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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天下节度-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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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愧疚万分。沈丽娘却不知他内心想法,怕他悲伤过度,上前劝解道:“吕郎,将军难免阵上死,龙十二他这也是武人的宿命,这城中数千士卒,都还炙烤着你了,莫要伤心过度,损了身子骨那可就糟了。”

吕方听到沈丽娘的劝解,心情稍微舒畅了些,叹了口气,他从昨天算起,也有一天一宿未曾合眼了,着实疲累的很,吩咐了手下几句,正要回去休息,沈丽娘却突然扭过头去,呕吐了起来,吕方赶紧扶住她在背上轻轻拍打,过了好一会儿,丽娘方才停住了。吕方扶她坐下,接过一碗热水来,舀了一勺,吹冷了些,便要喂她喝。丽娘在众目睽睽之下,立刻羞的满脸通红,哪里喝的下去,低声嗔怪道:“吕郎,莫要失了礼数,让部属笑话。”

吕方知沈家诗礼传家,若是众人在此说什么也喝不下去,挥手让手下退下,方才一面给她喂水,一面笑道:“丽娘熟读诗书,岂不知张敞故事,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呀!”

沈丽娘听了吕方的话,顿时满脸羞得如同要滴下血来,一颗脑袋几欲要转入吕方怀中,原来吕方所说的张敞乃是汉代高官,此人妻子眉骨曾受过伤,其人夫妻感情甚好,竟经常在家中亲自为妻子画眉,结果为政敌以此为理由弹劾,于是皇帝询问,张敞便以此答复,由此传为美谈。沈丽娘熟读诗书,自然立刻便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又羞又喜,心中说不出的开心,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相互依偎了片刻,吕方突然想到丽娘突然呕吐,莫不是疲累过度,生病了,赶紧唤来大夫为其诊断,沈丽娘说什么也不肯,只说自己这几日累得很,只要休息几天便无事了,可终究拗不过吕方。那大夫查看了一会儿脉象,又看了看丽娘的舌苔脸色,捻须考虑了片刻,又再三查看了会丽娘的脉象,方才站起身来,满脸堆笑躬身行礼道:“恭喜使君,贺喜使君,从夫人脉象看,想必是有喜了。”

吕方坐在那里,顿时喜得呆住了,只是不住的傻笑,饶是他深沉果决,可在这围城之中,突然爱人有喜,也是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方才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抓住沈丽娘的双手,问道:“丽娘,有这等大事,你为何不告诉我。”

沈丽娘说话声如同蚊呐一般,吕方好不容易才听得明白:“妾身也是十几天前才发觉,可又不敢确定,再说在这围城之中,你忙的很,也不好分你的心。”

吕方听到这里,只觉得对丽娘说不出的愧疚,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道:“都是我亏了你,今后你就好生安养,其他烦心的事情一律都不要惯了。”

沈丽娘被吕方抱在怀里,心里说不出的安心,只是那大夫站在一旁,尴尬得很,站又不是坐又不是,过了好一会工夫,吕方才想起有这个人来,站起身来,笑道:“大夫,你且去领五十贯钱的赏,等会我再去派几个手脚勤快的婢女来听你吩咐,拙荆的事情便由你费心了。”

那大夫赶紧躬身谢恩,吕方此刻双喜临门,早已把镇海军的事情抛到脑后去了,只顾得坐在沈丽娘身旁不住的说话替她解闷,想要把前些日子的缺憾补偿回来,丽娘只是捂着嘴浅笑,却不知吕方这么大年纪,有了孩子却这般模样。

苏州、昆山,此时已经一片泽国,只有一座孤城被围在水泊当中,城墙也是岌岌可危,随时就会崩坏的模样,原来顾全武得了钱缪的援兵,立即围绕昆山城四面发起猛攻,苦战二十余日,可那秦斐以壮者持弓弩,病弱者持长槊,镇海兵已经苦战数年,也是疲兵了,看到对方箭矢还十分强劲,以为淮南兵势还未弱,也是屡战屡退,顾全武也不愿意强自驱兵死战,伤了手下元气,于是便修筑堤坝以水灌城,随后昆山城墙崩毁,秦斐军食皆尽,方才力尽而降。钱缪以为按照昆山城的大小,还有抵抗的强度来看,怎么也有千余人,便按照千人准备食物招待淮南降兵,可待秦斐领兵出城后,发现全军不过百余人。钱缪不禁又惊又怒,叱喝秦斐道:“汝军势单薄至此,何敢久拒与我。”秦斐昂然自若,道:“斐义不负杨公,今力屈而降耳,非心降也。”钱缪深善其言,顾全武也劝说钱缪宽恕秦斐,一时间无论淮南吴越,皆称顾全武为长者。至此,钱缪已尽复董昌之乱时淮南所侵领土,兼之得董昌故土,虽位居淮南下游,然也为杨行密并力,光兴元年十二月,形势又回到了起点,只是两浙那边换了人罢了。

润州,位处长江和江南运河的交汇点,背山面江,形势雄伟,由于南岸山势雄伟,北岸地势低洼,所以由南往北渡容易的很,而由北往南渡则十分困难,自古便是江防重地。若是天气晴朗,站在江堤上便依稀可以看到位处北岸的广陵城,每次淮南兵南下,水师必从此南下,实在是江淮之间一等一的要冲。

此时虽然江南已经战乱经年,可由于四处逃避战乱的人口携带着财产逃避至此,润州反而变得有些畸形的繁荣起来,加之位处要冲,淮南的盐、茶,江南的器皿,交汇与此,商人们纷纷趁着战事平息的短暂时间赶着生意,毕竟虽然路途危险,得到的利润也就会随之增长,风险和利益并存的道理古代的中国商人也是明白的,渡口旁等待停泊交税的商船排的密密麻麻,连成一大片,竟有几分太平年间的景象了。

第056章 广陵

突然,本来还井然有序的商船突然有些混乱起来,纷纷向两边靠去,让出中间一条航道来,在前面的船队有些脾气火爆的水手正要开口叫骂,定睛一看,立刻将那些污秽之言吞了回去。原来后面开来一条两层楼船,两旁如雁翎一般簇拥着七八条护卫快船,都是帆桨并用,速度快的惊人,船头上竖着一面织锦大旗,上书五个大字“湖州刺史吕”。

那些商船上的主人大半都是走南闯北的汉子,见识广的很,一见那架势便知道乃是水师常用的战船,两侧密密麻麻的拍杆弩炮让人不寒而栗,熟识淮南情势地看到那五个大字,便知道船上的主人只怕便是绰号“丹阳屠伯”,在江南杀了几个来回的湖州刺史吕方,像这等人物惹得他有半点不高兴,呼吸间便能灭了他们,还是小心点好。于是在吕方的座船前面还有好远一段距离,商船们便让开一条通道,仿佛有什么猛兽到来一般,蔚为奇观。

原来杨行密在清口之战后,南方许多小势力纷纷投靠,一时间南方形势大变,于是他召集手下诸将于光兴二年的上元节一同前往广陵,商议来年淮南的军政大计。吕方这个湖州刺史虽然不过占据了安吉一县之地,却也在其中。于是吕方便留下陈五、吕雄把守安吉,自己带了高奉天,沈丽娘回到丹阳,然后便留下怀孕的沈丽娘,带了王佛儿、陈允、高奉天等人乘船前往广陵。

吕方站在船头,静静地看着运河两岸的景色,一旁的陈允正在为他指点着两岸的景致:三国时刘备娶亲的北固山甘露寺,神亭岭,茅山道院、金山寺。浑然不知道吕方却正在腹中吟哦着辛稼轩的千古名词《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正在大发思古幽情,倒是白花力气了。

陈允说了一会,感觉到吕方一副神思不属,魂游天外的模样,以为吕方对此不感兴趣,正要换个话题,舱内突然走出一人来,躬身行礼道:“使君,江风刺骨,还是先进来歇息一下吧,免得伤了身体。”

陈允见了此人,立刻闭住了嘴,满脸都是尴尬。吕方被惊醒了过来,回身一看,却是王佛儿,拍着身上所穿的那件狐皮长袍道:“穿着这身皮子,还怕甚么江风,当年你我在淮上时,便是寒冬腊月,不也就是披了件麻衣在野地里厮杀,里面烧着炭炉,乌烟瘴气的,还不如站在这船头看看景色畅快。”

“今日之使君已非昔日之吕方了,时日变迁,便是树木岩石那等死物都有变化,何况是人。”

吕方听了王佛儿的话,心中一动,转过头去,只见王佛儿脸上平平淡淡的,并无什么颜色,站在那里顶盔带甲,单手按在腰间刀柄上,便如同昔日为自己身边亲卫一般。吕方挥手让陈允退下,笑问道:“佛儿,自起兵以来,你便相随,历经生死,方得今日,此时此地只有你我二人,便请直言。”

王佛儿站在那里,仿佛石头人一般,半晌也不出声。吕方站在他面前,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你这般受了委屈,陈允那般是孟浪了些,可当时。”吕方正要说下去,王佛儿却低声道:“末将并非责怪陈先生,当时的情况我也明白,只是我有两件事情想要禀告于使君,还望明察。”

吕方听了心中暗喜,赶紧笑道:“快说,快说,你我之间私下里,便以小字相称罢了,莫要‘使君,将军’的叫的生分了。”

王佛儿犹豫了片刻,道:“任之,安仁义有润州团练使的官职,莫邪左都的驻扎在丹阳,他便有管辖之权,既然你在湖州有了落脚之地,还是早些将其调去的好;其二丹阳那些屯田客、矿奴也不是长久之计,他们怀恨在心,只要有有心人煽动,立刻便是不测之祸。”

吕方点了点头,苦笑道:“你说的不错,可我那边也就一县之地,恐怕没有那么大的空闲田宅,左都的将士们刚刚安置下来,若是再做迁徙,没有好的安排,只怕军心怨尤,只有等夺下了长城县再说了,至于那些屯田客、矿奴,等我从广陵回去,便将其分配田地,了解了这些事情。”说到这里,吕方拍着王佛儿的肩膀笑道:“你方才所说两事,都是出自公心,并无半份是为你自己考虑,这器量可非同小可,果然是大将之才,我当年将这丹阳托付给你,可没看错人。”

王佛儿脸色微红,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吕方转过身去,指着暮色下的北固山笑道:“佛儿,这北固山景致不错吧,金山寺,佛狸祠皆在此地,今日我们便在这里夜泊一宿,晚上寻幽防胜一番可好。”

王佛儿看到吕方突然大发兴致,一个劲的指点山上景致,说道得意处还突然说出些自己不明白的话语,什么“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倒好像是什么诗词一般,他虽然从军之后一心向学,可读的都是《汉书》、《李卫公问对》等兵法史书等经世济用之学,诗词歌赋之类的消遣小学他是一窍不通,更不要说被称为“诗余”的词学在唐末还未兴盛,只听得是一头雾水。

待到吕方说完,王佛儿疑惑的上前几步问道:“任之,你方才方才所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也不太懂,好似是辞赋一类的,要不请高和尚过来听听,他懂得多,也好唱和一番?”

吕方听了一惊,自从穿越以来,对于自己的来历,已是小心谨慎到了极处,方才念的那首辛弃疾的名词《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虽说没有提到什么后世才发生的事件,可说不准会引人生疑,虽说应该不会让人想到自己是穿越而来,可还是莫要生事,快些赶去广陵的好。想到这里,吕方顿时觉得眼前的景致也不过如此,转身笑道:“罢了罢了,我随口扯了几句,叫他来作甚,江风也大了些,我们进去吧。”说罢便向舱内走去。

“那可要让船停泊在岸边,晚上去游览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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