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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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刀花马浪 第一卷 点石成金寻常事,丈夫出世立功名 第十七节
龟山阿婆因一块石头寻到操办阿玛森大会的契机,又要离开龟山去镇上。孩子们见奴隶们给她套了马车,哪个不伸着脖子兴奋,只等她一走就乱跑乱闹。
尤其是男孩子,他们掐着指头,还不到半中午就竞相逃走,有合伙找阴凉地方玩的,有钻树林子射猎的,有趟水抓鱼的。土玉身边只剩下一个孤僻不合群,略带女孩子气的男孩子,其余的全不见了影子。
龙琉姝早一阵还能见到狄阿鸟,可一回头就不知道他溜哪去了,就和几个总被土玉照顾的几个女孩子一样,自告奋勇地去看有没有溜回土屋的。
从西山沟大老远跑回去,个个热了一头汗,刚站到男孩子的处住门外,为首女孩已经“嘘”的一声站住。众人屏息,听到“哇呜、哇呜”的叫声不断从里传出,脸上都浮露出胜利的笑容。她们一商量,就让两个大个女孩守住窗户,而其余的都从正门堵上,半点也不给这些老是不听话的男孩子兔子一样脱逃的机会。
约定好之后,龙琉姝心里默默一念数,闯进去和其它女孩子一起嚷嚷,一本正经地说:“谁让你们回来的?不好好的修行,将来能做什么?”
三个男孩都围在狄阿鸟的毡窝边,慌里慌张地回头藏掖什么东西。龙琉姝在他们并排的大小毡窝上数了两遍,知道那是狄阿鸟的毡窝,见自己麾下阿鸟不在,一指指住龙沙獾为首的三个孩子,说:“好哇。你们偷阿鸟的东西。做了小偷。看我说出去,阿婆不告诉你们的阿爸,好好让你们挨鞭子。”
龙沙獾一挠头,满是雀斑的脸上就露出就知道你要告状的笑。他还在犹豫是不是要出卖阿鸟,旁边一个孩子已经用手一抡,比划说:“阿鸟藏了好多好多好东西!”
几个女孩一凑头,立刻惊呆了。就见狄阿鸟和自己不一样的枕头被掏空了,毯上布满小东西,有挖空的粗制牛角号,羊角柄小刀,打火用的石头,一张小皮小画,一挂似坏非坏的小铃铛,个个也“哇呜”惊叹。
“我们把吃的都分给他,玩的和他一起玩!”告密的孩子一指这么多的东西,大声发泄不满,随后又提了狄阿鸟的小革筒,往下一倒。众人又是一惊,就见窝窝头,小袋青稞,干牛肉,饼子,龙琉姝给过的零食和石头,三三两两地蹦出来,忍不住翻好吃的往怀里揣。
“怎么有石头和木头?”龙琉姝奇怪地问。
“别告诉他。他每天睡觉前都要摇一摇才肯罢休,我怕他发觉,每偷吃一块东西,就塞一块石头,还故意装不知道地给人说:吃的东西放久了,像石头一样硬。”龙沙獾低声说,“他肯定相信了,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们要吃,塞石头。对了,石头太重,也得塞木头。不然,让他知道就麻烦了。”
“我知道了。”一个女孩子挑走了零食,飞快地往外跑,不一会就回来,手里拿了几块石头木头。众人得到一些做贼的感觉,又刺激又想笑,接二连三地往外跑,不断拿石头进来。有不负责任的,干脆抱来超级重超级大的,却都被龙沙獾过滤掉。
龙琉姝也觉得好玩,干脆把不是硬窝窝头的给他换掉一通,一边忙碌,一边督促其它人说:“快。快。他也从沟里逃走了,说不定过一会就回来。等等,把石头木头放里面,窝头放外面!”
湮灭所有证据后,众人对视,忍不住就是一阵大笑。龙沙獾肚子笑疼了,捂着肚子起身,说:“要是阿鸟知道,非气死不可。他很辛苦的。一天晚上,我想起来尿尿,见他摸了一个窝窝头倒着爬,差点当成野狼踢一脚。我装睡着了好一会,后来起来尿尿,还见巴珠几个打着灯找大胆的黄鼠狼,用棍子不停地打草棵子。”
“那不是小偷吗?”一个女孩撕了一条干肉咀嚼,却轻蔑地哼哼。
“他怕夜里饿。对了,还为了喂狗。狗老吃肉粥打不过狼!前天,狼不是咬死了四只羊,一只牧羊犬吗?”龙琉姝说,“他要吃的话,阿婆能让不让他吃。反正会让他吃,就不是小偷。”
“肯定是喂狗。”几个人联想一下,说,“也可能也喂羊。”
又检查了片刻,几个孩子边走边笑,沿着一条斜路往下走。正走着,遥遥见狄阿鸟在一只大狗的帮助下,拖了几只倔气的山羊过来,不少人听得龙沙獾一声提醒,立刻把手里的食物藏到身上,或者嘴巴里。
狄阿鸟半点也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攒就的干粮已大量进别人嘴别人手,一路在拉扯老山羊的艰辛中出汗,愉快地唱起“狼大偷羊”歌:“小呀小山羊,老呀老绵羊。咩吧咩吧。我就是一只流浪四方的草原狼,呜嘟嘟地肚皮响,几天几夜吃不上——嗷吼吼,在天宠和磨练中自由飞翔……”
他是上坡,又陶醉于与即将回家之情境相符合的“狼之歌”,很晚才发现迎面碰面的孩子们,只一见拉羊躲开是不行了,立刻就在龙沙獾的快走中想怎么骗人,任人喊都装作没听见。
龙沙獾等人到了跟前,眼睛就瞅到大狗和山羊上,问:“你该不是单独训练狗和羊吧?”
“巴珠就喜欢在放羊的时候睡觉。我要吓吓她。”狄阿鸟掩饰说,接着他奇怪地看着背地刚说他是“小偷”的女孩子,见她嘴巴里还在嚼东西,问,“阿姐。你在吃什么呢?发吃的了吗?还是趁没人偷嘴。在哪,能给我说说不?!”
女孩子听不惯个“偷”字,一时口结要翻脸发怒,但马上就被龙琉姝搡动了一下,只好说:“我阿爸给我送的。想吃不?!”
龙沙獾一听此话就发愁。果然,狄阿鸟连连点头,说:“想吃。不会不给我吃吧?!带水的东西一放就坏,硬东西一放就跟石头一样。你分给大伙,大伙以后也会分给你的,可以永远不坏不硬。”
女孩子被他有道理的话撞呆了,又记得不能让他知道,一时茫然不知道怎么做好,只好把求助的眼神放到别人那。
龙琉姝立刻给她解围,摸出一块硬梆梆的饼子,说:“这个好吧。你要不要?”
狄阿鸟接在手里,“咯叭、咯叭”就咬,看得大伙心寒。众人一致相信他是贪吃狼神转世,不然不会逮住这么硬的东西都啃如无物,立刻在他藏东西的目的里加上一条:“贪吃!”
龙沙獾边搂过狄阿鸟就往山下走,边羡慕地问:“你的牙能咬石头不?”
“我快换牙了。阿爸说换了牙差不多。你别拉我,我要先把羊藏起来,不让巴珠找到。”狄阿鸟扛着身子往上走,嘴巴里却依然不忘吹牛,“其实我已经换过一次牙了。听我家的阿奶说,我生下来的时候就有六颗牙齿,上面三个,下面三个,后来都换了。我阿爸常常用酒,棉花,软木和青盐给我擦牙,要给我磨快了,去吃骨头。”
“我阿妈说我生下来有七颗牙。”龙沙獾停下来,不甘示弱地说,“上面四个,下面四个。就是一直没磨。”狄阿鸟把雄羊的绳子扣在拇指下面,还没得及给他更正,旁边就有人大叫:“上面四个,下面四个,那不是八颗牙吗?”
龙沙獾傻眼了,一掰手指头就是,这就说:“我阿妈不会数数。她是我阿爸打仗的时候找回家的,一定是她数错了!”
不知不觉,一大伙人争论不休,忘了方向,都决定跟他一起,先去把羊藏起来。狄阿鸟本是打算开溜的,此时为没法摆脱他们而急得发毛,可心里自个一怪,却怪自己贪吃一块饼子,就边狠狠地咬,边大步往上走。
他们拴好了羊,狄阿鸟又找借口回了趟土屋。众人紧紧地跟着他,又偷笑又怕发现,见他有意无意晃自己的革筒,几乎都忍不住了。
龙琉姝装傻,问他:“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石头。”狄阿鸟撒谎说,说完就抱起来,在龙琉姝耳朵边晃几晃,让她听听里面的响。龙琉姝忍不住就往外跑,跑到外面笑。
狄阿鸟赖在屋子里,很快为大伙不走犯愁。他眼睛一转,计上心头,就说:“既然咱们都在这里,不如一起去打猎吧。我近来一直都练习弓箭,都比过倩儿阿姨了。谁要是能赢了我,我就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们!”
两个不感兴趣的女孩子见众人上心,也想知道狄阿鸟要说的秘密是不是他藏了一大堆吃的,都等着看笑话,也爽快地答应。她们记得龙琉姝的箭发好,立刻要为她做跟班。
众人夸一夸往常最厉害的,蔑视过往常最脓包的,分头去准备。狄阿鸟则趁此时机,飞快地把自己上路要带的东西一一准备,然后喊上哈达达,假意最先出发。
※※※
绕了片刻,他警醒地跑了回来,见土屋左右只有一个患了痴呆的老女奴,便一溜烟跑到屋子里。在地上写了自己的秘密后,就把准备的干粮,盛水的竹筒,用具一股脑背上。可他背上后才发觉自己要带的东西有多重,本来还兴奋的面庞顿时被愁云代替。
马上就到中午了,即使打猎的孩子不回来看看,其它孩子也会回来。他再愁也知道情况紧急,撑开孩子发现、却并不太在意的小画——实际上那是一副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地图,温习逃跑路线,好避开在不同地点忙碌的弟子和女奴。
他嫌一路赶山羊很慢,早早骑上公山羊,用自己的草绳鞭使劲地打山羊的屁股蛋子,呼狗驱羊地往外走,在两个奴仆面前经过时并没在意,只是浑身冒汗地往有壁画的山阴那边跑,只等跑到那,再沿着下面的山沟子往西南走。
两个莫名其妙的奴仆见他带着有分量的皮桶,打仗一样左喝右赶,时而从驯服的雄山羊上下来,狠狠地揍不听话的母羊,眼睛有点失神。一个端着食盆的女奴发觉他不太对,遥遥跑动,喊问:“那小主。你在干什么?”
狄阿鸟回头,见只有一个女仆,顾虑大减,回头笑喊:“回家!”
“别去前面玩,那里有妖怪。”
女奴以为是变着法的打闹,放心不少地喊。可她再一抬头,就见狄阿鸟再也不管不跑的母羊了,敲着公羊在乱石堆里乱走,不禁大吃一惊,跨步去撵。
第一部 刀花马浪 第一卷 点石成金寻常事,丈夫出世立功名 第十八节
山羊本来就喜欢在石头,崖头乱走,可是驮了人物之后,那是一个劲地往好走的路上去,怎么也不肯往常走的老路去。狄阿鸟一回头,就见女奴沿路跑截,大步如飞,只好再次击打公羊稍尖的屁股,大声叫唤伸着舌头的“哈达达”。公羊虽被他训练多日,如今被他猛敲猛捶下,也是猛跳猛摇。眼看它突一甩身,把狄阿鸟扔在乱石堆上,女奴大惊,生怕摔出了哪点不好,飞快地往跟前跑。
狄阿鸟猛地爬起,情急乱投,眼看不远处一处略陡的坡地,当即果断赶过山羊往下,自己则三下五除二地解下一盘破绳子胡乱一分,握着两端往下猛行,在中途打上活扣,跿行而去。大狗“哈达达”犹豫了一阵,在前后两人的叫唤中使劲打尾巴,但最终还是决定往陡坡下冲去。
狗、羊的重心低,又都是四条腿走路,下山比人容易。
那女奴冲到跟前,就见狄阿鸟已经在半坡上,只好身子后倾,慢慢向下走。
狄阿鸟检查一下东西,发现除了自己小箭掉得只剩两,胳膊上擦伤不少,头上起了个包,手也被绳子起了血痕,气得踢打山羊不休。“哈达达”也跟着他的举动冲山羊吼。
可不管怎么说,追来的仆人一时还到不了,倒是离逃遁不远。他一边喘口气,一边倒掉一半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