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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锦衣为王-第40章

小说: 锦衣为王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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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一定奇怪。”钱后似乎已经有点癫狂,她道:“我为什么不哭?”

她声音转厉:“我的眼泪,已经在前几年就哭干了,我现在是再也哭不出来……原以为,他平安回来,我们也不要什么太上皇皇后的名份,叫我们去给太宗爷守陵去,要不然叫我们去南京守孝陵,总之给一块地,或耕或织,能安安稳稳守着他活下去就行……可惜竟是不成,竟是不成!”

在场诸人都是默然不语,天家的事,哪有她想的这么简单!放在北京,囚禁于南宫内,皇上还这么不放心,种种手段防备。放在外面守陵,关防哪能如此严密,处于深宫里的皇帝,又哪能放心安寝!

但此时此刻,腹中就算有这种回答,当着已经哭瞎了一眼的皇后,当着每天做针线活养活太上皇,只把太上皇当成一个普通丈夫的曾经的一国之后,这话却又如何能说得出口。

“命,全是命……”

她抬起头来冷冷的扫视了一眼在场诸人,仅存的一目中蕴藏着说不出来的深切悲伤,事情已经绝望,再也不必多说什么了。当着这群锦衣卫的人,就算有什么话,也不便再说。

她回转身体,预备回南宫去。

哈铭已经泣不成声,但他一个蒙古人,既不通药理,也没地方去弄到合适的药。况且,上命严峻,南宫里是绝对不允许私自递送东西。

前几年,锦衣卫指挥使卢忠查出有人私拿太上皇赐给的金刀,案子查出来,皇上大为震怒,这就是赫赫有名的“金刀案”,因着这件事,有人被杀,有人被严罚,就算查出此事的锦衣卫指挥使卢忠也知道自己惹了天大麻烦,没有办法,只能装疯。

到现在,卢忠这个堂堂的锦衣卫指挥每天还在装疯卖傻,小小一个南宫,哪怕是再小的一件事,又岂能当是等闲!

张佳木看着眼前的女子已经是双鬓染白,容颜苍老,缓步独行的背影之中,有一种感人肺腑的东西,他的心胸中有一种深藏的情感被触动了,这一瞬间,他鼻子酸楚,几欲落泪。

第068章 一线之明

“请等一下!”

张佳木出声之后,才觉后悔,就算有同情的态度和心理,但把人叫住,于事何补?

以他的身份,连王骥也没有办法的事,他能有什么做为?

钱皇后停住脚步,用好奇的眼光看一眼张佳木,眼神中若有所思,但只是皱眉等着,并没有说话。

以她现在的心情,看什么都是厌的,当然没有什么心思和张佳木说闲话。

看着她伫立的身影,张佳木呼出一口气来,火光之下,凝成一团白气。他呐呐道:“皇后……”还在措词时,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当下立时顿悟。

他恨不得狂抽自己一通耳光,穿越客的优势就在于积累的知识,他好歹也是两世为人,现在居然和哈铭等人一样一筹莫展,说出去,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他定了定神,这下语气就从容自在的多了,他道:“娘娘,小臣有个办法,就算没有医药,大约也能使太上皇高热稍退,如果信臣下的,就依法施为,如果不信,那也就当臣没说。”

他话刚说完,哈铭已经大步过来,双手捏住他肩膀,沉声道:“混账小子,有法子为什么不早说?而且,还这么多废话!”

张佳木苦笑道:“师傅,小着点劲儿,别把徒弟肩膀给捏碎了。”

“捏碎也活该,快说!”

“是,这也是刚想到的法子。”

这会儿钱皇后也又回身走过来,她也道:“有什么办法就说罢了,这会子无药无医,就算有什么蹊跷法子,但有一线之明,就试一试也罢。”

哈铭听她语气中有不大信任的感觉,也是大为着急,他叫道:“娘娘,此子就是张佳木,年轻虽小,但幼而聪慧,几件办事历练已经不同凡俗,还有……”

“好,吾知之矣。”

钱皇后果断的打断了哈铭的话,她道:“那就这样吧,不管他说什么法子,我回去后,一律照吩咐施行就是。”

“臣不敢当!”张佳木大有惶恐之感,听哈铭的意思,南宫中恐怕早听过自己的名字。这为的是什么,一时之间是弄不明白了。他只有沉心静气,用极平淡的语气道:“太上皇陛下是高热不退,那么,先想办法退热。”

他接着道:“现今的法子只有一个。”说到这,张佳木转过身去,向着钱皇后躬身道:“要请问娘娘,宫里有酒没有?”

“这当口提什么酒!”哈铭暴跳起来,简直要揍自己这个爱徒。

“有酒!”钱皇后此时已经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张佳木身上,她很冷静的答说道:“要酒做什么?”

“得是烈酒!”

“应该还是有的,请说下去。”

“好。”张佳木微微一笑,道:“既然有酒就好办。请皇后娘娘精选些柔软的棉布,先用温水给太上皇擦洗一遍身子,再用酒擦一遍,记着,要擦脸庞、腋下、脚心、手心、大腿内侧,胸口,都得擦到。”

“这……”

饶是皇后把一切希望都放在这小百户身上,听到这怪异的办法,还是面露迟疑之色。一边的哈铭更是觉得匪夷所思,不仅是他俩,就算是在场的锦衣卫们也没有一个不觉得这法子疯狂的。

这么大冷的冬天,用棉被紧紧裹着,病人尚且嫌冷,要是这么折腾,太上皇哪里还有命在!

“这么做,道理在哪儿?”哈铭不禁逼问。

张佳木摊手道:“和你说也不明白,照我这法子做,就算不能完全退热,最少也能极大缓解。”

他想了一想,又道:“当然,房间要紧闭,擦洗的时候不能吹风。擦完了,用湿毛巾放在额头,要勤换,热了就换!”

这种办法其实道理也简单,就是用物理的法子给病人退烧。一般来说,烧的越重,越是要服药的同时辅助以物理退烧的法子,严重的话,还可以用冰块。当然,这大冷的天,冰就不必用了。

这种法子后世之人没有不晓得的,但在当时,病人一旦受寒发热,一定是门窗紧闭,厚厚的被子捂在身上,如果服了药发汗的话,这种捂法当然也好,有益于病人发汗。但如果没有药服,病人又高热不退,当然肯定得用物理退热法先缓解发热高烧的症状,从当前的实际情况来说,张佳木有绝对的把握让南宫里的那位退烧,最不济也是缓解他的高热不退。

或许是他的态度打动了皇后,当然,更多的也是所谓的“病急乱投医”,听张佳木说完之后,皇后居然颔首点头,道:“知道了,一切如你所说。”

哈铭大急,警告道:“皇后,这小子所说完全不知所云,他不知医理,岂能信他所说!”

“不是你说他警醒精明,聪慧过人?”

皇后这会倒是有心情打趣了哈铭一句,看他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竟是嫣然一笑,这一笑,倒是风韵犹存。

张佳木倒是从她这一笑中看出一个人的样子来,忍不住心中一动。

哈铭对他大为埋怨:“你怎么乱出主意,这么冷的天,还这么折腾太上皇。你听清楚了,要是有什么不测,我必定找你算账!”

“师傅,要是当真听我的。”张佳木神色轻松,笑道:“那就只管放心好了!”

天寒地冻,就在南宫外头说话也颇辛苦,当下张佳木招呼了哈铭等人,一起在南宫外西三十步的铺舍里休息。

这一夜当真是辛苦极了,里头不通消息,不知道张佳木的法子是否有效。外头寒风呼啸,吹的小小的铺舍冷风直透,冰冷刺骨。

要是往常,铺丁们早就钻在被子里歇下来了,这会大家挤成一团,只有张佳木和哈铭有凳子坐下,喝着铺丁们茶壶里的劣茶,一碗接着一碗,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等消息。

不远处的钟鼓楼上已经打了五更,这会儿宫门已经打开,王骥那边也传来消息,老伯爷已经进宫。预计不久之后,就会派医官带药前来。

哈铭冷笑:“谢天谢地!但愿他们还有点人心!”

这会儿,张佳木倒是对他的经历好奇极了,哈铭祖上早就投效,说是蒙古人,除了懂蒙古话外,几乎与汉人无异。倒是不知道他一个小小的通事,怎么和皇宫里的太上皇勾搭上的?

而且,明显交情还不浅,连皇后也认得他,说话也很随意。

正想问他,南宫里出来一个中年宦官,打听了一下,就直奔铺舍而来。

张佳木和哈铭连忙迎出来,哈铭大为紧张,远远就问:“怎么样?”

“谢天谢地。”宦官的语气里藏不住的喜气,他远远叫道:“哈通事,张百户,娘娘叫我出来传话:太上皇的烧退了!”

第069章 太上皇

南宫之内。

南宫,又名崇质殿,俗称黑瓦殿,或是黑老婆殿。与大内那些气势恢宏的宫殿群相比,只有大门、二门,以及掖门。二门之内,也就是前后两殿。而且,虽名曰殿,但殿宇狭小偏窄,根本不能与内廷的宫殿相比。

主殿两侧,各有一排低矮的房屋,除此之外,就空无一物,不要说亭台楼阁抄手游廊,就连一块石头,一颗树木,一片草坪,这些宫殿中常见的东西,南宫内是一星半点儿也瞧不着。

就在这低矮逼仄的南宫里,曾经的正统皇帝,大明仁宗之孙,宣宗之子,当今的太上皇朱祈镇就居于此,屈指算来,已经近七个春秋了。

春去秋来,寒暑交迫,就在这么一方天内,说是帝王,说是比皇帝还高一格的太上皇,其实也就是一个囚徒罢了。

其实朱祈镇的境遇,比起前两年已经改善很多。景泰三年前后,皇帝要改立太子,身边群小为了迎合帝意,对南宫里的太上皇屡出奇招来加以迫害。挖走宫殿的基石栏杆、给宫殿锁门灌上铁水,伐走南宫树木,不给饭食,甚至门也不开,就在宫墙上开个洞,每天派人送饭,那会儿,不要说太上皇,就连一个普通的百姓也是不如。

公允来说,当今皇帝,也就是后世俗称的景泰帝,于明朝社稷确实有功,但在对待他兄长的一系列动作来说,确实显的不那么高明。

但天家之事关系到那一把龙椅,倒也不能说皇帝就完全错了,其中对错,不是当事人,谁说的清!

至少朱祈镇现在就一脸怡然,并没有什么怨恨愤怒的表情。昨天烧了近一天一夜,先是用张佳木的物理降温法缓解了发烧症状,天明之后,靖远伯王骥进宫,司礼监太监廖官保派了太医和送了药来,现在他所居的偏殿门外就支了一个小火炉,上面蹲着一个药罐,几个奉御宦官正忙活着煎药,一股浓郁的中药香味在整个宫殿里弥漫开来。

“你当真多事。”朱祈镇向着钱皇后温和的笑着,他道:“就在宫门口看着煎的,你就不要尝了吧!”

他额头上尚且搭着一块毛巾,这是昨天张佳木吩咐,现在虽然高烧已经缓解,但病去如抽丝,钱后不敢大意,还是隔一阵就换一块毛巾。现在的她,已经把张佳木的话当成玉旨纶音一般。

听着朱祈镇的话,钱后并不理会,还是把送上来的药自己亲尝了一口,又等了一会儿之后,才用一柄用旧了的银勺给朱祈镇一口一口的喂药。

“苦,真苦。”朱祈镇皱着眉,但还是大口大口的喝着,没一会功夫,就把熬出来的药喝了个精光。

“吾很久没有生过这般重病。”喝完药,朱祈镇疲惫的躺在床上,在他的床脚,只有一个小火炉吐着微弱的火苗,天气很冷,虽然快正午了,但房间里一点暖和的感觉也是没有。

钱后把他身上的棉被细心的掖好,这才长出了口气的样子。她道:“这一回,真是神佛护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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