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第25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十章 镜月湖水(3)
万马所设冬营北勾士护真纳兰诸部,西临潢水,实乃倒戈之后就地取便,并无什么深意。可这一放到福禄、福堂眼里就没有这么简单了,他们自认识破万马在此地扎营机玄,出兵之前就准备先掐断高显和万马的联系。因而,袭击的第一仗舍近取远,夺取枢连河谷的营地;而战斗结束,也要把那儿当成宿营之所。
万马既然判断不出敌人的兵力,自然也判断不出敌人的作战意图,而判断不出敌人的作战意图,那便是突然失去了敌人的踪迹。
敌人不知去向。
打着打着,敌人不知去向。
这,终于促使一干内讧的头领们暂时放下争端。他们比战士要深沉得多,嘴里绝不发出“咦”地声音,只是把有点惊诧,有点喜色的眼睛往昏黑的远处瞄。只见夭夭灼灼的火点随处散布,它们活跃着黑色、白色、灰色的广袤中,锥得人的肺腑剧疼。
在胆气越泄越少,最后若有若无的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碎这团静簇,抛到人们的耳朵边。鱼木疙瘩喃喃地说:“敌人怎么会白放我们一马,这不,又来讨首领的话了!”
一个大胆的十夫长提了把猴头斧,一脚踏到图里图利和赵过的面前,怒睁双眼,大声喝道:“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说,狄飞鸟呢?”
图里图利和赵过恨得要碰块豆腐就死,相互看了一眼,鼻子喷出几丝不屑。那百夫长大怒,说举斧头就举。几个武士死死扭住赵过,狠狠地这个外人送到前面,抬着头,目送斧头下落。
突然。他们感觉到寒光一闪,在倏地一瞬看到的不是斧头,而是那百夫长人头。
一个武士傻了一样怔住,大呼一声:“你?!”
图里图利惊喜地看过去,才知道是万马的巴牙站在身边,手里的弯刀上残留着几道欲滴的血痕。那人并不管图里图利在不在看自己,浑然不惧地一扫,冷硬地说:“放开他们!首领还没有要杀他二人,你们这要干什么?不该死吗?!”
几个武士不自觉地松开双手,让图里图利和赵过重获自由。
赵过为死里逃生惊喜。抬头也看到这个巴牙大哥,瘦瘦的脸颊。两道细细的胡子绒,不由感激一笑,并认出他,傻气地说:“你是接我们回来地大哥!”
周围的人开始醒悟。不是谁呼了一句:“你个奴隶,犯上了!”两名须毛大汉拔了刀。一个眦目来杀,剁在鹿巴格挡的刀背。另一个直接把刀逼到他的胸口。
鱼木疙瘩看到一团骚乱,连忙走到跟前。他知道此时是万马威信大失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出大事,只想直接替万马出这个头,便大声喝问:“鹿巴,你疯了不是?”
赵过哼了一声,指着倒下的尸体嚷:“阿鸟让我和图里图利告诉万马首领,敌人不多,找准就打,一打就赢。可他。可你们,倒要找到阿鸟,献给敌人,可耻之极。”图里图利也早就腾了真火,端着两个拳头喝:“敌人不满五百。
入营分兵,一举可破。却惊了你们这些骚山羊的魂魄,有胆子就打退敌人。杀了我们俩,也显不出什么本事!”
鱼木疙瘩哼了一声,说:“倒是没让你们去打!”
鹿巴看着胸前的刀尖,说:“我要带他们去见首领。要杀。要剐,都是首领的事!谁阻拦。我就该杀谁。有胆子就杀了我,也好在没有敌人的时候,自己先打上一仗。”
鱼木疙瘩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就说:“那好,带上他们俩,跟我去见首领。我让你主人处置你!”
刚说完转脸,鱼木疙瘩便听到几声大喊:“万马首领安好?!鱼木疙瘩首领安好!阿鸟宝特请你们出兵作战,和我大军一起败敌!”他猛地一哆嗦,便腿脚发软地想:他到底在哪找来一路地援军?岂不是长生天的旨意?
※※※
万马心里懒。他在雪地上坐了半晌,终于在兄弟们地请求下,脸色发青地走向黄英妞面前站住,咬了咬牙,狠狠地说:“什么事都依你。你就不能依我一次吗?跟我来,有些事,我也不想再瞒你!”
黄英妞躲在娘家兄弟中喘气,不肯,嘿嘿冷笑:“我知道你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一刀把我杀了!我凭什么跟你走?凭什么?既然不想瞒我,就当面说给大伙听……让他们也听听。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有今天靠得是谁?瞒我,我知道你瞒我的多了!说,你为什么说阿虎和狄飞田好,就是要乱伦?当我不知道,你和她母亲好过!”
“你?!”万马脸涨得发紫,他猛地大喝,“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是他庶出的亲叔叔,你是她婶母!我知道你不怕丢人,我也不怕了,不怕人在背后戳我的骨头,说我强赖夏侯这个姓氏。
“还想知道什么,你还想知道什么?去,把你娘家地侄子也送给福禄,让人拌了下酒?!”
他七岁丧母,十五岁出门闯荡,不到二十岁击杀索必隆,用一身功夫赢得花容余孽——马帮头子黄成蛟的厚待,入赘黄家为婿。原本,他以为再不会孤苦,却不想得的是悍如母虎的老婆和强横的外戚,毫无幸福可言。
黄成蛟死,马帮烟消云散。他这便领兄弟大闹马踏镇,连环截货,被不愿看马踏镇被青虎商会养肥的龙百川看中,牵了他阿舅这条线。此后,刚刚知道自己的身世之谜,龙百川就为防止狄南堂坐大,投了他这颗暗钉。他怕龙百川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后不加信任,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亲兄弟,饱受煎熬。
直到此时——自家女人携众追迫,非要交出亲生侄子熄灭敌人的怒火,任口说无凭也要捅破这一层,在自己女人面前撂个响。出口就是泪花闪烁的双眼和像潮水一样在脑海里狂涌不止地往事。
这一下,不但黄英妞家的兄弟,就连刚刚走到跟前的鱼木疙瘩也惊立不安。鱼木疙瘩心念连转。想起自己往日的狂悖之言,浑身惊出冷汗,便连忙朝黄英妞看去。黄英妞地声音却一下轻了去,又疑惑又惊喜地呼:“这么说,你也可以继承汗统?!咱家儿子也可以?你怎么不早说呢?这下可有功了,等敌人退走,我好好地待你,听你地。”
万马“嘿”地吐一口又浓又长的哈气,想不到自己寄予亲情的肺腑竟换来这般自私的想法。可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地一抽刀。茕茕孑立地站着,遥遥向众人指去。喝道:“你等都是什么人?哪个没有受到先可汗的厚恩?我看你们哪个来要我的命?万武,万虎,你们也不过来!”
万虎不管看着母亲地大哥,面色虽然沮丧,却是一溜烟地奔到万马身旁。鱼木疙瘩是一名合格地悍将,不愿放过克敌的机会。走到万马身边捅了捅,带他去到远处,说:“还跟嫂子在这吵什么?阿鸟不知道从哪带回一支援军——,要我们一起出兵,克敌制胜。”
万马惊讶地看着他,问:“他哪来地援军?”
鱼木疙瘩摇摇头,说:“我问来人,他们不说,阿鸟不让说。
只一味催促我们合兵击敌!”
万马糊里糊涂地问:“去哪?你知道敌人退到哪了,歇到哪了?”
鱼木疙瘩向东南一指。自己也犹豫了,讷讷笑道:“他们说阿鸟知道,直扑东南的营地去了!以我看,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眼下。战士们饥肠辘辘,一击不中,反有可能身陷敌围,还是派人跟去看看为好。”
万马哼了一声,说:“就是没有陷入敌伏地凶险,也得派人看看再说。倘若他真一击而中。打退敌人。一回来。我就把部众交给他,再不用给家里的黄脸婆吵闹!”接着。他指派万武去察看情况,自己听鱼木疙瘩讲鹿巴、图里图利和赵过的事。
赵过也听到万马的大吼了,见万马要问话,就鄙夷地说:“你真是阿鸟的亲阿叔?我看不像。哪有你这样的阿叔,把阿鸟都逼疯了!你儿子、老婆没一个好货,都恶毒得很。要我是阿鸟,就一刀一个,杀个精光!”
再怎么说,这边是自己地妻女儿子,万马心里打个寒蝉,一边恶狠狠地打量赵过,一边把刚刚对阿鸟浮露的期望掐灭几分。
图里图利也等不及了,这把飞鸟让自己递的话儿说给万马听。万马收回心神,看着鱼木疙瘩苦笑,摇摇头说:“打退敌人就那么容易?你们没见到敌人的厉害,要不是我在这扼守,哪还有咱们站着说话的可能?图里,你是老武士了,早就有做十夫长的资格,怎还信他的话?你不知道他想法古怪?说让老弱翻过潢水,去那里寻安全。说让青壮钻风口子”,
图里图利也不知道飞鸟这么说过没有,干脆直截了当地说:“敌人是从哪来的?为什么突然冒出来?凡是打过猎的猎手都知道,敌人是伏在我们不远的地方。他们藏在哪了,能藏多少人?”
鱼木疙瘩也是百战余生,点点头,说:“一点也没错。可敌人从何而来?那是从河对岸!躲在那里。有龙姓人掩护,多少人藏不了?那情报,根本就是糊弄我们地!”
万马还有另一个鲜为人知的身份,此刻不禁陷入到沉思当中,连连自问:“他们为什么会送假情报呢?没有理由呀?”
赵过轻蔑地一笑,说:“想去吧。真不知道阿鸟让我们来告诉你干嘛?”他立刻便要自己的马,兵刃,说:“跟你们说不了话。图里图利,咱们走,跟阿鸟打仗去!”
图里图利却觉得自己没有完成任务,粗声大气地说:“为什么你们总觉得阿鸟四肢不勤,六畜不辨?可你们知不知道?阿鸟……”他说不来可以表达的话,只好硬顶着脑门瓮出一句:“我从来也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的少年巴特尔!”
万马叹了口气,一说就想多讲讲心里地委屈,这就絮絮叨叨地找了个开头:“图里,我也想让他好!他——嗨!小时候既不好好读书,也不好好习武。每当他阿弟练武,他都是在一旁玩。有一次。我就见他拿那个石头锁,从背后扔到前面的手里,几次都砸到帽子。你说他要没带帽子呢?他阿爸阿妈惯着他,不管呀!自五岁去高显上学,他没去听过课,到处赌博,斗狗,打猎,实在没事干,跟女人一样上山采蘑菇。摘松子,摘草叶子……
“他的事。你也听过一些,可你听的,都是传玄乎了地。他又不是没让你穿着薄袍子去打猎?不是没有让你吃苦头,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希望你呆在他身边,规劝他,指出他不对的地方。让他改正。
“……”
赵过找来自己和图里图利地两匹马,再回来见他们还在说个不停,就把缰绳扔出去,大声责问:“他儿子又去害阿鸟去了,越是阿叔越害,你还不肯走?”
图里图利连忙给万马和鱼木疙瘩告辞,翻上马匹就走!
万马看着他们两个地背影,给鱼木疙瘩说:“敌人不可能藏在河对岸。情报也不可能假。万武就要回来了。只要他回来,我们就知道谁对谁错可此时,我还是想问问你。你说,把部落交到阿鸟手里,你放心吗?”
鱼木疙瘩道:“我还不是全听您和嫂子的?不过,要我说,我还是那么说。他把部众。牛羊散了个精光,寒了众人地心。你既然和——可汗是兄弟,何不做这个可汗,恩养阿鸟?我看,万彪的才能是他的十倍,不能厚此薄彼。”
万马摇了摇头。说:“名不正呀。知情的人死得死。谁来认我?再说了,我是庶出。为家业出的力也少,也没有这个才能。要是你们都不肯,那就再放一放。
那你看,先给阿鸟一些部众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