才子,不得已剽窃你了,你要怪就怪周星星吧!要不是他演的那个唐伯虎点秋香,我也不可能对这首诗这么熟啊!
可其他人不晓得他是剽窃的啊!听到这首诗,众人眼前不由浮现出满山桃花灼灼,一个世外高人手持酒壶醉倒树下,不问世事的姿态。就连扭了头的齐六也不由转过头来,盯着方沐阳目不转睛。
王克礼更是激动地手都跟着发抖,只想跳起来找一副文房将这首好诗抄录下来,奈何当着两位主子的面儿,不好失礼。心里痒得不行,暗道回去就把方沐阳叫去重新抄录一番。
自觉装逼也装够了,方沐阳起身行了一礼,道了声:“几位慢用!”便径自离去了。
齐三追着叫了几声,他也没停步,蹬蹬蹬就下了楼。惹得齐三摇头晃脑地直叹道:“真是个妙人!这小方姑爷果然名不虚传,挺有意思的!”说罢转身一点王克礼:“这么个人,怎么就叫你碰见了?不过要不是你说,还真瞧不出来他才十三呢!”
王克礼哈着腰笑道:“都是托主子的福罢了,若不是来瑞昌,哪里又能遇见他呢?”
两人笑了一回,吩咐将残羹撤了,另上了热食慢慢吃着。这次齐三没装疯了,也不拉人喝酒,倒是一心一意好生吃起饭来。
齐六在旁边看着,这才放了心。
他这个哥哥,就是个人来疯。往常疯起来倒没什么,可这出门在外的,若是疯得很了,就是齐六也拉不住,更不用提几个护卫了。上次就是看见街边的小食,非闹着要吃,结果拉了肚子。连累耽搁了行程不提,还叫一帮子人跟着提心吊胆的。
叫人几句话就打消了发疯的念头,还真是少见。
酒足饭饱,齐三便对王克礼低声交代起正事来。
王克礼听着一惊,满脸苦恼之色,强挤了一个笑出来,倒像馒头上蒸开了的口子,瞧着不喜庆,还有点渗人。
齐三一看,就晓得他要推脱,敛了笑道:“王大人,你当我兄弟二人来瑞昌是玩的么?这一路紧赶慢赶的,不过就是为了这点子事罢了。若是办不好,哼哼……”
王克礼到了喉咙眼儿的推脱之词只得强咽了下去,思索着如何应对。
057 难以置信
齐三说的这件事,若是换了旁人,也是小事一桩。可偏偏他们兄弟俩身份贵重,就是借了王克礼一百个胆子,此刻也难以决断。
答应吧,万一,万一有个万一,他就是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命都没有了,还做什么官,博什么名声,谈什么光宗耀祖?
可不答应吧,跟这位爷当面锣对面鼓地抵着,也没他的好果子吃。说不定给他什么小鞋穿,搞不好还要连累家里人。
转念一想,富贵险中求,若是经此一事,自己在这位爷的面前铁定是挂了号的,往后的事情也说不定是吧?
于是王克礼将心一横,决定博了这把。
只不过嘴上还是说道:“您二位,若是过去,只怕关卡上是行不通的,那就只能掩人耳目了。下官想想法子,悄悄送您二位过去,再悄悄接您二位回来,您觉着如何?”
齐三回头看了齐六一眼,见他对着自己点头,便开了笑脸道:“王大人啊,也不是爷为难你,若是这事好办,爷还跟你说个啥?这不就是看在你经营瑞昌几年,也算是个地头蛇了么?”
王克礼哪里敢答这个话,冷汗直冒地赔着笑,答应回去想想法子,明日再给齐三回话。
该说的说了,该吃的吃了,齐三等人这才起身下楼。
方沐阳那边就没这么顺利了。
南楚这人姓秦,人称七爷,自称以前是皇家的一个什么人,姓氏都是皇帝赐的国姓。这些本没什么,不过这人手里倒是硬,吃得下去货,也拿得出好东西来。
这几年方沐阳给南楚那边弄的东西多是以本地的药材为主,夹杂少量国家管制的东西,比如白盐、铜矿石。基本来说,她的原则就是,南楚需要什么,她就弄什么。冯麻子也有些野路子,再加上码头上整了个金帮出来,货源没多大问题,进来的问题也不大。
不过跟七爷倒是一直没有正面接触过,都是通过中间人牵线搭桥的。
现在是方沐阳把主意打到了更高级的东西上头,量也大,所以七爷提出来见个面,没想到一见面就砸了。
秦七爷是怎么也想不到,一直跟自己交易的金帮老大居然是个孩子。瞧那个头,比自己孩子还要矮一截,说什么也不肯相信,认定是北齐的人耍他开心。
北齐南楚隔江而望,既是一衣带水,又有点敌对,关系有些暧昧。就像北齐人看不起南楚人,说他们“矫揉造作娘娘腔”一样,南楚人也认为北齐人“粗鲁俗气没文化”。有了这层先入为主的成见,秦七爷心里就膈应不已,不过碍着两边也交往了一段时间,这帮北齐人的信誉一直挺好,实力也不错,没撕破脸皮罢了。
开始这气氛是有些凝滞,后来方沐阳出去了,就像大人谈事孩子避开了一样。秦七爷这才放开了些,拉着高大的李巴鱼推杯换盏,几杯黄汤灌下去,酒桌上又才活跃起来。
夹了一筷子菜,秦七爷半是埋怨半是打探地说道:“你说你们也是,咱们虽说没打过照面,可这生意一直做着,你也不能说七爷我没关照你们。难得过来见一面,你弄个半大的娃,说是小方姑爷,这不是耍我么?”
李巴鱼坐直了身子,闷声闷气地答道:“您这话可不对了,那就是小方姑爷。我们金帮上下几百口子人,都指着他吃饭,拿这个哄您做什么?再说了,这是开玩笑的事儿么?”
“啊?!”秦七爷张了张口,还是相信不了。
那个娃娃,虽说皮肤黑点儿,可瞧那样貌就是精致的,说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少爷也有人信,怎么能是金帮的老大?金帮的底细他清楚啊,就是瑞昌码头上的苦力嘛,那是跟他们一处混的人?
他的随从也挺惊讶:“真是小方姑爷?别是骗我们吧?”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李巴鱼就有点冒火了,瞪了眼道:“您要不信,满瑞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小方姑爷?谁不认识小方姑爷?”
他起了高腔,旁边赵晨赶紧把他按了下来,笑着对秦七爷几个道:“您几位别见怪,我们都是跟着小方姑爷混出来的,听不得有人说他不好。巴鱼他是个直性子,冒犯了。”
秦七爷面上有些下不来,讪讪笑道:“没事没事,这不是看小方姑爷英雄年少,我们难以置信嘛!来,喝一杯。”
这就相当于是变相的赔罪了。
李巴鱼还是有些生气,不过赵晨冲他使了眼色,他这才一口将酒闷了,扭头不再说话。
赵晨殷勤地给秦七爷满上酒,随口笑道:“可不是么?年纪瞧着倒是小,可您不知道,他那手可真是黑啊!我们哥几个跟小方姑爷那是打出来的交情,就一个照面儿,小方姑爷就把我两个兄弟给开了瓢,撂倒了。那个利索劲……啧啧……七爷,不瞒您说,我们都是苦哈哈出来的,为了口吃的,跟人搏命的事儿也不是没干过,可像小方姑爷那么狠的,真少!就冲这个,弟兄们也服他。”
帮派之间打个架什么的,那是常事。可这么点高的孩子抬手就给人开瓢,秦七爷和他的随从试着想象了一下,都有些相信不了,对望了一眼,认定这是给小方姑爷脸上贴金。花花轿子众人抬嘛,当然也不会揭破,笑着应了一声。
赵晨接着说:“可弟兄们最服小方姑爷的,还不是这个狠劲。前几年瑞昌刚糟了灾,谁家粮食都不够吃,可跟着小方姑爷,他能喝粥,弟兄们也跟着能喝上一口,跟着他,这几年我们也才混出个人样。您看我这衣裳,就是我那死鬼老爹也没穿过这么好的。您说,不跟着这样的老大,跟着谁?”
话音刚落,方沐阳就撩帘子进来了,笑着打趣:“这就算好了么?那绸子缎子的,我还打量给你们做几身穿穿呢!看来是不用了……”
金帮的众人都站了起来,齐声唤道:“小方姑爷!”
气势倒是十足,不过就显得依旧坐着的秦七爷几人有些尴尬了。
方沐阳晓得他们是心里不舒服,给秦七爷脸色看,可他不能这样啊!笑骂道:“小声点儿!娘的,人家好好的唱歌都听不见了!说了几次叫你们别这么大声,斯文些!斯文些!”
众人哄笑起来,秦七爷也跟着笑,不过隐隐已经有点相信这个半大娃娃真是金帮的老大了。
058 急也急不来的事
席间气氛热络起来,多了几分随和。秦七爷也是江湖上跑惯了场子的,只几句话,便将金帮众人安抚下来,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齐三一行人下楼,正好听见雅间里头传出来的哄笑声,回头看了一眼。齐六看见那穿淡蓝色长袍的小个子坐在一群爷们儿中间,不知怎么竟觉得有些好笑。微微勾了勾嘴角,又绷紧了脸出去了。
这酒宴一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