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第2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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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常常给我说:‘不做亏心事,不怕猎狗咬。人诚实、正直、威风,狗就怕你。’”
张铁头立刻找赵过帮腔。赵过振振有词地说:“人诚实,正直,威风,鬼怕你。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咦,怎么狗也怕你?”
飞鸟已偷笑起来,心想:你个傻家伙,硬是把帮张铁头地话给说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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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女接到家里,朱玥碧有点忐忑,招来自己新心腹段含章散步。
段含章虽听她说家里多了个女子,不知道怎么摆放,却已深掘她的内心,立刻就说飞鸟的不是,嚷道:“阿姐怎么会嫁得他?他就是吃着碗里,望着锅里。我看,得凶一点,闹他!不许他胡来!”
朱玥碧软绵绵地说:“三妻四妾的男人多了。我不是明白事理,可是一想,心里就又酸又疼的。也怕。我是比他大不少的,哪天人老色衰了,他还要我吗?”
段含章啧了一声,怪她:“你就是心软!当初为什么嫁他?”
朱玥碧眼睛说红就红,扶着她的手臂,在雪上兜了几步,一声比一声小地说:“我是个平平常常的女人,没有什么主见,只一心让他好好的,吃好穿暖,心里高兴,一心想让自己漂漂亮亮的,让他一见到就心痒痒。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去干,什么苦都可以吃!可他把我点亮,疼我管我,给着我温暖,可就是不让我知道,他是爱我呢,还是需要我地身体。他是个男人,要是看上了别人,长了翅膀飞到别人身边,我该怎么办?”
段含章想想,爱是什么?自己个也弄不明白了,嘿嘿笑笑,拿出自己的内心话反驳:“他有什么爱?杀人杀多了,心里铁实,让他爱嘛。就是得驯服他,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这样咱才有底儿呀!”
朱玥碧摇摇头,嫣然回眸,给了她一个轻瞥,笑着说:“这就是你不懂了。男人喜欢温柔的女人,你再有才,再有德,那也得温柔。他们打猎、打仗,熬得都是一身的伤,看起来更刚强,夜里也不过是个孩子!阿姐教你的,你要记住:一个真正地男人最需要的,不是你的本事,因为他已经很有本事了。他需要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个体面的威严,有离了他就不行的女人和孩子,不然,他没有了休息地地方,日子没个着落,迟早会被别人打败。”
段含章心中一哂,暗说:“你真够可怜地。他都把女人接回家了,你一点办法都没有,还跟我大谈温柔。要是真能俘获男人的心,你也不会心里没有底了!现在就要去中原了,我就不相信他不会钻到被窝里和你商量,倒是一问一个无主张,看起来和一头猪有什么区别?”她多少有点内疚,叹道:“阿姐太善良了。迟早要吃大亏!我都在替阿姐着想,你说着马上就要南下中原,也不知道在百姓面前隐藏身份,怎么能在敌人那里安安全全地过日子?”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十五章 丁零南下(2)
朱玥碧怔怔地看着,怎么也不明白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考虑这些,但稍用心一想,就明白段含章未雨绸缪、想得比谁都深远。她惊闷半晌,脱口就问:“你小小年纪,想这些干嘛?”段含章以为她定要深究“想这些干嘛”,心里虚,紧张地摆了摆手,解释说:“这是明摆着的吗?要不是关系到阿姐,我才不去想呢。”朱玥碧心里发热,可又想要她往下说,便连连追问:“那你说怎么办?替姐姐想想!”
段含章矜持地吐愁,眼神儿眯了一下,就比着朱玥碧的肩膀压到前头的地面上,颓丧地说:“阿鸟宝特不知保密,已将身份泄漏出去,我能有什么法子呢?就是阿姐,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那也是没有办法。”是呀,嚷都嚷了出去,还有什么收回来的办法?朱玥碧期待之色稍一收敛,便拉了段含章,叮嘱说:“见到他,你好好地问他,要多给他出主意。我知道你是个伶俐的丫头,脑瓜里的籽多。等一会,你回去收拾收拾,以后就住到我身边,替我看着阿狗,咱就是一家的人了!”
段含章头摇得跟拨楞鼓儿一般,挣了身,跺了几步脚嚷:“阿鸟宝特见我的第一天就把我捆了,塞到帐篷里。让我一天到晚见他的面,我怕得很。”朱玥碧老听她说厌恶飞鸟的话,哪会由她,死活扯了那胳膊,劝说:“看你也不是胆小的女孩子。他吃得了你不成?”
段含章再嚷理由,已都是说不出口的,就半推半就地从她去了。她们回到小帐、大车边儿找飞鸟说事儿,没有找着。
图里牛、图里草都背过路勃勃,坐着车舱壁周围的蒙皮板,阿狗几个小孩儿晃着车舆,催督用盾牌挡头的路勃勃“好了没有”。路勃勃撅了屁股往地上栽画了骨头的小皮块。一绕,正准备进到车舱,被朱玥碧拦到。朱玥碧看看不早的天色,发觉那东面已沉得像一头黑牛,就给路勃勃说:“你怎么又玩起来了?你看人家钻冰豹子,哪天不是天不亮就去抓鱼。阿鸟疼你,你也该让他省点劲,别老跟图里牛,咱家里有他阿爸、阿妈地羊……”
路勃勃理直气壮地争辩:“钻冰豹子是我抓回来的奴隶,他勤劳不好?不是替我们家干活?再说了。我打猎的时候多了,你都没见着。”朱玥碧正为找飞鸟不着讴气。一听他的长篇道理就冒气,责怪说:“钻冰豹子的狗被狼咬死,你去看看就行了嘛。要不是你偷懒,阿鸟怎么会自个跑去?你也不想想,这营里大大小小有多少事让他拿主张?”
路勃勃收了委屈,气呼呼地说:“阿鸟不让我给你顶嘴。可你也不能老冤枉我。是我不去的吗?钻冰豹子看到那条狼会掏人挖的冰窟窿,来喊我,图里牛他们都不让我去。阿鸟就让我继续玩,自己去了。你怪我什么?”
朱玥碧朝段含章看了一眼,无奈地嘀咕一句:“都是阿鸟把他惯的了。”接着,她又冲路勃勃喊:“那你也别再玩了!你含章阿姐要搬到咱家住,你喊铁头一声,把她的瓶瓶罐罐都弄到咱家来。这天都要黑了,莫耽误!”
路勃勃把手里的盾牌抛给图里牛,拔身跳在雪上。翻了一个滚爬起来就跑,等着回来还可以继续玩。
段含章关切地喊了一声“慢点儿”,小跑追了去。跟上时,路勃勃已喊了张铁头。张铁头对段含章敬而远之,看都不敢看一个。低了头扯过路勃勃,圈上手臂,小声地问:“主母怎么让这个女人回家住?难道她知道天命不可违吗?”
路勃勃怎么会知道,抓头抓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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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含章不顾饴达尔压在心里地哀愁,说搬走就搬走。
她收拾一阵杂物,心全不在上头。全是喜滋滋乱茬茬的愁。等和朱玥碧一起卧了,也任阿狗把手探到自己怀里揪。她那里还没有被谁碰过。每当尖尖地指头儿动一动,都是让人舒舒服服的骚动。
醒来的阿狗问一句“她怎么和我们睡在一起呀”,又被拍睡着了。段含章把眼睛放在黑夜里,翻了个身,见朱玥碧也翻了个身,就打了个呵欠,说:“我可还没让人染指过,要是他半夜回来,多不好?不行,我还是下了车,钻到小帐里睡到明早。什么事也得到明早不是?”
朱玥碧不舍地说:“你就让姐姐一个人害怕得睡不着觉?他回来,要是敢动你一指头,我就让他娶你。”
段含章沉默了片刻,不依不挠地拒绝说:“谁要他这样的男人?”
朱玥碧念叨说:“不嫁人,你不知道人的好!我知道你想找个白皮书生。我痴长了几岁,也多了几岁的阅历,比拟看得透。他们表面上一团锦绣,暗里却是木讷讷地半截僵木桩子,即不知冷,又不知热,爱你全在把你压到身子底下的时候,一遇到什么小事,手忙脚乱,能扔下你就不会留。”
段含章拿出了不相信的表情,说:“他们读书的人都明白大道理,怎么这样对待自己的女人?”
朱玥碧笑道:“他们关在房子里讲道理,道理就走不出去。窝里是老虎、是牛,出了门,软绵绵地让人家捏,捏得疼了,晚上又在你那儿撒,有什么好的?以前,我有个恋人,家有薄产,饱读诗书。我本还以为找对了人。谁知道,他碰到阿鸟的阿叔,一个眼神就败得跟咬架咬输了的小鸡儿一样。我回头看看,他两条腿都驻不住,抖得像两根草木棍。你说,就这样的男人,怎么让你躺在他身边的时候安稳?”
段含章明白地“噢”了一声,心里反过来想:咱女人也有胜败之分?我想你也该明白这个道理,到那一天,别怪我欠你人情!事实上,我并不欠你什么,是你误以为我讨厌宝特大人才喜欢我地,当我不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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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和飞鸟一起狩猎的赵过回来递话,说昨日遇到的那头老狼过于狡猾,差点把两人领到冰窟窿里,飞鸟气不过,非要追到它才肯回来。朱玥碧心中稍安。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飞鸟这一走就是三天。
众人还有一大堆事儿要听吩咐,个个要她拿主意。她哪是拿主意的人?段含章趁机献了几策,不时就窃到权力。而后,行营那边的长官派出地游骑被人劫杀,野利大人要飞鸟带着所部人马一起去打仗。她也替朱玥碧应承了个日子。这么大地事,她甚至没和赵过、图里图利、张奋青任何一人商量。
等到大伙知道。不管是怪还是赞,人人心里都这么琢磨着:这个女人行,敢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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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围牛栏上的雪斑渐渐地消褪,露出灰褐色的枝干,两三毡短毡不规则地挂在头顶上,裹在几个发斜的棚子周围。营地虽小。却是自己一手缔造的。
飞鸟裹着一身厚厚地皮袍,跋涉中站定,遥望那披了夕阳地营地,知道自己彻底胜利了,远远战胜了对手。
一头干瘪的雄狼老实地趴在他肩膀上晃荡,血早已干涸,舌头早已被合拢地牙齿卡住。虽然已经死了,他仍对这匹瘸腿的老狼充满敬意,轻轻地抚摸着它地头,暗想:它能像人一样掏冰窟窿里的渔网。也一定会是那匹接连出入自己地营地而无恙的祸首。
他奇怪它只偷不咬,见人就跑的劣性,本还以为它是狼群里卑劣的贼,可追了一夜才诧异。最终,那狼拖了瘸腿重伤逃了二天二夜。直到轰然倒地,才让他追悔地敬重。
飞鸟已经是三天三夜没合眼了。他心里恍恍惚惚,只剩下熬过这头老狼的意志力,满意地告诉自己——我赢着回来了。不食不眠让他的意志力变得脆弱。这一刻,“无字古书”在他头脑里反复重现他看到地那几幅图案。
一种奇怪的欲望将他吞噬了一半,让他成为了一匹渴望食物、水和女人的狼。他甩了大步。摇摇摆摆地往前奔。看到迎面而来的张奋青,“吼吼”地一叫。把他从马上拽下来,笑面跌成两半。
上了马,飞鸟就使劲地踢马,直到马如箭如龙般跳过栅栏,钻到毡子里,将他抛在地下。两三人都是看着那道闪电般的速度的,嘴里叫着“坏了”,跑着、跑着,听到马匹悲嗡一声,才知道骑士没有被摔死,爬起来的时候刺了马,正抱着伤口咕咕地饮热血。
他们看看飞鸟,飞鸟也看看他们,几个眼神地接触,厚毛皮下的剑就挺了出来。飞鸟大吼了问他们:“看什么看?没见着老子饿坏的样子吗?不走了,都赶快跟老子去弄吃的。”
他整整食了大半只羊才肯从落马地地方钻出来,抛给追上来的张奋青一匹老狼,让他俩对着嘴巴笑。赶过来的朱玥碧忍泣而笑,转而发觉自己被他扛得脚不离地,一面尖叫一面捶打他的背。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