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第7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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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阿鸟心里都发抖了,这么多天,一大堆智力超绝的先生商量怎么上课都商量不来,自己家的阿狗,刚刚缝了开裆裤的阿狗,用一块熟石灰给解决了,他把阿狗抱起来,亲了又亲,慌里慌张地给周围的孩子发山楂丸,不停地说:“吃山楂,吃山楂,吃完了,多吃饭,赶紧长,将来好去上学。”
几个孩子大为高兴,杨蛋蛋却不要,问他,他说:“我娘知道了打我,阿狗告状呢。”
狄阿鸟硬塞给他,说:“阿狗告个屁的状,他告状,你姑姑不打他?!你小子还学会提防人了。”
杨蛋蛋历来怕他,看人家都在吃,也嘴馋,就拿上了。
狄阿鸟看他们一个人含了一颗,回头看看山河会馆,李芷不在了,也不知道现在东家是谁,不过人都没换,狄阿鸟看了一眼,决定说:“我请你们吃肉,走。”过后一会儿,他出来,几个油嘴小孩都跑着玩了,一块石灰在他手里跳,他大步就往学堂走,到了召集老师的小铃跟前,拉动铃铛。
第一张烧制的大砖,足足半拉墙大,被民丁送了过来,狄阿鸟试试,效果还不大好,让老范这样的人来改进,几天后,大砖的粗面被磨平,上头洗了一层光亮的黑,石灰也变了,填充的有什么东西,一写,粉末扑簌簌往下掉,平平的黑面上,留下清晰的字痕,老范笑吟吟地拿了一个平板尺,“哗”过去,画了个直角三角形,指着三角形各边,说:“勾三股四弦五。”
众人一片鼓掌。狄阿鸟捋着袖子,喊来泥水匠,让他们固定进墙壁,笑得不知怎么好,把老范一用心,就蓬乱如鸡窝的脏头发闻闻,问:“你又几天没洗头了,去,去,洗干净点,你这个样,将来你学生都这个样,好歹你也是做过官的人。”老范大为高兴,献来一本自己装订的书,说:“前些年,海外有只商船回来,献给朝廷一些石板,上头都刻着直的,圆的图案,说是在海外高价买来的神迹,据说是海外一个不见了的国家远古时期留下来的,我看了看,发觉上头画的,好像和我们《周髀算经》有所吻合,对照建筑数据,观察天文,最后总结了一些道理,请小相公翻阅,翻阅。”
狄阿鸟拿在手里,看了一眼,第一页页面上,老范写了两个大字:“几何。”
他带着回他的签押房,翻开读了些,翻开四五页,已是泪流满面,喃喃地说:“这是上古神人的学问呀。有了它,料地就会无比精准,有了它,地图也已经大为改观,有了它,军队就能百战百胜。”
他站起来,眼前是更高更大的房屋,他坐下,战场上的一支骑兵,走过阵地最短的弧线,向敌人迂回,他躺下,车,船,各种用具,都有或直的或圆的,或曲线的,中规中矩的外貌,当天干脆不回家了,点亮灯火,就坐在自己的签押房,连夜演算,这些东西,大概是老范的初稿,还不太严密,正觉得自己可以利用某些学过的知识,进行翔实的时候,食堂送的饭碗已经堆了一大摞。
外头有人砰砰敲门,他打来了,一看,面前站着麻川甲和谢小婉。
谢小婉来了就拧他耳朵,问他:“你几天没回家了?!”转过身来,麻川甲却两眼含泪,慌忙一看,地下一片成摞的碗,有几只堆成圆形,有几只堆成三角形,房屋各处,悬挂的,铺开的,都是宣纸和白布,上头画着各种奇妙的直线,弯线,还有一枚枚大皮球一样的星星,星星周边都是麻点。
谢小婉知道麻川甲激动什么了,这样的东西,天下只怕自己的父亲才会入迷,他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类比到狄阿鸟,觉得这个女婿,将来一定能继承岳父的衣钵,心里乐滋滋,也不再吵嚷,只是扶着狄阿鸟的手臂,目光在四周徜徉,最后,她说:“你回家一趟吧,皇帝又给你送了一个匣子,我们怕是人头,都没敢拆。”
第二卷 大漠孤烟 二十八节
回到家里,果然又是一颗人头,令人熟悉。狄阿鸟不由感慨万千,这吕花生并不是什么坏人,数百里投军,也是为了要报效国家,好好一个热血青年,只因为一时鬼迷心窍,为财货女子拼一拼,倒也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就给杀了,罪该死么?!他也是一身武艺,出去打仗,也斩获过几枚首级,观其平常为人,只是走错了方向,为什么皇帝不给他一个悔改的机会。
皇帝为了取信自己,要得都是别人的命,而很多人都不该死,都不该死,唉,自己的老师就说,历来君王治国,外尊格孟,按律讲法,其实内杂霸王术,看来果真如此。他觉得事情就这么完结了,不料两天之后,刘锦再次摸黑跑来,告诉说:“小相公,上云道长要亲自上京告你。他说,第一次,有人告你,皇帝不信,第二次,告你,皇帝也不信,第三次,再告你,皇帝便会信了。”
狄阿鸟不得不笑了一笑。
这哪是什么信不信的,这是皇帝故意做给自己看的,让自己知道,他对自己多么信任,这就像是自己当年燕太子对荆轲,荆轲说侍女的手漂亮,燕太子就砍下来送给她,他们却再多人,再多次,只要自己对朝廷有用,朝廷不肯让一些小毛病毁了自己,就会杀,一味杀。不过屡次发生这样的事儿,传出去,即使自己出格的事儿漏出来,怕人们会受到警醒,再不敢去皇帝面前告自己了。
事有一利也有一弊。
他就像是担心自己的长辈一样,耐心地给刘锦说:“听说他身体不太好了,道观人散了个精光,被和尚占了,是吧?!你要保护好他,路上要照料饮食,从一定程度上看,这也是一位人杰,不论以前,就是看现在,到了这份上还敢上京告我,就值得敬佩,这真是个胆略俱全的人物呀。”
他现在寄心玄学,还要继续研究军政上的问题,忽然感到自己有点力不从心,身边的事情很杂,很乱,动不动就给自己干扰,干脆把能够良性运转的牧场交给赵过,让他看着点儿,没有什么大事不要来烦自己,把学堂的日常事务也交给他人,而自己托在两地往返的张铁头给自己带一些事关玄学的书籍,在几个妻妾的帮助下,精心研读,后来听说自己的薪水超支了一年,不能再超了,干脆买了几十只羊,让马不芳专职放羊,而自己乏了下地,与麻川甲一起开荒。
忽一日,张铁头接亲,到县城看看,只见邓家人披麻戴孝,蜂拥出城,一路走过,哈哈大笑,果然,次日,皇帝又给寄来一个匣子,一匹马,里头还放着一封书信,上头写着:“再有敢诬朕爱臣者,与此子同,爱卿马匹,实无壮士可骑,闻卿洛水养马,虑马不良,托人奔走,朕还一驹,得万骏,何如?!”
自己送走了的“笨笨”回来了,它马瘦毛长,却更为高大,飘逸,马毛变成了纯白,里头有金丝外露,一尘不染。
这些金丝其实都是云吞兽特有的。作为一种贵重的马中,云吞兽通常都是纯白,或者接近纯白,寿命比普通的马匹更长。一直以来,不少知情的人还以为他的马马种不纯,杂交了,才一身灰,今天才知道应了他父亲说过的话,没有杂色的白马世上罕见,幼年时通常都是马毛现灰,成年之后,才全身雪白,隐隐有金丝,我儿子那匹,马还小,看不出来,几年后才见分晓。
狄阿鸟到了县城,赵过等着呢,一见面,就哭笑不得地说:“费仙子要出嫁的不是自己,是她的高夫人,硬是说,那天跟铁头吃饭,铁头借着酒兴把高夫人给糟蹋了,孩子都种肚里了,铁头还不知道,忙抢忙后要成亲呢,怎么办吧?!”
狄阿鸟大吃一惊,连忙跑去问费青妲,说她骗人,费青妲茫然说:“我没有骗人呀,我一直都说是我的人,什么?!我?!你们也真会想,我说的是我的人,不是说我,有说我人过吗?!你们听错了,是我的人。”她又说:“他一个开镖局的粗人,能娶了高大姐就不错了,高大姐,怎么说也见过世面,认识了很多有头有脸的人,以后还可以给他打理镖局生意,拉生意。他要是嫌人年纪大,再娶几房妾,人家也不在乎,你们什么意思?!高大姐配不上他?!拜托,你们给看清楚,那个张铁头,活脱脱一个土匪,能娶上高大姐就不错了,人家还就是爱高大姐这样的,高大姐都给我说了,还想怎么样?!不信你问问他,他不肯,我们还不嫁呢。”
两人都慌了。
张铁头不怎么样,他也是自己的弟兄呀,虽然他早有一房,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接个出入富宅,面首好些个的半老徐娘回京城过日子。两个人说:“这不算,他以为是你呢。”
费青妲说:“我不管,要不,我们打官司。敢悔亲,我们打官司。”狄阿鸟一寻思,吕宫是县官,打官司就打官司。
还没把状纸给整理上来,那边儿费青妲说了:“张总镖头现在是京城人氏,要打官司,自然在男方那儿打,要打是吧,我明天就把状纸交付京兆尹,告诉你们,本姑娘还跟现在的京兆尹在一块吃过饭呢。”
狄阿鸟威胁说:“你不要乱来,得罪了张总镖头,对我们的生意有影响。”费青妲不怕,说:“现在不同过去了,他不接我们的生意,我们可以找别的趟子局,他才不敢得罪我们呢,我跟田小小姐说了,我们正准备吞并他的镖局,他靠什么,他不就靠马多?!马,现在我们多的是,再说了,他用的都是武县的人,你是干什么的,一句话,他的镖局就没人了。”
狄阿鸟想不到她竟然卸磨杀驴,还借的一段时间以前,她还为了不能跟张铁头吃饭,跟自己吵闹呢,这也太鸽子眼了吧?!
旋即,他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费青妲不知道这边跟张铁头的关系,当时,事业艰难,她用上了色诱,张铁头这家伙不实在,垂涎人家的美色,也借个姿态,搞一个姿态,我就是为了你才给你们送着送那的,两人一拍即和,但还是费青妲技高一筹,吃饭可以,上床,找别人代替,其结果,现在,事业好转,开始翻脸了。
这怎么办?!
这丫儿也太鬼了。
狄阿鸟头皮一麻,跟赵过说:“让苗王大跟鹿巴退伍,接替张铁头,让张铁头代他们从军,逃婚去。”
自己也不等着喝人喜酒了,跑去和阿狗热乎,热乎,连夜回家,都没脸了,干脆什么事儿也不再问,不再管,此后娇妻,典籍一堆,他几乎把自己的大事给忘了个干净,也不在为朝廷是不是发自己回老家焦急,转眼已是深秋,秋菊伏于路径,蒲公英四处播崽,天地雄浑,秋风瑟瑟。
吃着自己收的秋粮,李芷的肚子竟不知不觉隆了。他一直还不曾知道,都说孕妇呕吐,李芷竟然没有太多的反应,李芷自己也不知道,一家人这会儿才去找郎中诊脉,一诊脉,结果出来了,好几个月了。
狄阿鸟高兴得要死,进了县城,什么都买,人家说孕妇吃梨,孩子聪明,他就买梨,人家说,吃枣好,枣生贵子,他就买枣,一家女人都妒嫉呀,也要这要那,冲到人家布店,卷走了几匹好布,把狄阿鸟一年时间攒下来的家底挥霍了个精光。
又过了一年。
李芷生了个男孩儿,谢小婉肚子又大了,史千亿揉着肚子,嘟着嘴巴叫怪事儿,说:“难道这也轮着来?!明年到我?!”
秋风一丈一丈高,碧空一尺一尺远,鸿雁当头,忽一日,雕阴来了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到了县北,一条直渠,一座桥,看看渠水甚清,沿着渠水,两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