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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7章

绚日春秋-第747章

小说: 绚日春秋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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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那老人说:“庆德汇通中原,游牧人盘踞不走,在此地大肆经营,怕真有此想。”

中年贵族喃喃地说:“大战连连,到了长月可破的程度,竟也是假的,竟也是假的,真实意图,却是占据备州,备州之地势,扼守大名府,足以经营,可是……为什么?!”

狄阿鸟说:“你是想问,为什么没有吞并河北的举动是吧?!”他说:“战争伊始,先打的就是河北,再打河北,就不费吹灰之力了,只因为夏侯氏与龙氏均想得河北,所以,均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任一方,突然挥兵打下大名府,则备州就处在北,西,南三方的包围中,还需要露出很多端倪么?!”

他又说:“到时,河东到庆德扶立长乐王,登州一部分,商州大部,直州一部分,则扶立当今陛下,几位觉得呢?!”

中年人呼啦一下,把棋子撒了,长叹道:“吾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以为他们先打河北,多此一举,而游牧联兵控制庆德是守其退路,在那里蹉跎空耗,却没想到,先打河北是真,后打也是真,他们竟是要先占河北全境。一门三英,一门三英,亡国亦几在一瞬间,到了最后,实是天灭之,非战之功。”

他的感叹让狄阿鸟自豪。

不过,狄阿鸟还是很冷静,很公允的,何况,他也不敢不冷静,张口就说:“这是因为当今天子圣明,所部战略就是看准了敌方内部失和这点儿,所以,你们光从战略上看布局,无疑是缘木求鱼了。要说非战之功,无疑又夺了陛下之造化。”

中年贵族起身引狄阿鸟坐,与众人说:“此乃陇西李氏少子。”

第二卷 大漠孤烟 五十五节

李氏少男?!

一时之间,狄阿鸟并没因雷雾子道长对自己知底,随时可以揭露自己而忐忑。富贵不还家,犹如锦衣夜行,得人高看,而以假名受之,亦让人不是滋味。外父之姓虽不诋毁自己,然不是自己姓氏,他心里只冒了一句话:其实我是狄氏少男。

清明之节出现在这儿,好像是赶着扫墓。

鲁姓老人毫不犹豫就问了:“清晨赶路,是有先人落墓此地么?!”

狄阿鸟张了张嘴,哑在那里,这几天,他最彷徨无归的就是这一个问题,自己接受萨满恩师的建议,将父亲的骸骨洒到草原上,天苍苍,野茫茫,今怕是已经化为风吹可低的野草,眼看众人为父祖清扫墓台,心头也不知是后悔,是遗恨,而今,叔父的骸骨,又不敢向朝廷讨要。

作为一位雍族子孙,不孝之极矣。

孤伶无依的灵魂,总也要找个根结扎下吧,父亲含辛茹苦,抚养自己长大,自己总不能没有个怀念的资格了。

他黯然伤神,良久不能发一言,扫到雷雾子,忽然发觉他似有话说,看模样,是在犹豫该不该揭露自己,心中一震。

突然之间,外头有人鸣角。

阿过,阿过唤自己了,别管为什么唤自己,就不要再尴尬地留在这儿,免得自己一报名,一干异人翻脸。

他立刻站起来,转借地大喊一声:“有事,失陪了。”说完,无礼地奔了出去,飞快下山,上了自己的马,朝对面冲去,好像是飞到了赵过的面前,惊得赵过一愣。

他发觉赵过一个回来,在这儿鸣角,已经有了一种预感,连忙催问:“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赵过张了张口,却只说:“我?!”

狄阿鸟正惊奇,他终于把后话给吐了出来:“就在这片山后,不知何人为你的父亲、你三叔他们,修了坟冢,刻了碑文,那个人遇到了认识的人,到一起说话了,我一看,连忙回来唤你。”

狄阿鸟差点没有从马上掉下去,脱口道:“你没有看错?!”

赵过摇了摇头,说:“没有,你自己去看。”

狄阿鸟一提马,马恢恢一声,就走上了山涧,他心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只是说:“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我父亲的骸骨已被我撒在草原上,成了岁岁枯荣的野草汲取的土壤,而我三叔,尸体失踪了,朝廷求购尸首,许诺巨万,被任何一人得去,他们也拿去换绢帛了,总不会都被安葬在这里!”

不可能,估计是叔父的部众匿入山林,在这里修了空冢祭拜。

狄阿鸟心里叫着“我的天哪”,差点恨不得把自己嘴边的一句“不可能”给喊出来。

顷刻之间,他们已经到了后山,只见那对面地坪地上修了几座坟冢,碑石青灰,前方有几挂杨柳,一树纸钱,空地被人平整。

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分明地看到碑前放着酒食,一旁,并列了几间草庐,放着几匹马,连忙滚下马,还没来得及问,看到了几个游牧奴隶,健氏的向导。

健氏的向导一见他就连忙跑来,说:“老爷子去访友了。”

狄阿鸟一把推开他,扑到坟前大哭,哭了数声,回头抓了一个游牧奴隶,黑着脸咆哮:“坟冢是你们修的?!”

那人吓傻了。

健氏的向导连忙过来拽,试图将他们分开,不停分辩说:“他们只是守墓的,为他们的主人守墓的。”

会是谁修的呢?!

健布。

只能是他。

狄阿鸟泪光盈盈,不知感激还是痛恨,仰天大啸一声,吼叫道:“伪君子。你这是要干什么呢?!”

他扑回墓碑,叩首说:“父亲大人,叔父大人,孩儿不孝……”

话没说完,眼泪鼻涕俱下。

几个游牧人拱成一周,纷纷趴下了,异口同声地叫道:“少主。”其中一个说:“柯尔帕特在此为主人守陵,已经快四年了,先主英灵若在,可开天颜,得见子孙,我等奴隶之身,皆感伤不能自制。”

狄阿鸟挥了一把眼泪,闻言爬回了头,问:“难不成,我三叔真葬在这儿?!”

柯尔帕特涕零说:“两位主人都葬在这里,我们几个,被侯爷所俘,受命守陵,在此苟延残喘。”

赵过去扶狄阿鸟,连忙在他耳边说:“阿鸟,你快自制呀,里头肯定有问题。”狄阿鸟心里一凛,暗道:“是呀。”他揩了揩眼泪,爬了起来,看到柯尔帕特,赶上一脚,大声说:“我父亲的骸骨已由朝廷交还,这是假的,假的,你们这些狗奴才,串通外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快点儿告诉我?!”

柯尔帕特几乎对天发誓。

忽然,有人在背后说了一句:“你父亲的确是安葬在这里。”

狄阿鸟一回头,发现是亭中下棋的那个中年人,判断出来了,哑然呆了片刻,随后不能自制地说:“果然是你。你到底是要干什么?!到底是什么用意?!”

健布摇了摇头,涩涩地说:“我哪有什么用意,不过是安葬了两位好友而已。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来的,也许会问我,会找我报仇,可我没想到,你反而寻来救我。”

狄阿鸟一扭头,看到他们家的向导已经站在他的旁边,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追问说:“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你做这些,妄想让我放过你吗?!你个伪君子,我本来还以为,还以为你有苦衷,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你时时刻刻都留下一手,留下一手,你就不愧疚吗?!”

健布先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说埋葬的是两位好友,你也许不信,你叔父与我在战场上相遇,也许在你看来,根本没有来往可言。事实上,事实上,最后那一战,我们各乘骏马,相互厮杀,来回几十回合,不分胜负。突然,他停了手,问我,他的首级到底值钱多少?!我如实告诉了他,说,得汝首者,可封侯,赏钱巨万,倾尽内帑。他便说,我听说你是朝廷之中最负盛名的良将,不想死于奴辈之手,把这颗头颅送给你怎样?!我说,我若是想要,自己可以取。他哈哈大笑,说,昔日高阳帝借蚩尤之首安定天下,你若提了我的头,就能让你我儿郎们不再浪战而死。你若自取,怕是不易,虽然败局一定,我若驱众而走,恐怕你会后悔不及。”

狄阿鸟怔怔无语,实在是想不到,三叔自知必败,却无逃走之心,阵前自卖其首。

健布闭目怀念,淡淡地说:“我无疑受到了诱惑,当时几战,周遭已是血流成河,如果还要再打下去,又不知多少人抛肢断头,就算赢了,朝廷也要花费数年时间,不尽金银,清剿内外,怕更是一蹶不振,若得敌首安天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我嘴里不说,心里却接受了,于是他撞刃而亡,而我取其首级,招降乃部。招降了乃部,我却在想,大势所趋,其不作隅顽,为保部众儿郎,果敢就死,实响当当一条好汉也,如果取其骸骨受赏,无疑居为己功,何况抛弃家国而言,我们都是同一种人,故而怜之,暗中收了他的骸骨,与你父亲安葬在一起,也算相守了战场的一诺:得其首安天下,葬之以还情。”

狄阿鸟厉声追问:“你隐匿敌首,就不怕朝廷治罪吗?!”

健布叹道:“此为君臣默契。无论何人献上其首级,朝廷皆倾内帑而不足以赏,不是什么好事儿。如果大功而不赏,怎么让那些有功的将士再相信朝廷的赏军。怕陛下一清二楚,只是默默容忍,不肯道破而已。”

狄阿鸟这才接受了。

本来就是嘛。

你知道大功无以赏的道理,这才隐匿尸首,埋于花阴,是知进退,而不是假好心,那我也不必欠你什么,是不是?!

狄阿鸟干脆晾下他,大摇大摆地祭拜一番,直到身后多了一位瘸腿的老人。

那老人来了便说:“实在想不到故人之子已年方弱冠,继承乃父之志了。”

狄阿鸟起身看了看他,冷静许多,但还是不大恭敬地问:“这位先生,不知与家父是知交,与家叔是知交?!”

老人丝毫不见气恼,淡淡地说:“我与你父亲是同僚,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狄阿鸟故作惊讶地“噢”了一声。

老人斜觑他一眼,又平视前方,说:“狄公陨落,乃命运不济,世侄却不该怪罪于功侯,这个世上最希望你父亲不至于落此下场者,也就是他了。”他喃喃地说:“有些事,你不能看表象,不能看表象,功侯诈降你父亲,将他与一大批的有功之臣押送京城,你以为他想自毁长城么?!你还只是个孩子,你明白这么做,是在干什么么?!”

狄阿鸟头脑轰隆一声,暗道:“是呀。当时那个局面,为了稳定形势,不该这么做呀。”

老人说:“功侯这么做,看似心狠手辣,打压到底,其实,他是为了让京城方面赦免这么一大批人,但凡位在枢要的大臣,都知道这种默契,臣下交恶,君王栽恩……如此而已。可惜的是,台亲王终究不知功侯苦心,行至州城,便已经下了毒手。”

他叹息一声,说:“事过境迁,许多人都已经开始忘了,等你功成名就的一天,就会有很多人拿这个事情冲功侯下手了。他常年领兵,得罪了多少人?!到时,就是功侯自己也说不明白,肯定栽到这上头。这就是朝廷,进去就是泥沼,浪打浪,浪推浪,到头清醒着的,没有几个,我以为我已经看清楚了,可是无力傲视,陛下一抬举,又不得不位就枢要,真不知道这把骨头会埋葬于何处,会不会还不如你父亲。”

狄阿鸟一阵颓然,而老人则潸然泪下。

第二卷 大漠孤烟 五十六节

狄阿鸟萎靡不振地回了家。如果那番话让健布一个人说,他带着戒心,肯定不会相信,但是健布没说。

健布只提到自己的叔父,却全然不提自己的父亲,无疑没有拿挟恩的姿态,甚至没有多作解释。

可是换作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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