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节度-第6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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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做出了和石敬瑭相反的决定。
“罢了,我军长驱至此,兵马已经疲累了,再长驱追赶已经离开四日路程的敌军,这也太过冒险了!”李嗣源沉声道。
“陛下,四日又如何了,当年在塞上破契丹时,这不是很寻常的事情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石敬瑭大声争执道。
“那是塞上!不是中原!”李嗣源沉声道:“两处各异,岂是可以一概而论呢的?塞上空旷无人,任你驰骋,且无险可据,利攻不利守,只需击破敌军,便可追亡逐北,大获全胜。而中原人烟稠密,河流纵横,城邑相望,你数万骑兵长驱数百里,岂能瞒得过人的耳目?再说若是交锋稍有不利,便可拒城而守,仓促之间岂可破之?我领十万大军,岂可这般浪战?”
李嗣源严厉的语气让还有些不服气的石敬瑭闭住了嘴。其实他心中还有一个没有说出口的原因,东路吴军这般西进一个很大的可能性是和西路汇合,若是两路吴军是相向而行,自己领军追击就很有可能和两只已经汇合的吴军打一场遭遇战,这是他很不愿意的,因为越是向西,自己的补给线就会被拖得越长,只要战事数日间无法结束,在他身后的那些州城中已经归附吴国的粱将就会群起而攻之,这可不是什么好结果。与其这般,还不如先退回汴京,寻机再战为上!
“传令下去,退兵返回汴京!”李嗣源立刻下了命令,在这个时候,最忌讳的就是犹豫不决,大军曝露于外,远离自己的补给基地,多呆一日就多一日的风险。
“喏!”传令兵的声音有点有气无力,这也怪不得他,这般兴冲冲的扑过来,却扑了个空,任谁都会泄气的。
郑州,秦属三川郡。汉属河南郡。晋泰始二年,分置荥阳郡,一直沿袭至隋开皇初年,改为郑州,其后虽有变革,但之唐乾元初年,定为郑州,其地州雄峙中枢,控御险要。正好位于洛阳和汴京这两个中原的重镇的中间,名闻天下的虎牢关、便在郑州辖内。朱瑾实现了对洛阳周边要点的控制之后,便以主力屯守洛口仓城,前出一军击退了占领郑州的少数敌军,将这个重镇控制在手中,使之成为吴军东向的重要跳板。
城中府衙,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晋军的撤退时,将其中稍微值钱的东西全部带走,剩下带不走的也全部敲坏砸碎了,还放了一把火,幸好吴军也不慢,才没让火势蔓延开来,但即使如此,府衙也里也只有偏院的几间屋子有完整的房顶的,而吴军前军统帅牛知节的幕府便在这里。
“你的意思是晋贼已经大举南下了?”
牛知节的脸上满是不相信的神色,近二十年的军旅生涯在他的额头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地沟壑,而怀疑仿佛洪水一般,都要从这些沟壑里面漫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若以轻兵急进,这里到汴京不过一日一夜的路程。在我后面还有朱相公的十余万大军。李嗣源竟然领大军南下,他就不怕被我军端了他的老巢?”
担任哨探的校尉昂首答道:“小人不知这些,但的确汴京的敌军大举南下,光是行军的行列便绵延二十余里,这是决计骗不了人的,将主请明鉴!”
牛知节点了点头,这个手下已经跟了他十余年,平日里行事一向稳重可靠,再说这么大的军事行动是瞒不了人的,不说别的。光是转运粮食军资的民夫和船队,带起的烟尘,隔四五里外就看得到,难道李嗣源当真失心疯了,丢掉自己老巢去打西路吴军,殿下可也在军中,还是赶快转告朱总管的好!
想到这里,牛知节已经做出了决定,大声下令道:“你再多派探骑,再去好生探察一番,无论如何也要把敌军的动向搞清楚!”待到那军官退出屋外,牛知节招来在外等候的掌书记,口述起给朱瑾的信笺来:“今得前锋哨探所报,贼似有大举南下犯我西路军之迹象,末将已多遣游骑打探,若得实情,当立即上报。如今如何行止,乞总管明示!”
信笺写好后,牛知节看了看,沉声下令道:“你再抄一份,一份留底,一份你亲自走一趟,送往洛口仓城给朱总管,记住,一定要有拿到回持!”
“喏!”还有些不明白的掌书记应答道。
那掌书记出发后,牛知节便扳着指头,等待着上面的指示,可朱瑾那边的指令没有回来,倒是打探敌军军情的探骑一个个回来了,所有的情报都说的确两日前开始,驻守汴京的敌军大举南下,其数量不下十万。也就是说,对面的汴京城,已经是十分空虚了。
“该死的,洛口仓城还没消息过来?”
这已是今天牛知节第五次催促了,可从他用过朝食算起,才就将将过了一个时辰而已,侍候的牙兵都看出将主的心焦,分外小心,免得将邪火惹来自己身上。
第172章 空城
可是任凭牛知节急的跳脚,期待中的回使还是没有回来,眼看一旁的副将灼热的目光,牛知节咬了咬牙,大声喊道:“击鼓,召集众将议事!”
“探骑传来军情,贼军已经大举南下,应该是袭我东路军去了。”牛知节站在上首,脸色扫过两厢的将佐,脸色如铁:“你们都知道谁在东路军中!”他那已经十分高亢的嗓音突然又提高了半截。
两厢的吴将都明白将主话语中的未竟之意,本能的竖起了耳朵。牛知节大声道:“现在,我前军当进击汴京,先覆灭其巢穴!甲营胡校尉,你为前队,先攻中牟,此乃汴京西面的门户,我将前军属下骑队全部派给你,护卫你的两翼,你无须担心,尽可全力攻打,知道了吗?”
胡校尉赶忙出列躬身大声应道:“末将自当尽心竭力,拿下中牟,否则自甘当处置。”
牛知节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分派其余诸将,他久闻沙陀突骑飘忽不定,自李国昌时便是天下有名的强兵,吴军中又少骑兵,唯恐对方是故示南下,引他出兵破之。所以他将麾下各队部署的十分严密,诸队间相互掩护,唯恐着了李嗣源的道儿。
牛知节领军走了两日,已近晚饭时分,相距中牟还有十余里路,正准备扎营休息,却只见前面路上一骑飞驰而来,看打扮依稀正是吴军的传骑,牛知节心中不由一慌,莫不是着了对手的道儿。他正忐忑间。那传骑已经跑得近了,那传骑也不下马,便在马背上对牛知节唱了个肥诺,大声道:“禀告将主,甲营已经攻下中牟,遣小人来报,如何进止当请将主明示!”
“什么?已经攻下中牟了?”牛知节在马背上一晃,险些从马鞍上跌了下来。这也太快了吧,算来甲营到中牟也就两三个时辰,怎的就攻下此城了。想到这里,牛知节在马背上大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的这么快?”
那传骑大声答道:“禀告将主,我军离中牟城还有里许时,那城中守军便仓皇逃走,临走前还放了一把火,胡校尉赶忙下令赶快进城救火,此时已经将大火扑灭,城中的仓库里还有千余石没有烧掉的粮食!”
“传令下去,让胡校尉多派探骑,不得妄进,小心有诈!”牛知节大声下令道。轻易而来的胜利反而让他越发谨慎小心来,他立即下令麾下的部属加紧修筑营垒,还将土垒比平时多修高了数尺,以备敌军夜袭。
牛知节这一晚躺在榻上,连盔甲都没有脱下来,可谓是枕戈待战,可一早起来,莫说是晋军夜袭,连个游骑都没碰到半个,正疑惑不解的洗漱了,准备朝食,却又有传骑来报,说中牟城遣使来报,说派出的探骑回来禀告,附近的万胜镇、阳武县等城塞的敌军皆弃城遁走,临逃走前纵火的火光冲天,在中牟城中都看的一清二楚,请示将主当如何行事。牛知节闻言不禁哑然,他也不是傻瓜,自然听得出胡校尉在话语后面的求战之意,但敌军的行动也太过诡异了。这中牟城相距汴京不过七十里地,若是丢了,吴军几乎可以直扑城下了,这汴京城本就无险可守,以吴军的重炮威力,只要攻到城下,最多十天半月就能破城。那时黄河以南,淮河以北这块天下最富庶的土地便属于吴国所有,吕方也会成为天下群雄之首了。
牛知节咬了咬牙,沉声下令道:“传我的号令,让胡校尉坚守中牟,待我前军主力与之汇合!”不过他还是给了自己的爱将一点甜头:“胡校尉可派少量兵力前出侦查,不过不能超过一个指挥!”
“喏!”那传骑大声应了一声,便调转马头,向来时路上疾驰而去。牛知节看着传骑远去的背影,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对一旁的部将下令道:“快遣使赶往朱总管那里,将这边情况通报于他,请他快派援兵前来!”
此时的汴京本是唐建中初,节度使李勉所筑。周长二十里有余,共有十门。西面有两门,靠南面叫阊阖门,又因为其面朝郑州,故名郑门,朱温篡位之后又改为开阳门,平日里西面而来商旅百姓多半都是由此门进入汴京,是以十分繁盛,城外的望亭外已经自发的形成了一个小集市。而此时的开阳门外却是一片萧条,平日里那些依靠往来商旅过活的茶铺、饼铺自是不用说了,就连道路两旁的杨柳也被砍倒了不少,道路两旁随处可见倒毙的人马尸体,唯有那处望亭还剩下半边墙壁上那一行行诗词还能猜测出几分昔日的繁盛。
一队军马沿着官道向开阳门行来,看甲械旗号,正是东来的吴军,粗粗算来马步足有七八百人,后面还拖着四门轻炮。原来那胡校尉贪那攻下汴京的大功,又不敢违背将主的命令,便耍了个花样,从其他几个指挥中抽出兵卒,加入那个指挥中,便硬生生将牛知节口中的“一个指挥”变成了七八百人。
这一队人马到了那望亭旁,眼看相距那开阳门不过三四百步,只见城头上无人把守,城门洞开,透过城门洞依稀可以看到城内整齐的坊街。吴军指挥使看了看左右,唤来身后的向导,指着那城门问道:“这里便是汴京城了吧?”
那向导唱了个肥诺,小心答道:“禀告郎君,那便是开阳门,进了这门,便是汴京城了!”
“那怎的一路上连半个贼兵也没有看到?”指挥使的目光扫过四周,四边的荒地除了薄薄的一层积雪外,便空无一物,根本没有可以用来遮蔽军队的东西,他指了指城门,对向导下令道:“你且进城看看,若有个活口,便带来问话,某家重重有赏!”
那向导看了看远处的城门,那洞开的城门就好像一张大口,随时会将敢于靠近的人一口吞噬掉。但看到吴军指挥使目中的凶光,他也只得强咽了一口唾沫,拱手强应了一声,便向城门跑去。吴军指挥使待其走开了,做了个手势,身后的吴军立刻以望亭为中心摆开阵型,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那向导又从城内跑了出来,右手还扯了一个半大的孩子,一边跑,一边还朝吴军这边兴奋的挥着手臂。待他跑到吴军指挥使面前时,已经跑得气喘吁吁了。
“城内情况如何?”
那向导指了指一旁的那个半大孩子,笑道:“郎君问他便知。”
吴军指挥使上下打量了那半大孩子,只见对方衣衫褴褛,冬天里脚上却只有一双木屐,整个人已经冻得浑身青紫,正蹬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浑身发抖地看着自己,也不只是冻得还是吓得。也不知是怎么了,他的心中一软,大声道:“来人,给他弄件衣服披着,再弄点吃的喝的。”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有人弄了件长袍来,披在那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