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节度-第2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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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巨大,被击中者往往立刻筋断骨折,立刻丧命,只有少数的被打断手脚的倒霉蛋还在船舱上翻滚哀号,由于伤口感染和抢救不及的原因,在不久后他们也会步那些同伴后尘。军官们铁青着脸指挥着水手们将伤兵们搬到舱下去,否则他们的哀号声对剩下军士们的士气打击是非常大的。
很快双方的距离就接近到弓弩的射程了,雨点般的箭矢互相倾泻着,由于风向的原因,宣州军的箭矢射程更远,威力更大,在黄昏的余光下,依稀可以看到淮南水师的战船正在调转船头,升起船帆,显然他们想要逃跑。
“快划桨,给我划桨。”许渡对着水手们大声催促着,他本是宣州舟师的一个船长,看到淮南水师不战而逃,他的勇气便想打足了气的猪屎泡,猛地一下子浮了起来,旁边伤兵的呼痛声他仿佛也听不到了,现在在他眼前浮动的只有田宅、钱帛。一直道他看见两旁的己方战船开始升起船帆,才想起驱赶着手下兵卒升帆追赶。
由于一开始淮南水师排成的队形是雁形阵,其队形远比宣州水师散乱,所以逃散的方向也不尽然相通,虽然总的方向都是往上游,可是这江面何等宽阔,百余条淮南战船分成了数股,分散逃开,只有约莫四十条船只跟随在李神福旗舰身旁,不离不弃。
看到淮南军这般模样,有少量的宣州军战船也分散追击去了,而绝大部分战船却在王坛的约束下,死死的咬住敌军旗舰不放,他和汪建此刻早已把战前的忐忑不安抛到了九霄云外,被擒获杨行密手下第一大将的功劳冲昏了头脑。他们知道虽然己方战船体型较大,但是己方水手军士以逸待劳,体力绝非已经疾进多日的李神福军可以比拟的,而且大江之上,一览无余,也不同担心有李神福有伏兵,便不住催促手下加快航速,决计不能让到手的大功从指间漏走了。
第068章 风向
淮南舟师旗舰,底舱桨手的有节奏的号子声夹杂着水声传了上来,船上的桅杆早已上了满帆,可是与后面追击的宣州战船的距离仍在不断缩短。此时夕阳早已沉入地平线下,借助清冷的月光,可以依稀看到那些敌军楼船的巨大身影,这些影子就好似有形有质的实物一般,压在所有淮南水军将士的心头,底舱指挥桨手的军士催促着桨手加快划桨的节奏,可是双方体力的差距决定了这场赛跑的胜利者是谁,任何一个淮南军士心里都明白,宣州水师追上来是迟早的事情了。
“都统,反正是逃不掉了,还不如回头拼个死活,这般跑下去,耗光了弟兄们的体力不说,连死战的心气也没了,那时被叛贼追上来,就是想要拼命都拼不了了。”秦斐低声在李神福耳边说道,他不敢大声,四周的士卒此时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点,若是让他们知道连将领也这般模样,只怕立刻便会不战而溃。
李神福却是一声不吭,双目只是死死地盯着后面宣州水师巨大的船影,不是瞟一旁的战旗一眼。秦斐见状,也不敢继续说下去,毕竟李神福才是这一军之主,他虽然是淮南宿将,也不敢这般威陵主帅。
秦斐正急得没奈何间,却只见李神福转过身来,对军士们高声道:“桨手们再加把力气,最多再过一个时辰,便有转机了,倒时便将这些叛贼杀个一干二净。”
李神福声音中气颇足,满船的将士都听得一清二楚,便是相近的数条船只也听得清楚,只见船上先是稍微一静,接着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这些军士都是跟随李神福征战多年的老兵,深知他平日里谨言慎行,话语不多,但言必有中,此时这般说,定然有他的道理,说不定在后面已经埋伏好了奇兵等待。顿时众人士气高涨,桨手们双臂也仿佛平添了许多力气,船速也快了许多,一时间已经与对后面的追兵拉开了一些距离。
追在最前面的宣州战船上,船首望楼上的瞭望兵看到敌兵陡然加速,赶紧跳下舱来,禀告许渡道:“校尉,那些淮南战船又加速了,和我们的距离又拉开了几丈了。”
许渡应了一声,快步跳上望楼,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淮南军的形势,冷笑道:“不用怕,让他们跑,这大江之上,什么凭借都没有,他们还能跑到天上去,这般死力划桨,等我们赶上时,看他们拿什么力气厮杀。”
那瞭望兵左右看了看,低声问道:“校尉,我们是不是把速度放慢点呀,那李神福也有名的宿将,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诡计,比如伏兵、火攻什么的?”
许渡冷笑了一声道:“这几十里的江面宽阔,毫无遮拦,哪里能躲藏伏兵,若用火攻,这大江之上,我等船只行动自如,更何况风向对我军有力,淮南军若是放火,只怕反倒烧了自家,你平日里的胆子都到哪里去了。”听到许渡的嗤笑,那瞭望兵觉得惭愧万分,正要躬身谢罪,却听到许渡低声对桨手下令道:“慢点划,保持这个速度就行了,让其他船只去打头阵。”
看到双方的距离逐渐拉开了,秦斐的那颗心也逐渐下了地,来到李神福身旁笑道:“都统你为何事先也不透点风声,早知道你事先留有伏兵,某家便不这么担心了。”
李神福身形却是丝毫不动,一双眼睛还是透过夜空盯着后面死死咬着不放的宣州战船,口中漠然答道:“谁说我留有伏兵,一路上有多少战船同行你还不清楚,都在这里了。”
李神福声音虽然低沉,可在秦斐耳中便好似当头一个响雷打了下来,打得他晃了两晃,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待到好不容易站稳了,他戟指指着李神福嘶声道:“你当真没有预留伏兵?”
“你为何这般大声说话,莫非要把船上众人都引过来吗?”李神福转过头来低声道,脸上居然还带了一丝微笑。
秦斐往左右看了看,果然一旁的军士都诧异地望了过来,他赶紧收起胳膊,强压下胸中的怒气,待到众人的视线转开,才凑近了李神福,恶狠狠的低声道:“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你到底有没有预留伏兵?”
“自然是没有的,所有随我南下的船只都在这边,这大江之上如何能够伏击,我全军而战还嫌不够,岂有分兵的道理。”
“那为何还哄骗桨手们,难道你以为这般便能逃出去不成,我军由上游而下,易进难退,桨手体力又不如他们,决计是甩不掉敌军的,这分明是饮鸩止渴,一旦将士们发现没有预留伏兵,那时定然会士气崩溃,便是要垂死挣扎都不行了。”秦斐只觉得一股气在胸中不住激荡,几欲裂胸而出,若不是他与李神福相交多年,知道其足智多谋,换了旁人这般行事,只怕早就一刀砍了对方脑袋,自己来指挥全军了。
“你且放心,最多一个时辰,定然有转机发生,那时我等便可以回师大破敌军。”李神福自信满满地说道,一脸神神叨叨的模样,把秦斐弄得半信半疑地看着对方的脸庞,过了半晌才猛然拔出腰刀一刀斩在一旁的船舷上,顿足叹道:“罢了罢了,今日上了你的贼船,也只得搏一把了!”
双方的追逐又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毕竟人力有时而穷,双方的距离又开始缩近了,不时有宣州军射出的流矢落入舱中,插入船板中发出“夺、夺”的声响,一旁的军士也有些疑惑,看是看到李神福和秦斐二人站在望楼上的身影,心里又笃定了下来。
“你说的时机还没到吗?”
“还没有。”
“那还有多久才到?”
“天机不可泄露。”
“你!”秦斐恶狠狠地看着一旁的李神福,按在刀柄上的右手猛一用力,佩刀已经有一半出鞘了,却又定住了,过了半晌又按了回去,气呼呼的猛地转身,向望楼下走去。
正当此时,猛然风声大作,凄厉的江风将船帆吹的鼓鼓的,连桅杆也发出了可怕的咯吱声,刚回头的秦斐眼前猛然一黑,赶紧伸手一挡,却是身后的大旗扑面而来,将他连头带脸包了个结实,猛烈的江风带着粗粝的旗布打在脸上,生生作痛。
秦斐正扯开旗布,猛然听到一声惊呼:“风向转了!”他扯开大旗一看,果然这江风已经转向,由逆江流而上西北风陡然变成了顺流而下的东南风。
“风向转了!”秦斐又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回头一看却发现李神福已经不复方才那副万事皆在掌握之中的可恶模样,脸上满是又惊又喜,身子不住颤抖,说话声音都完全变了,也难怪刚才自己都没听出那两声惊呼是自己老友的声音。
秦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却只见李神福双目已经流出眼泪来,口中喃喃有词,却听不出到底在说些什么,正疑惑间,却只见对方身子一晃,便要倒下去,赶紧抢上前去扶住,刚碰到右肋的,便觉得手上一湿,月光下却是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往鼻前一闻,满是血腥气,不由得大惊,赶紧扶到一旁让李神福坐下,借着月光一看,却是不知何时右肋已经中了一只流矢,正好从甲缝透了进去,想必是方才在望楼上时被射中的,也亏得他一直熬到现在。
秦斐赶紧站起身来,便要唤大夫来替李神福包扎伤口,却只觉得右臂一沉,被人抓住动弹不得,回头一看,却只见李神福脸色苍白,声音低沉有力:“眼下风向陡转,敌军定然大乱,我军位居上风,正是破敌之机,若让将士们知道主帅手上,只怕乱了军心,错失战机。”
“这,这。”饶是秦斐久经戎行,杀伐果断,此时也不禁犹豫了起来,对面的李神福见他这般模样,不由得焦急万分,也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来,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勉强道:“吴王奋战十余载,才打下这片基业,保得江淮之间百姓安康,如今正是破贼良机,田、安二人皆是宿将,蓄积多年而发于一朝,宣武朱温、镇海吕方,皆有插手之意,不过或力分则弱,或基业不稳,才未出兵罢了。
若是今日不胜,战事旷日不绝,田、安二贼定然引外寇以自重,江淮百姓必遭荼毒。李某不过区区一人,何者为大,何者为小,秦兄弟难道还分不明白吗?”
秦斐听到李神福这般话语,只得站起身来,对下面的传令官大声喝道:“传令各船,准备火弹箭矢,掉头准备迎战。”
淮南军军士逃了许久,也有些怀疑,这下听到军令,那些疑云早已抛的一干二净,纷纷轰然而应,这些军士就是久经水战的老卒,不待秦斐的具体命令,便已经有条不紊的准备了起来,秦斐赶紧下了望楼,找了大夫和一个体型和李神福较为相似的亲兵一同上了望楼,立刻脱去李神福的衣甲,让他亲兵换上,站在望楼上让下面的军士观看,自己和那大夫赶紧将李神福送到底舱,处理伤情。
第069章 逆转
风向的陡然逆转,立刻让追击的宣州战船队形大乱,先前在追击之时,众船几乎都上了满帆,唯恐船速满了,这下风向突然逆转,由从背后吹过来变为迎面吹来,船上的水手赶紧降帆,可是在疾驰的快船,冒着迎面刮来的大风,降帆可不是件轻而易举的勾当,一不小心便会将绳索缠绕到一起,将船帆挂在半空中怎么也扯不动。加上先前宣州军突破淮南军战线时,将船队排成纺锤形,前后首尾之间相距也不过一两个船身位,这下各船速度不同,有许多便自相碰撞,顿时船只的沉闷撞击声,水手士卒落水的惨叫惊呼声交织成一片,乱作一团。
“快、快把那该死的绳子给我解开,妈的,你给我小心点,撞上了大伙全都玩完了。”此时的许渡正声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