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为王-第2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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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一笑,又道:“万氏都人可是求着我好些回了,她要当面和你说,你看成不成?”
“怎么处分,按说不是臣的职司。”张佳木仍然不紧不慢的答道:“不过臣可以请万宫人放心,万通在诏狱里头决不会受苦,也不会有死罪,臣想,大约发配到甘州,也就差不离了。”
“哦,发配甘州。”太子跟着重复了一句,底下便是一片沉寂。
屏风后头,隐约传来或粗或细的喘息声,张佳木心中明白,屏风后头的必定是万氏在偷听。但现在是君臣奏对,事关朝廷礼仪大事,万氏不管怎么样,也不会在这时候出来和他争执吵闹的。
既然是这样,不如装傻下去,省得多事。
太子对这个结果似乎也是早在意料之中,他和万氏不同,万氏只在乎她的兄弟,但太子毕竟是一国储君,国家法纪也不能全然抛诸脑后。
当然,要是理事的大臣在下头徇私,他也不必穷治自己的亲戚,一个万通,坏不了大事。但下头坚持,那也不妨做一个榜样,反正他已经亲自向张佳木说项过,被顶了回来,也不是他的责任。
要知道,他只是太子,还没有掌权,上头还有一个皇帝老子在,要是张佳木恼了,直奏上去,万通的命是必定保不住了。
其实太子自己也明白,万通是在不少事上有过大功劳,所以张佳木才饶了他一条狗命,不然的话,凭他的罪名,眼前这个锦衣卫大臣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有了这么一个结果,也算差强人意,太子收拾了一下情绪,又问道:“我打算这两天也出去走走,怎么样?”
“殿下。”张佳木想了想,答道:“走走似乎也不坏,不过,眼下正是青苗往上长的时候儿,殿下一出去,少说也得几千人,不妨再等等,过一阵子再出门也就不碍了。”
达官贵人出去再多人,不过几十上百人,太子出行,没有过千人是断不可能的,而且多有宦官随侍,此辈当然也不全然是坏人,不过懂得好歹的还真不多,宫里规矩又大,关防随侍警卫什么的,一路不管是到西山还是南苑,踏坏的青苗估计得换几万石粮了。
想出去逛什么时候都可以,何必在这会子和百姓为难。
这一句话似乎把太子的情绪给点燃了,他猛然站起身来,指着张佳木道:“就是你道理多,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可以,好了,这里不要你伺候,你去吧”
这么一发脾气,张佳木当然唯有苦笑而已。
当下站起身来,向着太子请罪道:“臣侍上不恭,请殿下重重治罪,不过不要气坏了殿下的玉体,那可就太不值得了。”
“行了,行了。”太子真的很不耐烦,张佳木现在对他虽然还是那么亲热恭敬,但无论如何,是不能和一年前比了。
那会子,太子说什么他就是什么,可现在,处处端着国家重臣的款。
“对了,他还是宗人府的宗人”宗人府有宗令,宗正,宗人,张佳木任职的就是宗人,和宗令一样都是正一品。
职掌就是对宗室的婚丧嫁娶,犯法违禁宗室的处罚等等,还有,就是礼仪规范,比如宗室取名等等。
不过,张佳木这个宗人很强项,听说前几天刚刚行文斥责了一个不法的郡王,听说如果还敢犯法,就严办不赦。
如此强项,皇帝当然极为欣赏,当面夸赞过两次,还决定把宗人府更多的事交给张佳木办。反正,他将来不干锦衣卫使了,也可以继续用驸马的身份来管理宗人府,算是继续给皇家办事出力。
“他是把自己当江充了吧?”太子犹记得有人在他耳边这样攻讦着张佳木。
当然,这话太子是没有认真听的。江充逼死了戾太子,那是武帝糊涂,根子在武帝身上。而且,张佳木对自己忠心不二,谈不上是跋扈不法的江充。
不过,此时此刻,还是由不得他不怨恨,并且积郁在心了。
“殿下不愿谅解,臣亦无法。臣先告退,明儿再来请罪好了。”看看太子郁气难消,张佳木也只能告退而出。
看着戴着梁冠,穿着红袍系着玉带的高大身影疾步退出,太子终于也是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心头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积郁之气,实在只是嫉妒罢了。
他嫉妒眼前这人,不仅是嫉妒,还有对方带给他的那种强烈的压迫之感,张佳木的种种行为举止,都叫他觉得自己很失败,除了一个太子的身份,在人家面前,真的什么也不是。
还是那些儒臣好,自己小小的一个举动,就是天姿聪颖,就是仁厚过人抚育万方,就是圣德无疆。
“哼,给他一个教训也好。”太子在心里暗暗想道:“最好谁教他好好载一个跟斗,到时跟到我这里哭,我给他做主就是了”
第402章 翻盘
张佳木辞别太子,再向着东华门去绕道出来,一边走,心里头也颇觉苦闷。
自己这么一出来,万氏还不知道怎么嚼舌根子诋毁。
这么把关系闹僵,当然不是好事。辛苦经营和太子的关系,这么渐渐冷下来,可竟也是再无法可想了。
总不能再放一次火。
再者说,现在这种冲突,并不是再救一次太子就能摆平的事。这是理念信念的冲突,是不同的为人态度的冲突。
如果不是心胸中还有一点坚持,尽管敷衍太子和万氏就是,就怕,这么因循苟且几年下来,自己想要做什么,所追求的是什么,几年之后,尽付流水了。
还好,暂且来说,东宫那里还不敢太过份,张佳木颇为忧愁的叹口气:“所忧虑的,怕就是东宫即位为帝之后的事了”
他正在这里发愁,迎面过来一个高品武官,远远躬下身去,初春时风大,把对方的衣袍吹的啪啪作响,再仔细一看,袖管却是空了一个。
“原来是你,小六。”
在这样的心绪之下,遇到熟人,攀谈一下也是蛮不错的事。张佳木大步上前,把庄小六扶起来,笑道:“你就不要和我行这个礼了好不?”
“礼不可废,礼法就是为吾辈所设,安敢不遵。”这一年下来,庄小六已经与以前绝然不同,两个人一般。大约在这宫里久了,人也变的有点儿迂腐起来。
不仅是锦衣卫别的系统,就是坊丁一系的,对庄小六都有点儿担心。毕竟,他在宫里这么久,受恩深重,从百户一路保到指挥佥事,受张佳木的恩少,受国恩深重,将来一旦有什么事,是站在哪一边,到底也就难说的很了。
不过,张佳木却丝毫没有这种心思,一见之下还是很亲热,用手指戳了戳庄小六的肚子,笑道:“瞧吧,这肚皮又大出来一圈,有了媳妇日子过的滋润了,这身子也不象以前那么利落了。我和你说,这样下去可不成”
“是是,大人放心,再不会胖了。”庄小六也颇觉不好意思,当下连连答应,只道:“以前吃了上顿没下顿,日子苦熬苦熬的,现在自然不同了,样样事都随心,虽然动的也不少,但就是胖起来了。”
张佳木叹一口气,道:“你是吃亏在丢了一条胳膊,不然也不会如此。”
“大人不必如此。”庄小六倒仍然是平静淡然,只道:“一切都是命,没这缘法,属下也没机会留在宫中。”
“嗯,也是。”张佳木又问他道:“你似乎是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没有?”
“有的。”庄小六笑道:“适才府里有人过来找大人,说是叫大人早点出宫,府里有客。”
“好,我知道了”张佳木大为高兴,拍着庄小六道:“想来是徐穆尘回来了,我知会过他们,此人一回,我就立刻去见。”
要是换了别的坊丁出身的锦衣卫官,必定会说:“一个秀才罢了,大人不要把他们看的太重,真要办事,还得是咱们。”
庄小六倒是叹了口气,道:“听说徐大人文采风流,行事又果决,是咱卫里难得的好手。可惜我正当差,只能等有机会再请见了。”
“嗯,有机会再说吧。”
听说徐穆尘回来了,张佳木也没有心思耽搁下去,当下便匆忙出宫,与曹翼等会合了,一并向着府中疾奔而回。
到得府门前,远远就看到徐穆尘年锡之等人就站在府门前说笑,张佳木远远跳下马来,又向前疾奔,最终到得众人面前时,才矜持地放慢脚步。
见他过来,徐穆尘和年锡之都是相视一笑,两人一并过来,还有刘勇等人,俱是过来躬身施礼,都道:“见过大人”
“不必多礼了。”张佳木笑吟吟扶起徐穆尘,笑道:“都是天天过来的人,有时候见我连拱手也懒得拱一下,今儿却多礼起来了。”
这话是说的王增,他倒是全然不在意,只是皱眉道:“徐兄远道来辛苦,你也不叫我们进去坐么。”
“好,都进来坐吧。”
徐穆尘确实辛苦,而且,肩负重要的机密任务,所以张佳木才这么重视。见礼过后,各人自然是到大客厅团团坐定,张府家下人进来奉茶,然后紧密门窗,诺大的花厅之内,除了对坐的七八人外,再无外人。
坐定之后,自然是说正事。徐穆尘是去年夏初出的京,以经历司经历和特科千户的身份出外办事,起点就高,办起事来先开始还是有点缩手缩脚的,不过他天份高,又是张佳木的心腹出镇地方,下头的人对他也敬畏,渐渐的经验足了,胆子也大起来,在浙江和福建广州等地,都是雷厉风行,办了不少大事出来。
可以说,现在特科在辽东和闽浙等地的局面,前者是李瞎子,后者是徐穆尘的功劳,这两人算是出镇在外的佼佼者了。
李瞎子在辽东拱走了巡抚,徐穆尘干脆手刃都指挥使,都是狠辣兼备的人才。而徐穆尘还是进士两榜出身,前程更是光明远大,现在已经是四品指挥佥事,将来做到更高一层,甚至是以武再转文,都并非是不可能之事。
因为此故,这花厅里坐的都是锦衣卫中的实权人物,大家一则是卖张佳木一个面子,二来也是因为徐穆尘前景极好,和王增年锡之这几个实权人物又是相交莫逆,所以徐穆尘的面子也是不能不给的原故。
等他从浙江一路说到广州,特别是在广州的经历,在场的人知道的不多,大家都是听的津津有味。
广州禁海向来还严过福建,因为布政司有一个姓雷的参议,极恶海客。每年有两到三次巡海,只要有出海的,不论是渔民还是海商,又或是卫所军人,抓到的必斩不赦。
别的人,总还有手软的时候,雷参议手下亡魂无数,就没有饶人的时候。一次海客落难,数十人有不少死于海中,也有三四十人到挣扎到海滩上。
好不容易挣出一条命来,不过不幸遇到雷参议手中,三四十颗人头滚滚落地,一个也不曾逃脱得性命。
这般严法,广州那边虽然还是有人下海,不过比起别处来,就是要少的多了。
徐穆尘一到,当然就面临怎么打开局面的问题。
“那么。”王增饶有兴味的问道:“你是怎么弄的?”
他兴致勃勃的道:“办事不过是钱权色数种办法,怎么样,你是用权来压迫之,还是以色诱之,又或以是利来打动之?”
“都不是”徐穆尘含笑摇头,道:“这件事实在难办的很。你想,姓雷的参议是一个酷吏,一次杀几十人都不手软,这样的人是何等样人?”
“这个。”王增摇头道:“一时竟想不出来。”
“我来猜猜看。”年锡之皱眉答道:“能做和愿做酷吏的,一定是性子要古板,自己要正派,所以这姓雷的,一定不贪财,不好色。而且,因为要做酷吏,要的就是名,所以不尚奉迎,对上司和下属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