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凉州 作者:白衣卿相-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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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的生死兄弟!”
张议潮很欣慰地一笑,道:“谢谢你剑南,谢谢你一直当我是兄弟。你既然这么了解大哥,你觉得我会甘心做一个偏居一隅占山为王的草寇么?”李剑南眼光渐渐犀利,盯着张议潮,道:“不是!正因为大哥不是,我才更放心不下。现在的吐蕃,以大哥的实力为最,而能威胁大唐的,也只有大哥了。当初论恐热势力最大时,我帮尚婢婢对付论恐热;后来我觉得尚婢婢势力更强了,我就帮论恐热对付尚婢婢;如今,这两人的势力都已消散,唯一能对大唐构成威胁的就只剩下大哥!如果你我兄弟今日之战,能免大唐、吐蕃生灵涂炭之苦,那也是值得的!”张议潮苦笑一声,道:“兄弟你怎么就认定我要反自己的大唐呢……”李剑南却不再答话,右脚直线向左趟踏入巽卦,左脚弧线向右趟,踏入坎卦,剑成巽五式,如风刺向张议潮胸口,左掌小指一屈三指一横结乾卦,蓄势待发。张议潮抽剑,还未动,李剑南已猜出他要用的是斜刺自己大腿的“有剑入无间”剑法的那招“有如神助”,这招曾见老骆驼用过。李剑南手中剑忽然向下一斩,张议潮那拔了半截的剑竟被他的穿云剑一剑斩断,两人都是一呆,李剑南左手的乾卦已发出,直奔张议潮胸膛,张议潮虽向后极力闪避,仍是被他掌风扫到,顿时喷出一口鲜血,而李剑南的穿云剑已变兑二式,刺向张议潮咽喉——一声脆响,穿云剑被荡开,“有”剑,挡在李剑南和张议潮之间的,是张淮深,张淮深向李剑南一伸手,道:“李叔叔且慢!我父亲有话对你说!”
帐帘一挑,张议潭进来。李剑南还剑入鞘。张议潭道:“本来我也是要进来的,只是刚才听到你们兄弟在争论,原不想打扰……可没想到你们就动手了……”张议潭将头转向张议潮,道:“为什么这时侯了,你还不把我们的计划告诉剑南老弟呢?”张议潮抛下手中断剑,擦了擦口角的血,低头道:“我宁可打下凉州后,亲自进京面圣。”张议潭摇头,对李剑南道:“剑南老弟,你和我们张家、和沙州义军,大家就如同一家人一样,不分彼此。但有些事情,你可以不考虑,我和你大哥张议潮却必须考虑,而且有很多事情,又不能主动和你说,说了,反而怕你误会……今天逼到这个份上,有什么话也只能摊开来明说了……”
张淮深亲自去泡了奶茶,四人落座,李剑南默默地听张议潭诉说。
张议潭道:“我们张家,世代都蒙大唐皇恩,从来都做忠臣良将,传到我们兄弟这一代,自然也不例外。我们之所以在这么险、这么难的情况下要起兵,那也绝非是为了这个家族的一己私利。更何况,这支义军组成的成份十分复杂,包括另外的敦煌一带的名门望族,如索氏、李氏、还有一些吐蕃人和其它部族的人,他们的身家性命和前途命运,我和议潮都不得不详加筹划……我们本就是大唐的义军,上不上表只是个形式,但这个过场一走,难免会出现一系列问题,正如你剑南老弟所说,现在吐蕃的势力中,以我们为最大,大唐天子必然会顾虑我们这一脉势力的发展和演变,如果天子给我们派个沙州节度使来,我们接受不接受?如果这支义军被大唐的官员接管,那义军原来的各位将领们是不是要被调换?再或者,大唐天子直接命我们义军去攻打吐蕃,或者攻打回鹘,我们去是不去?”
李剑南也是面色越来越沉重,站起身,来到张议潮面前,一拱手,道:“大哥,小弟刚才喝多了酒,一时鲁莽,冒犯了大哥,罪该万死!”张议潮展颜一笑,也站起身,按着李剑南肩膀,道:“我知道啊老弟,你现在是杀顺手了收不住,任何一派势力有可能威胁大唐安全时,你都以连根铲除为己任,哥哥我怎会怪你!”李剑南赧然一笑,道:“大哥教训得是,我也觉得自己的很多做法有些问题。”说着连连摇头。张议潮正色道:“兄弟你的所为其实没有错。但你想,咱们兄弟如此亲近知心,你尚且怀疑、甚至要对我先发制人,以免将来酿成大唐的边患,那大唐的当今天子和各位重臣又会怎么看我呢?张议潮对大唐的忠心,日月可鉴,但未必匆匆忙忙地归顺然后听从大唐调遣才是真正的‘忠心’!对这帮跟着我的出生入死的义军兄弟们,我必须有个交待,事先没有妥善的安排,你让我怎么上表归顺大唐?”李剑南道:“大哥可有什么打算?”张议潮道:“等打下凉州,我自己带着河湟各州地图,上京面圣!有我为人质,圣上当相信我和沙州义军无谋逆之心!到时,让我大哥和淮深主持义军大局,我了无牵挂!你没见我,连‘有’剑和‘有剑入无间’剑法都传给淮深了么……”李剑南动情道:“小弟真不知大哥是如此深谋远虑,差点酿成大错!真是……真是……”张议潮不以为意地笑笑,道:“这么说就见外了,被自己兄弟打一下还要记在心上不成?我几次让兄弟你去做九死一生难比登天的事,你哪次皱过一下眉头?不过兄弟这次好像武功大进啊,老哥哥我怎么连一招都接不住了?”李剑南挠头,陪笑道:“因为我见过老骆驼用‘有剑入无间’这套剑法,故能猜到大哥出招,才侥幸得手一次。”张议潭忽道:“我早已做了个决定,并且和淮深商量过了,这次进京,我去!”张议潮急道:“那怎么行!”张议潭道:“不但我要去,我还要带着索氏和李氏两家的族中长辈去,以消除大唐天子对我们的戒心……我其实早就想回大唐,回长安了。你待淮深,与亲生子无异,把他教给你,我放心。我不会什么行军打仗,留在义军中作用也不大,你在,可以震慑吐蕃和回鹘,你不能走!”张议潮哽咽着叫了一声:“大哥!”张议潭笑笑,道:“我只希望,圣上能让你统领河湟,你我兄弟,深知吐蕃普通百姓的疾苦,自然不愿去荼毒他们,能让河湟一带的汉人和吐蕃人过上安乐日子,我们兄弟就没算白起兵这一回!如果圣上要更换义军统帅,或以我们为人质,要挟你攻打吐蕃或回鹘……那你就把甘州、肃州等一带的河湟土地,交还给大唐,然后率军退回沙州……我们不做反臣……”张议潮流着泪不断答应着,李剑南也拭了拭眼泪,道:“议潭大哥,这次进京,我陪您去!我去说服当今圣上。”张议潭道:“此行吉凶难料,能少去一个就少去一个,剑南老弟的好意,我这做哥哥的心领了!”李剑南一摇头,道:“我决定了,拼上这条命,也不能让圣上作出不利义军的决定!”张议潮道:“也好,有老弟你一路护送,我也放心很多,只是天威难测,不要和圣上起什么冲突,大不了我们解甲归田,回沙州老家去!”李剑南道:“大哥千万别说丧气话,现在的一切情形,都只是我们在推测,提前想到最坏的结果,总没什么坏处。河湟一带百姓的生计,离不开大哥!”
张议潮也生出几分豪气,道:“你们临行前,我就再添几份大礼,趁现在鄯州、兰州等守备空虚,我们义军就将其攻下,一并献给圣上!”李剑南也来了精神,道:“好啊!明天,我带兵去打!”张议潮摇头笑道:“这种小仗,就不要你这大将出马了,你培养的那一百个龙虎军的队员,可个个是将才,正好河湟一带没什么仗打,他们手痒着呢!”李剑南又掏出杜牧注的《孙子兵法》下卷,双手捧给张议潮,道:“现在,我可以放心地把这下半卷杜叔叔亲笔注的《孙子兵法》送给大哥了。”张议潮双手接过,叹道:“其实这下半卷早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你的龙虎军所用的兵法,相信就是得自你这下半卷兵书……其实我早猜隐约猜到当初杜大人只给我上半卷兵书的含义了,我也以此,日夜自警,以免把握不住,留个千古骂名……好在有你剑南老弟一直在左右监督,哥哥我就是想犯错误都没机会啊,呵呵。”李剑南道:“大哥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有很多地方,是小弟远不能及的!”张议潮将手中的《孙子兵法》下卷递给张淮深,道:“我手头的《孙子兵法》上卷你已掌握纯熟,现在,把这下卷也好好研习一下吧,有不懂的,问你李叔叔。”张淮深喜形于色地接过,爱不释手,摩挲不已。
义军正在甘州休整,准备出兵鄯州之际,突然便一天之内先后接到三个探马急报:吐谷浑王率本部兵马三万出大非川;凉州烛卢巩力以罗秀为先锋率万人正向甘州直插;尚延心率河、渭子弟兵二万余骑由鄯州向甘州挺进。
大帐内,百余人都盯着张议潮挂在帅案后的大幅吐蕃全景图上标记成红色的三个粗细不同的箭头。张议潮转头问:“淮深,你有何看法?”张淮深紧紧盯着的是代表吐谷浑王的那个箭头,口中答道:“从吐谷浑王的出兵方向和探马报他所带的辎重来看,他不象是来夹击甘州的。”张议潮点头,道:“我也这么判断,吐谷浑王在我们攻打肃州时就蠢蠢欲动,可那时论恐热尚婢婢都对他有威胁,现在,两大势力消亡,他趁机发难,也在情理之中。”张淮深道:“他有可能是要攻击肃州,切断我们和沙州的联系,然后和尚延心、烛卢巩力夹击我们的甘州。”张议潮点点头,又问:“那你看,我军该如何应对?”张淮深微微一笑道:“放弃甘州,退回肃州。”张议潮含笑问:“原因呢?”张淮深从容答对道:“我军刚攻占甘州不久,立足未稳。肃州兵力不足一万,必抵御不了吐谷浑王的三万大兵;甘州距凉州、鄯州都很近,烛卢巩力和尚延心补给充足、进退自如。退回肃州,一可以避免被夹击;二可得到沙州补给,拉长尚延心和烛卢巩力的战线,此消彼长,胜算大增。”
李剑南呵呵笑道:“好一个以退为进,有所为有所不为,一步棋便破了对手三步棋,淮深的兵法运用,愈见功力了!”张淮深脸一红,道:“是两位叔叔教导有方,侄儿能想出来的,二位叔叔定然早就想出来了……还想请教李叔叔,按现在的实力分析,退这一步,仅能将双方的‘势’拉平,并不足以胜这三路大军……”李剑南却对张议潮问道:“大哥如何看?”
张议潮捻须道:“我看这三路联军,不过是以攻代守,色厉内荏、外强中干!”李剑南一挑眉,道:“正是!如今论恐热、尚婢婢两大吐蕃军事势力消亡,吐谷浑王又岂能放过这称王吐蕃的大好时机?所以他和尚延心的联合,不过是为了利益的权宜之计;尚延心如果继续按兵于自己的河州、渭州,那鄯州、廓州、兰州不是被吐谷浑占领就是被我们义军占领,而凉州,也将成为一座孤城。尚延心一步挺进,便盘活了河西诸州、与吐谷浑王化敌为友、和凉州的烛卢巩力也变成遥相呼应……”
张议潮点头,道:“不愧是‘吐蕃第一名将’,先发制人,气势汹汹,那烛卢巩力也是吐蕃五虎将之一,联手起来,还真是让人头痛。”
阎英达重重哼了一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老阎早就想会会那什么‘吐蕃五虎将’了,可惜现在只剩两个,再不打,恐怕就没机会了!”众人哄然大笑,安景道:“尚延心的‘三股烈焰托天叉’,有万夫不挡之勇,平生未尝一败,莫非你的大斧子能和他一较高下?”阎英达涨红了脸,高声道:“不打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