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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章

天下节度-第4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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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淑娴闻言笑道:“媛翠妹子这话倒是有理,吕郎你看如何?”

“也好,这甲我便带上吧!”吕方解下铁手套,他岂有看不出丽娘方才神伤的样子,吕方在对吕、沈、钟三人中,如果说吕淑娴是患难夫妻,且敬且爱;钟媛翠则多半是政治联姻;只有沈丽娘是从骨子里的倾心相爱。此时纳了媛翠的话语,也算是间接地接受了沈丽娘的好意。

沈丽娘听了钟媛翠的小话,收拾了心情,又和吕方说了些叮嘱话,便退下了,屋中只剩下吕方夫妻二人。吕淑娴看着吕方的眼睛,目光中盈盈的满是关心之意。过了半晌,吕淑娴突然叹道:“说来也奇怪,吕郎你这次也不知是第几次出师了,可妾身我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心绪不定。”

吕方笑了笑:“这倒也正常,以前我们不过是淮上一介土豪,最多也不过是据有一两州之地,你不去打别人,别人就要来打你,输了也最多是丢掉一条命罢了。如今咱们也算是家大业大了,若是赢了倒也罢了,若是输了只怕就要把以前赢下来的尽数输出去,你自然心绪不定。”

吕淑娴点头叹道:“还是郎君你说的透彻,此番出兵,已经是倾国之师,你可有几分胜算?”

“这倒是不知道了,战场上瞬息万变,须得临阵制机。不过若是此役赢了,我不敢说一统天下,像东吴那般割据半壁江山,坐观成败是没问题的了,淑娴你也可做个娘娘!”说到最后,吕方语气中已经多了几分调笑之意。

“呸!”听出丈夫的语意,吕淑娴脸色微红,啐了一口,她走到吕方身旁,贴身坐下,一面轻抚着吕方胸前盔甲上的纹路,一面轻叹道:“吕郎,从在淮上和我初次见面,粗粗算来也有快二十年了。回首往事,宛如梦幻一般。有时候我甚至在想这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待到梦醒了,我还在淮上的院子的树下织布,庄子还是朝不保夕,春天就没粮食吃,三天两头的防备着流民溃兵。如果没有你,说不定庄子早就毁了,雄哥儿、十三郎、老七他们也都不在了。”说到这里,吕淑娴轻轻抓住丈夫的右手,将自己的脸颊贴在掌心上,轻声道:“这些都是多亏了你!”

吕方看着妻子,手掌上只觉得一阵温润,吕淑娴的发髻已经有了些许银色,也许自己的也是如此吧!想起和妻子一同经历的过去,一时间吕方心中也是温婉无限。他伸出左手,轻轻地拍了拍吕淑娴的肩膀,笑道:“怎么这么说,若无你,我也没有今日。再说我也姓吕,这些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吗?”

吕淑娴抬起头来,目光闪动:“吕郎,你此番敢和淮南动手,不过是因为杨行密择子不肖,内部连番火并。这种错误可不能在发生在吕家身上了。”

吕方闻言,眉头一皱,低声问道:“淑娴的意思是让我将润性立为宗子?”

吕淑娴摇头道:“那倒不是,这还为时过早,只是润性既为将门子弟,就得见识一下创业艰辛,妾身的意思就是郎君将其带在身边,也好让他长些见识。”

“嗯!”吕方稍一犹豫,便点了点头,他自然明白吕淑娴的意思绝非只是让吕润性长些见识这么简单。吕方带吕润性一同出征这一行为本身就意味深长,更不要说吕润性可以凭借此次出征和军中将佐建立一个良好的个人关系,这种关系在吕方面前自然是微不足道,可是在未来诸子争夺继承权的时候,可就有用的很了,吕淑娴这次的要求就和她以前的一样,看似理所当然,但又伏笔深远。

第056章 三老

八月的江南,天气晴朗而又静谧,没有风,连道路两旁的树木上最细的枝条都一动不动,两旁的稻田间隙的树荫下,耕牛在享受着午后的休息,懒洋洋的咀嚼反刍的食物,仿佛在沉思着什么。由于多日未曾下雨的原因,宽阔的道路上铺满了厚厚一层灰土,稍有人经过便会扬起好大一片,仿佛起雾了一般。

牛五躺在树荫下,满意地看着远处大片的稻田,不时用只剩下三根指头的右手挥舞着柳条,替自家的老牛驱赶吸血的蚊蝇,那老牛也不时低沉的叫上两声,仿佛是感谢主人的照料。在不远处,几个孩童在田边嬉笑打闹,在这等三伏天里,也只有他们才有这般精力闹腾。

“五哥,你看这日头可大的很,好似要把人扒下一层皮来似地!”牛五身旁一个光着脊背的农夫笑着说道。

牛五笑了笑,将柳枝的末端折断了,纳入口中咀嚼起来,一阵酸涩味道直冲入脑,立刻精神了起来:“这时节天气热点是好事,刚刚收下的早稻早一天晾干了,就早一天入仓,地干了也好早一点种秋粮。”说来奇怪,这牛五的口音和两浙一代颇为不同,倒有些像淮上人。

“那是,那是!”光背汉子一叠声应道:“不过五哥你家那头母牛就要生了吧,说来还是你们有本事,到了村子里几年功夫,田宅耕牛什么的便都有了。”那光背汉子语气中满是艳羡之意。

牛五嗯了一声,也不应答,原来他本是吕方麾下的军士,在攻杭州时断了两根手指,无法再开弓放箭,于是便依律分了田土,娶了妻子,到一个村子里当了个三老,他本来就是个精强汉子,又有些积蓄买了耕牛,官府对其又颇为优待,无论是劳役赋税都是从优,几年下来,论光景在村中倒是数一数二的,让许多旧户艳羡不已。

正当两人闲谈的时候,远处道路上升起了大片大片的金黄色尘埃;在这些尘埃之上,无数火星在阳光中闪烁。

“咦!好大的扬尘呀!五哥,这是什么呀?”那光背汉子盯着远处的扬尘,能有这么大的动静,该是多大的车队呀!他等不到牛五的回答,回头一看,却发现平日里遇到什么为难事都是一副若无其事模样的牛五此时却是脸色凝重,好似有什么要紧事即将发生一般。

牛五突然厉声道:“你快回村一趟,挑十几个精壮汉子,弄些凉茶汤到道边来!”过了片刻,牛五发现那光背汉子兀自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的扬尘,不由得怒道:“看什么看,大军就要到了,还不快去!”

那光背汉子闻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忙不迭地应了声,向村子跑去,只留下牛五一个人站在耕牛旁,自言自语道:“这么大的阵势,莫非主公亲自出征了?”

吕方坐在马上,他此时身上穿的那幅盔甲正是沈丽娘替他挑选的那幅,再配上座下那匹特别挑选的黑色阿拉伯公马,整个人仿佛就像一颗星星那样耀眼。在他的两旁,簇拥着镇海军的精华——殿前司左右二厢的主力,锋利的枪矛好像茂密的树林遮天蔽日,运送辎重的车辆和民夫塞满了道路,甚至还有攻城臼炮这种超越时代的火器;在这支强大军队的前面,还有苏、湖二州的土团兵、数万亲兵,配合他们的是强大的舟师,他们将从海上进入长江,从背后包围润州——江南运河的终点;在他们的后面则是数以万计的民夫和补充兵。一想到这十万以上的人们都归自己指挥,吕方的头脑就不禁有一点轻微的眩晕。

“主公,前面有条汉子跪伏道旁,说自己是附近村落三老,想要见主上。”一名侍从赶到吕方身旁,低声禀告道。

“哦?”吕方一愣,不禁有了微微的好奇,套着这样一套金碧辉煌的外壳骑马行军可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很快他便做出了决定。

“带那厮过来吧,来人,替我换身衣服!”吕方费力的取下头盔,在这种天气下打扮成这样完全就是受刑。待到吕方换好衣服,侍从已经将一名有些局促不安的农夫带了上来,正是牛五。牛五相距吕方还有四五丈外边跪伏在地,颤声道:“小民牛五拜见大王!”

“你也是淮上人?”吕方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人。

“不错,小子也是淮左人,家乡离七家庄也就百余里路!”牛五又惊又喜地抬起头来,举起右手,现出残缺的手掌:“我是跟着陈司马一同到湖州来的,积功到了伙长,攻杭州时丢了两根手指,没法再拉弓了,便到了这边村子里当了三老,算来也有七八年了。”

“喔!原来是同乡父老,来人啦,取个胡床来,也好坐着说话!”他乡遇故知乃是“四大喜”之一,吕方也不能免俗,侍卫里立刻在道旁的小丘上搭起了一个帘幕,吕方坐下后,笑着问道:“五郎,你这几年日子过得如何?家中可有短少的?有几个孩儿?”

牛五一开始还有些局促不安,后来看到吕方完全是一副乡党唠家常的模样,也渐渐放开了,笑道:“某家在军中时积攒了些财物,有司又划了田土。在村中便买了农具耕牛,又不用服劳役。这边田土厚,陂塘也修得不错,无有水旱之苦。这几年着实打了不少粮食,又生了五个孩儿,若不是他们年纪还小,小的这次也送来随主公出征!”

听到这里,吕方微微一愣,古时出征打仗一向被百姓视为畏途,除非是淮上那种没有其他活路的情况下,很多时候百姓往往宁可自残,也不愿受干戈之苦。这牛五却这般说,倒是蹊跷得很。想到这里,吕方故意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笑嘻嘻地问道:“五郎你这莫不是哄骗某家了,天下间岂有愿意送孩子去打仗的父母?”

牛五听吕方说他撒谎,不由得涨红了脸庞,急道:“我是随着主公一同打到江南来的,一家人都是拜主公所赐,此番您出阵我们自然要持戈跟随,这还有什么假的。主公若是不信,某家便发个毒誓便是!”

“不必不必了!”吕方笑道,听这牛五话语,他在村中过得甚好,古时农人往往聚族而居,像他这种外姓人偏又饶有财货的,若无官府支持,如何安居的下去,这般说来,他说要将儿子送来从征倒也不是真心话。看来这些年来自己不断将退伍伤残士卒安置田地,总算是开始开花结果了。想到这里,吕方便宽慰了五几句,又赏了他一点财帛,让其回家了。

如同落入水中的石块一般,镇海军大举动员的消息也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先前张灏曾经想要以巩固江东防务,事权统一的借口,将徐温调出广陵,担任浙西观察使,后来张灏为徐温火并,自然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淮南江东宣、润、常三州依然是各自为主,求救的信笺便如同雪片一般向广陵飞去。

广陵,淮南节度使宅,由于新任淮南节度使杨隆演年岁尚幼,所以他平日里都住在母亲府上,平日里徐温便在这里处理政事。徐温吸取了张灏失败的教训,虽然将军政大权死死的抓在手里,但表面上却做出一副十分谦退的样子,对于资历老于自己的老臣十分恭敬,也从不要求升迁官职,在使宅中处理政事时也只是在偏殿,正殿却是空着的,晚上还是回自己府中休息,以示自己只是暂时代理未成年的杨隆演处理政事,并非篡权夺位,免得授人口实,惹来祸事。

偏殿中,只有二人对坐商议,正是徐温和严可求二人。严可求看了几封求救信,对徐温说:“将军,此番吕贼倾巢而出,号称十万之众,不可小视呀!”

徐温点了点头:“十万恐怕是没有的,不过就算打个对折,也有五万人,看他这架势恐怕是要把江东三州一股脑儿全吞下去了。”徐温这般判断倒也是常理,五代时候各家藩镇人口财力都不充裕,南方藩镇由于领地开发上还很落后,更是如此,一般有个三万人就是灭国之战了,便是如此,也往往是速战速决,少有积年累月的相持战,吕方也是积攒了五六年的家底,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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