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与最小-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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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患之处,人民确实没有安全感。所以才有热血男儿,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保家卫国。”,尧明说道。
“但若国家后方,没有清明的法律。为了富贵,甚至为了生存,人人触犯法律。我听说中华民国的官吏,任意抓十个出来,一枪毙了,其中九个都不会冤枉。当一个社会造就了如此的人人心中都没有安全感的官吏,又如何指望人民有安全感呢。还有人治、军阀、土皇帝等等,当权者握有不受法律制约的生杀大权。这样的国家,怎么能算人民的国家呢?这样的政权,又怎么能算人民的政权呢?那保家卫国的志士的鲜血,若造就了这样一个国家,且不是白白流淌了!”,尧明这番话,却将矛头指向了蒋介石。
阎锡山一边深思,一边对尧明产生了敬意,知道他是为了中国,而不是为了帮助蒋介石建立独裁。
“阎某一生委屈求全,固然有一己私心。但更多的,也是为了山西境内,人民的安居乐业。此心天日可表。若蒋先生能顾及整个中华民族之家家安全,人人乐业。阎某就放弃这区区山西军政大权,又有何憾。”,阎锡山渐渐开始解开心中块垒。
“第三个层次是爱与社会关系的需求,第四个层次是尊重需求。”,尧明说道。
“封建王朝之君主,为一己之私,成孤家寡人,徘徊于同床异梦、众叛亲离之间。军阀、枭雄、强豪,为一己之欲,启天下战乱,置民于水火。这样的人,虽宾朋万千,应者如云,盘根错节,于人民心中,尚不及一施饭之漂母。只需要看他们在权消势失时,树倒猢狲散的凄凉,就知道他们心中并没有爱,而社会对他们的认同,也只是他们手中的权势金钱而已。”
“第五个层次是自我实现的需求。军阀豪强,不过是权力之奴隶,集团利益之囚徒。心不能见天日,目不能识是非。却偏要做出目空一切之态,以权势骄人,以铜臭袭人。在自我实现上,远不如一传播福音之谦谦基督徒。”
“阎公握山西之军政大权,请问于人生之需求,究竟曾满足几多呢?只要阎公不是那种被虚荣障目,被谗言塞耳之人,当知你现在不过是一贫如洗而已。”,尧明说道。
一生何求?中国儒家数千年的克己复礼,只不过是压抑所有人的人性,去维持一个叫皇帝的人,以及他所统领的官僚阶层,在第一层次的物质需求上,达到病态式的满足而已。普天之下,人人自危,这就是封建统治的本质。
这番话使得所有的人都陷入沉思。当时中国刚刚接受西方文化不久,以这种现代的需求满足理论看来,简直是在原始社会。
就在这时,有一个俏丽的小丫鬟模样打扮的少女,正好上前来为尧明斟茶。尧明礼节性地回头一笑,表示谢意。却不知她竟然被尧明的那一番话深深地吸引住了,被尧明一看,心中一惊,脸上一红,却将一盏热茶打翻在尧明的身上。
“婢子死罪!”,那小丫鬟吓得花容失色,赶紧跪倒在地。
尧明很自然地将她扶了起来。看到她怯生生的样子,他心中一动。
“姑娘莫需害怕,这不过是一个小小过失而已。我只是想顺便问姑娘一句,姑娘在阎家,衣食住行自然不缺了。”
那小婢低声回答道:“阎老爷待下人很好,小婢温饱无忧。”,对答之中,语声温柔,倒像有几分学问。
看到尧明疑惑的神情,她偷看了阎锡山一眼,看他没有震怒之意,就说道:“小婢是阎五姑娘房中的丫鬟红玉,自幼跟随姑娘,读过一点书。”
“姑娘莫怕,打翻了一壶茶,实乃无心之过。若是在德国,你只要简单地道一个欠,不用担心什么责罚。”
“小婢是阎家的人。老爷要如何责罚,小婢都心甘情愿领受。”,红玉道。
“在德国,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都是自己的主人。做错了事情,自有法律的管束。像打翻了一盏茶,法律根本管不到。你向客人道歉,只是出于你自己的内心,觉得为他人造成了不方便,因而心生歉意。而绝不是因为怕责罚。”,尧明说道。相比起来,旧中国的丫鬟是什么地位,大家心知肚明。耳光,脚踹,家法,还要随时献出身体,侍奉老爷、少爷。就连《红楼梦》里,那最懂得怜香惜玉的贾宝玉,对丫鬟袭人也是先玩弄,后脚踹。出家前,还诅咒为他谋划了多年的袭人是“守不住的”。最终让薛宝钗将袭人打发出了贾家,嫁给了他的同性恋玩物蒋玉菡。
尧明抬起头来,却对阎锡山说道:“只怕在德国,一个像红玉姑娘这样的仆人,心中的安全感,也要比阎先生多一些吧?”
“姑娘在阎家,除了陪阎家小姐,做一些丫鬟做的事情外,还有其他社交吗?”,尧明又问道。
“社交?”,红玉瞪大了俏丽的眼睛,不明白这个词语的含义。
尧明看着她单纯的神态,心中不由得有点酸涩。“像你这样的少女,应该有很多同龄的女孩子作朋友,应该有纯情的少男来追求你,让青春的美丽在人间散发芬芳。‘青年男子谁个不善钟情,妙龄女郎谁个不善怀春,这是人性中的至神至圣’,这是德国诗人歌德最著名的诗篇。”,尧明充满怜惜地说道。
“像你这样天性纯真善良的女孩,只要真心待人,自然会得到男士的尊重。尊重绝不是一种只有权势才配享用的奢侈品,而是每一个人,对身边的人的善意,表示出的真诚的感谢。对身边美丽的事物,表示出的由衷的欣赏。”,尧明诚恳地说道。
“在德国,你只要用心去爱他人,去教堂,把自己的心托付给在上的天父,你就能战胜自我中的孤独、畏惧、虚荣、浮躁、贪婪、嫉妒、仇恨。你就会是一个让生命带着光辉的人。”,尧明感慨地说道。没有信仰的人,是很难满足自我实现和超越自我的需求的。
大家都不是很明白尧明为什么在关节之时,却去和一个小丫鬟蘑菇。其实尧明主要是想借红玉的身份,说明半封建社会里,阎锡山这样的一方豪杰,在人生需求上的满足,还不如自由社会的一个普通女仆。
尧明说的五个需求层次中,后面三个需求层次,当时人们都较难以理解。这是很自然的,在较低的需求层次没有被满足之前,人们很难去想像和追求更高的需求层次。其中自我实现的需求层次,对当时的人,大概就像“乾坤大挪移”的第七重心法了。尧明就干脆用宗教来做了解释。
宋依华看那小丫鬟俏丽,狠狠地瞪了尧明一眼,心生警觉,生怕他又想去沾花惹草。
尧明转过头来,看着阎锡山,笑道:“今日我和阎公交换的,是阎公将山西军政大权交回国家,放弃对山西煤矿的垄断经营。”
“若阎公能做到这一点,我就请在座的诸位一起立誓,尽心竭力,使得在数年到十数年间,中国每一个类似于红玉的少女,在人生需求上的所得,超过今日的阎公。”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叫什么交换!
阎锡山毕竟研究过多年的儒学,并不是那种被权势蒙蔽心窍的人。他叹道:“有大需要时来,始能成大事业;无大把握而去,终难得大机缘。我一直在思索人生,自认为我于中国,是应大需要而来的人。只是我一直求中庸,对大事无大把握者,不敢擅行。总觉得自己会失去大的机缘。”。
“殊不知真正的大机缘来了,却先要我舍弃之!”,他眼中流出了感慨之色。
“尧先生,感谢你让我见到了中华民族的大机缘。你说的那五层需求,一旦知之,每一层我都渴慕不已;同时,又如一片明镜,照出我现在确实一贫如洗。”
“阎公,你并没有舍弃大机缘。若你能放弃山西之一点权势,不妨在学问和制度上探索一下,中国怎样改革。才能使得人民真正地在人的五个需求层次上,人人都得到均衡的满足。”,尧明劝说道。
“以人为本,以人为本。此时我才真正地懂得,什么是以人为本的真正含义!”,周恩来也感慨地说道。
“阎公,万万不可!小丈夫一日不可无钱,大丈夫一日不可无权!且能让这个白皮黄毛的外国佬,两三句话,就把咱们多年打下的家业说没了。”,阎锡山的谋士梁敦厚赶紧不顾一切地劝说道,一个“咱们”,提醒阎锡山,他代表的是一个利益集团。
“你们现在拥有的产业,自然照样保留。国家征用时,也要按股份购买或者其他方式处理。难道你要让日本人抢去了,才甘心吗?”,周恩来平和地说道。蒋介石、傅作义等,也都竭力赞同。
尧明笑道:“在西方文化里,权力的定义是Influence,是影响他人行为的能力。这与东方文化里,主宰他人生死,决定他人的荣华富贵,为自己换取金钱美女的权力完全不同。东方人精于权术,却不知靠权术积累来的权力,看来很大,实质因为钩心斗角、相互牵制,能做的积极的事情少得可怜。集大权于一身者,往往寸步难行!这也是封建社会的集权统治衰败的原因。”,说到此处,尧明心中惊出一身冷汗。看别人容易,察自己困难。当初若不是Walther-Wever将军被刺,希姆莱叛变,他自己还在与烽火一起搞什么造神运动呢。
停顿了一下,尧明继续说道:“阎公今日放弃的,是山西军政盘根错节的一家统治之权。但若阎公精研人的需求理论,为国家改革著书立说,所影响者,是中华大地的所有人。此等能影响他人行为的权力,便是我今日能杯酒释兵权的真正原因。”
“阎公弃小权而取天下大权,实在可喜可贺,我等佩服!”,周恩来、蒋介石、宋美龄、傅作义等,均纷纷表示祝贺。
“好啊,好啊!”,阎锡山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难得今日相聚,成就了一个新的杯酒释兵权的千古佳话。阎某山西的治权军权今天自然要交出来了,只是阎家家大业大,有些产业处置,下人们免不了要斤斤计较一番。到时候还请诸公宽宏大量。”
就在满堂兴高采烈的时候,红玉的眼中,却不由得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她怯生生地看了阎锡山一眼。突然再次跪倒在地,对尧明说道:“婢子打湿了您的衣衫,是婢子的错,与阎老爷豪无关系。您大人大量,只求您收下婢子。婢子愿意一生一世,做您的奴婢。只求您免了与阎老爷的计较。”,说完,她眼中两行泪水流了下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尧明心中一怔,突然被拉回了残酷的现实。阎锡山对这个小女孩有生杀大权。再看阎锡山的两个谋士,脸色阴沉。这等人最善于背后煽风点火。即使现在阎锡山是诚心诚意的,被他们背后一说,也不免再生事端。至于迁怒于红玉这样的小丫鬟,则简直是家常便饭。
尧明一方面佩服此女的心机与胆识,一方面也佩服阎锡山,连家中一个端茶递水的小丫头,都是这等人物。他正要开言,收留这个小女孩,却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凌厉地扎在自己的背上。不用回头,他都知道那是宋依华。他只好苦笑着抬起头来,求助地看了宋美龄一眼。
“好俊俏的小丫头。”,宋美龄心中玲珑剔透,她立即笑道:“阎兄,我府上正好缺一个知心的用人,不知我可否将她收留下来。至于国家大局嘛,今日难得尧先生为我们好好地上了一课。具体该如何处置,不妨由介石和阎兄从长计较。”,她在权术上过于精明专断,竟然直接就把尧明、周恩来和傅作义抛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