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第2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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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行文一阵踌躇,抓了飞鸟说:“那你和我一起去劝劝母亲。”
※※※
飞鸟来到周行文在县城里借居的小院,那儿已是红烛高照,喜气洋洋。几家亲戚派出地成年男人们百无聊赖地议论,等着上桌吃饭。周老太太也等得有点儿不耐烦了,一听说飞鸟来到。立刻在下人的搀扶下接到门口。啧啧地埋怨:“我以为小文没把你请来呢。”她挥舞着手回头,使劲地拍打一位年轻的亲戚。笑着说:“还在念叨你文哥的那把好剑?那就是眼前你这位兄弟送的!”
连家眷也都出来看,簇拥着他们去正屋。到了,那堂上挂着副老鹤古松图,下有一张供桌,写着周氏历代宗亲云云,桌旁又偏放了一把大椅。
飞鸟没有经验,不知道该不该把周老太太扶上去,只好求助地望了周行文一眼。
周老太太却没往上走。她笑看着纷杂上来的亲戚,一一为飞鸟指认。比次上来地有守礼的君子,也有图喜气而乱拽的狂妇,有的毕恭毕敬地说句客气话,有的用细长的手指头揪,就地称赞人长得排场。
一拨走过,飞鸟就记不住了谁是谁了,便一味低头还礼,摸出一句自以为文质彬彬的、有人形的话,回答说:“小生这厢有礼了!”
周行文被妻子拽走,回来时已端了茶盏吃茶,听了一句就喷了一嘴水。他胡乱擦擦嘴巴,连忙喊嚷:“唉。唉。你扮哪门子斯文?!有你这般说话的吗?”老妇人回头看他一眼,指头已戳到他背上,骂道:“哪像你。一口一个日你娘,一嘴一个格老子。你可也是读过书的人,也该向咱家老三学学!”
飞鸟心里好笑,暗想:我本来就是很斯文地,只不过老是碰到粗俗的人罢了。
老三都叫出口了,他心里一热,也不怕做得对做得错,搀了周老太太到堂上坐,一退下来就趴到地上磕头,说:“母亲大人在上,三儿给您磕头了。”
周老太太被他这样的主动之举感动个正着,不自觉地去揉眼泡子,良久才颤巍巍地呼一句:“我的三儿唉,媳妇呢。下回带上媳妇,回咱周屯见娘!”
飞鸟硬着头皮叫声“娘”,劝她说:“游牧人说打回来就打回来。您先别忙着回去,让我们这些年轻的、腿跑得快地顾着家,事情不对就跑回县城了。”
周老太太的面容一下严峻了。周围一下静下来,看她在那儿吐了长长一气。
周行文深知母亲的硬脾气,立刻跪倒在飞鸟身边,伏下去磕了一个,头,改成让她欣慰的说法:“老三的意思是说,我们年轻的人要去战场上跟鞑子拼命,你来我往,周屯保不准是谁地,没有后顾之忧才可进可退!”
周老太太铿锵地说:“好!上酒!”
接着,她又说:“今天是我把各房头地孩子都叫来的。你们也都来了。那能不能放下手边地事,有钱再出钱,有力再出力,拿起你们的刀剑,和我这大儿子、三儿子一起上战场打鞑子?”
众人怎么也想不到她有这种念头,纷纷诉说自己的理由。周行文连忙摆着手给大伙解释:“这不是我的意思。我娘是怕咱周氏的祠堂落入游牧人手里,没事的,没事的。”
周老太太一口拒绝,大声地说:“什么没事!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没有先祖的血气吗?忘了我们家是武爵封屯的吗。我当初嫁入你们家,那就是冲着我父亲的一句话:陇上周郎,勃姿英发。今鞑子作乱,你们都不肯拿起刀剑,让天下知道周家之军?这不是要这样毁掉祖上的威名吗?”
飞鸟木然卧地,心想:中原朝廷怎么有这么多军功之家?难道他们都只需要点一把火,就能重振祖风?这时,他一斜眼,看到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孩,扎了蹲姿,小拳头乱抡,嘴里叫着“呵”,“嘿”,而后一溜烟地跑到母亲的怀里,心里不由感叹说:“他丈夫在世时还是沧州时常动荡,突脱人半陈州的年代吧。”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十七章 牛刀小试(2)
李进喜和手下的武卒长到底也没有把进去的武卒等出来,只好一人握俩拳头回去。他们摸路而行,越想越气,陡然听到一串马蹄声,立刻本能偏到路旁。在他们让开的道路上,飞鸟和周行文停也不停地穿越而过,连句话都没和他们说。
武卒长是李进喜拐了弯的亲戚,没人时称呼李进喜为“姑父”。他一口咬定两人是装作没看见,把肠子里的一团急气换成一不做二不休的仇恨,拧脸提议说:“姑父咽得下这口气?咱干脆调集人手,咬定他禁了咱公门众人,连窝端了他!”
李进喜顿时火冒三丈,骂道:“洗洗你的草包肚肠,我们和他到那一步了吗?这不是前几年,洗了他,罪名咱说了算。再少给我出馊主意!”
武卒长怏怏不快地问:“那您准备怎么办?”
“道理是一样的。”李进喜哼了一声,说,“我以为吕县长支持周行文办团练,会要这个鞑子作副,没想到人家只抬出了自己家的家奴。你说,那吕县长把这个鞑子往哪摆?眼看郡里要派遣武员,说不定就要换我。若吕县长不给我说说好话,周屯的事又会栽到我这个倒霉人的身上。我回去就去找吕县长,借事论事,总能看看他的意思。”
武卒长遇到他的主张便不会违扼,立刻伸出大拇指称赞说:“高!”
※※※
吕经二十多年的小吏生涯没有让自己追逐城里人的生活。他即没有小妾,又不求吃喝,日子过得土里土气。平日,他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沾黑就睡觉,天不亮起床去菜园摸摸有没有番茄和黄瓜,洗出一大盆。要是季节不到。那他就提了把花小钱买回来的镇宅宝剑,握在手里抽出来,插进去。
和他结发多年的妻子也是泥腿子,晚上却是要到鸡棚里数一数鸡,如果发觉少了,就沿着街道去唤,如果看到了得了瘟病的,会抱了去找不远地王兽医,把鸡放到别人家里,缠着人家女人问人缺布不缺布。要是人家点头,第二天一早。她就会扯一块又厚又土的硬布去抵医药费。
也正是因为吕经保持了这样的生活,上级、同僚都有点看不起他。
进县城的第一天,李进喜这位下级、同僚带人帮他搬卸家什,一看,吕宫的被褥竟是用各色的不规则废布拼起来的“百家衣”,立刻就不再当这位高半头的上级是回事。
可就是这个外来的土人。上任第三个月就把自己这个总领武功的李进喜就地扳翻。李进喜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地情形,流寇扬言来攻,有人给自己说,流寇中有咱县出去的人,内应连连,是绝对守不住地,你还是和县长商量看看。
李进喜确实没有守过城,想到守城的繁琐就心急如焚。他找到吕经,摸到他话里有投降的味道。吕经随即也让儿子吕宫去找他,私下给他说:“我父亲是一个外人。无兵无卒,无论什么事,都该您自行决断!不过,您虽是为全县人考虑,可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还是找大伙商议商议,让朝廷知道您是没能扼过众人,这才免身从贼。”
李进喜觉得老头子心里善良,也想让自己脱了干系,不被朝廷秋后算账,心里挺感激的。于是。他带着九牛一毛的舍生取义之想。召集豪杰,随口就征询大伙的意见。当场把自己原本就不太好地形象搞得臭烂。
可吕经突然进来宣布,暂时性地扒了李进喜的兵权,选出几个有力气的人关住他,看好他,一反常态地给大伙说:“流寇、流寇,一流就寇。他们只不过是想要点粮食,继续到处流,即便是装着来打得样子,三天五天后就跑。倒是把他们放进城才自取灭亡。”
李进喜骑虎难下,只好给他争几句,可一争,就要拿悲观的利弊,更让人误会。
后来,他差点因为这个事被杀头,后台都说不上话。可这时,吕经又把他捞了起来,说:“敌强我弱,最知两方对比的是县尉。当时,他真和流寇勾结,就不会站出来,当着大伙的面嚷出口。他是把我的想法意会错了呀。”
李进喜这才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中了人家的圈套。这时,他再责问吕经当时为什么那么说,吕经笑道:“李大人为县里考虑,我也在为县里考虑。换作是你,你手上没兵没人,我又反复拿话试探你,你会怎么做?”
李进喜气急败坏,可再去找给自己提建议的人,才知道那个人才是流寇的内应。
事后,虽然许多亲戚给他分析,极怀疑那个人是吕县长地人,办了事,拿了灭口钱消失了。但李进喜不相信,因为他知道吕经家没有条件出灭口费,也没有条件杀之灭口。他只好改恨这个出建议的人,发誓一定要找到对方。
可出了这事,他的威望大失,下属都镇不住。
吕经知道后,又帮了他一把,和马步弓卒长谈了一番话,把以前的武卒长拔出去带团练,提他一个远房亲戚补上。李进喜心里又感激涕零的,准备送份大礼,这时,吕经把他叫到自己家里,说:“我不是为了让你感激,而是让你为县里做实事地。希望你能在豪杰们的帮助下,把土匪治下去!”
一来二往。他没治住土匪,倒差点没有被土匪治住。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压根不敢拿手下上百人——武卒、马步弓手去硬打硬,凭一抓二捂,即使逮到一个两个土匪头目,也只会换来土匪们烧杀村寨的报复,心里要多敏感有多敏感,先怕周行文抢了自己的风头和饭碗。后来,他才知道吕经要往大里办团练,会给周孝廉弄个在野的团练职,心里才稍觉安稳。
可这下从国外杀回来个千户官,是吕县长的侄子,让他心里大寒。他立刻就想试探出对方和吕县长地关系,亲到什么程度。就越过亭长,拿出和解之名去找碴。
从下头回来,老远瞅见吕经家地大门口,他就立刻收了嚣张横行的样子,在武大三粗地身量上捏出几分滑稽温顺。他对吕经又怕又敬,生怕一个不好就会失了宠,他身边地武卒长也好不到哪去,到了门跟前欲敲欲止,低下头小声说:“该睡了?总不能把他叫醒,明天再来说吧。”
“知道个屁。明天那鞑子把咱的人逛光溜溜地放回来,怎么办?”李进喜说。“我这是为公家考虑,吕公心里不高兴,嘴里也会夸奖!”
说到这里,他推搡武卒长一把,砰砰敲门。
吕经今天还没睡。吕宫的母亲听说飞鸟娶了媳妇,迫不及待地因为吕宫的事给他吵架。等他送走飞鸟,就掇了木凳子堵住他的路,闹嚷说:“有二十岁了还没有成家立业的人吗?就咱儿子那獐头鼠目的样子,不早早操办,等你退下去了,那媳妇都娶不上。”吕经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反复给她解释说:“你别愁。咱也是官宦之家了,要真是为儿子考虑,就该虚席以待,给他打个牢靠的基础。”
吕宫听他们在那儿吵架。出来乱帮腔。他想媳妇想得睡都睡不好,又不好意思给父亲母亲说,一味挑明自己不靠岳丈,争得着急,全不顾突然响起来地敲门声。
他见李进喜来到跟前。突然记得他要给自己说过媒,有意无意地在母亲面前给引子说:“李县尉曾经要给我说媒呢。”吕母二话不说,一搡儿子,蹿到跟前问李进喜:“那是谁家的姑娘?”李进喜正巴不得和吕经穿一条裤子,立刻把一番来意丢到了九霄云外,就地和她计较门第不错地女子。
吕母高兴得合不拢嘴。回头问吕宫:“你说哪个好?咱得空叫人家上门做针线。你躲起来看两眼。”吕经不快地站起来,轰自己女人轰不走。只好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