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第7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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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的参军就傻眼了。朝廷地图的习惯,是根据朝廷军人的习惯,他们更重视沿城邑的通道,有些纸上谈兵的参军根本只会看地图,不知道山脉,河流的分布,不知道哪里有山,哪里有谷,哪里的河水浅。
使团中的一名军官眉毛挑了一挑,但没有说话,他也一直没有说话。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君子营又开始举证,刷地张开一张地图,上头都是红点,上来一个儒兵,举着圆棍点红点,说:“这些位置,都是你们朝廷需要把守的位置计算下来,共有二百一十二个,请问你们河北军共有多少人?!”
他说:“你们河北军,全盛时期是十六万人,据说是十六万人,但是吃空饷吃的利害,后来朝廷罢十万人,只剩六万,不知你们罢了没有?!”备州军系使团再次傻眼,说实话,只这一笔虚帐算下去,如果再按一笔一笔这么计算,比方说南调多少,最后,他们整个备州军现在是一笔负数。
君子营却一笔笔计算了,到了最后,却公允地分析,最后得出结论:“目前备州,只有不到四万的兵力。我想请问各位大人,分布到二百一十二个防御堡垒,你们一个堡垒分布了多少人?!”
他再问:“请问你们现在用来围剿敌人,布置天罗地网的兵马是怎么抽调的?!”
顿时,有人就发火了。好几个人冲上来,大叫:“你们只是藩王,你们丈量我们的土地,调查我们军事堡垒干什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也是。
狄阿鸟略带怪罪地朝吴班看去,这么暴露给他们,自己对备州的防御和军事部署太清楚,是不是不妥当。
君子营又出来了,说:“我们大多是长月人士,平日关注备州,也不过是寻些邸报,翻阅过去的方舆图谱,这些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我们需要仰赖你们,知道你们几分几两,也是常情。关键是,你们自己都不清楚,信口开河,所以,我方开始质疑各位大人的军事水准,我们不相信,你们这些连自己的防御,兵力,敌我优势都分不清的将领能够打胜仗,请诸君举证。”
他要求说:“最好把你们那位打胜仗的将军请出来,询问他的兵力。”
众人立刻去找,从人堆里搜出那位最为沉默的军官,派他走出来,军官很不自然,却不好把自己所在的军系开罪一光,这是阵营大战,你得按人家的布置来,他就说:“这一战,我们确实赢了。”
君子营问他多少兵马取胜,问他斩首多少,这么细细追究,顿时与一干谈客有了出入。
官兵阵营立刻恼羞成怒。
狄阿鸟却盯着这位瘦冬瓜一样,两眼严峻,不屑撒谎的军官,听说他是一千一百多人取胜,斩首一百三十二,而不是一千三百二十,俘虏七十三,而不是俘虏七百三,顿时就坐直了身,因为这些数据才真是。
两军对战,依靠官兵马匹的配乘,是不足以追敌的,斩首一百多,俘虏七十三,无疑是一场正面硬仗,一轮打下来,所取得的胜利。
他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你只有一千一百多人,为什么出来应战?!”
军官知道这是个更难回答的正题,回头看看同僚,还是回答了:“我看到他们攻掠是假,造成混乱,吸引我方兵力是真,一旦应战,必然无心恋战,何况,我的兵都是用来打仗的,可以取胜。”
一番话,把备州军系的脸打了,“吸引我方兵力”是敌人的本意,数万大军被调动,这是败,不是胜。
何况战绩,不是吹嘘的那样,是敌人“无心恋战”。
所有的人都静静的,不再说话了,直到一个肥胖的军人说:“足下虽然小胜,却也不该虚报居功。”
所有人都不相信这是句实话,都知道,这是推诿。
这个肥胖的军人无疑是高层。
他已经彻底被激怒了,厚着脸皮来争功,不需要什么难堪,什么都被戳穿,那才是难堪,不仅备州难堪,朝廷也难堪,于是从涨红了的面庞上挥走一些讲理的姿态,说:“无论如何,你博格阿巴特也是得到了帝国的支持,你打了胜仗,有帝国的功劳,你俘获了三千多人,必须上交两千奴隶,两千战马。”
他在一片沉默中,宣布说:“拒绝,就意味着你的叛逆。”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冯山虢都有些无言,因为这无疑是说:“你拒绝,我们就进攻你。”
他是皇帝派给狄阿鸟的,不是备州军系派给狄阿鸟的,走到前头,轻声说:“各位大人,东夏王是皇帝亲手册封的,你们威胁他,恐怕也不合适,如果要打官司,我们向朝廷上书。请陛下裁决。”
胖官员威严地扫了一周,抑扬顿挫地说:“可是皇帝陛下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不知道,东夏王的背叛,没有把帝国放在眼里。”
他给周围的人说:“备州军府为了此战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我们河北人为了打退入侵的豺狼,正在流血牺牲,我们的军力不足,却无人知道,我们没有战马,却没有人清楚,而如今,我们还能用自己的血肉,去造福他人,而不索取一点的吗?!”
他走了出来,双脚并立,阔胸高抬,直直盯去狄阿鸟那儿,不怒而威地要求说:“东夏王殿下,我们只等你一句话。”
史千亿忍不住大叫一声:“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
狄阿鸟摆了摆手,站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平息自己的怒火,恭敬地说:“敬爱的将军阁下,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噢,朱天水将军,敬爱的朱天水将军,如果你要马,等我拿回东夏,我们可以交换,我们东夏人可以与你交换,除了上贡之外,仍然可以与你交换,即便是现在,我这里也缺战马,我的将士,辛苦牧养,把爱骑看作伙伴,我们仍然可以交换,协商以合适的价格,报答您对我们的收留、扶持和厚爱,但是被我打败了,投靠了我的东夏仁,就是我的百姓,我想天下没有个一个君王,会拿自己的百姓做买卖,所以,我这里没有您想要的奴隶,无论是您动用金钱,粮食,还是胁迫您的军队向我开战,都没有,你想要,只有回去,攻破我的城镇,把我们都一一制服。”
他另外给冯山虢说:“请为我修书,将此事禀报朝廷,让陛下知道,不是我背叛了他,而是另有人,以免有些人战败了,损失了万岁当成爱子的武士,会拿来做借口。”
第二卷 大漠孤烟 九十一节
朱天水骑在虎上了。
他认为自己一吓,一逼,一个仰赖帝国的小藩王乖乖地把自己的战利品分摊出来,没想到对方大义凛然地回绝了。
在过去,这是绝无仅有的,藩司们为了打败对手,特别是封地在别人手中的时候,那是不顾一切地巴结朝廷的。比方说,现在东夏王,他如果答应了自己,公开把这些要求送给朝廷,自己就会对他容忍,他如果私下把其中一部分送给自己,自己就可以给他许多的便利,比方说,他把这两千奴隶,两千战马私下送给自己,送给自己的同僚,送给军政上面的人,大家都对他放心,可能会有人请求朝廷,动用朝廷的军队,去为他收复国土,赶走他的仇敌,可是,他太不知趣了。
人不知趣,那他就是叛逆,他不驯服。
其实就是他不给朝廷,给自己这些军事将领送礼,也行,起码表示他是一个容易臣服,愿意臣服的人,如果不送,那就是桀骜不驯,桀骜不驯的枭雄,眼看就要如鱼得水了,那就是对国家的威胁,自己刚刚说的,也是实情,备州现在,民生凋敝,数十里无炊烟,军队数量不够,战马不足,万万是不能做出牺牲,来壮大他一个藩臣的,要是他回到了故土,他也劫掠朝廷呢?!
如果全备州军系都觉得他是威胁,都愿意攻打他,灭了他,皇帝也会说是他太无礼,咎由自取。
打赢了他,有了他聚集的这些马匹,军械,骑士,备州的军力就会上了一个新台阶,从此之后,防御能力就增加了,有比把武器抓在自己手里更安全的吗?!
朱天水就不多说了,他一回头,领着一大票文文武武,往殿外走去,太让人震惊了,太可怕了,他走出去?!
会干什么?!
有个族伯立刻飞速而上,到狄阿鸟身边往后一指,喘气说:“不能让他们出城,趁他们来的都是贵族,把他们杀光,抓起来也行,不能让他们出城,不能呀,大王。”
狄阿鸟摆了摆手,放任了。
自己现在给朝廷决裂,那才是灾难,让他们走,他们攻城,自己手里还有几千部队,外头的阿过他们也能随时赶回来,鹿死谁手,还很难说,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大殿的台阶上,气愤赵过既然打赢了,却也不给送个信,立刻就说:“去,给赵过他们传令,火速回军,我不信他们备州军与我们同归于尽,何况我有这么多骑兵,哪不能去,打急了,我看他们一个个怎么办。”
冯山虢一听就蹿了。
他要追出去,告诉那些人,不要欺人太甚,不要小看东夏王,东夏王得到了三四千人,这些人服贴得很,加上他派出去的兵马,足可以武装万人,其实就战力上来说,与两万朝廷大军不相上下。
狄阿鸟也走出去了,他要去送这些人,送出去,而后站在城墙上观察他们,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攻城。
他来到城门楼上,威风凛凛地看朝廷的营寨,心里却是想:这不是在直州了,你当真敢开战,我敢第一时间派兵南下,攻打大名府,把你们从备州赶走,据备州为己有,人都是被逼的,我看皇帝能说什么。
城门楼子底下,冯山虢哭嚎着冲人下跪了,大叫着:“你们不能走,你们得三思而后行,东夏王他忠心耿耿呀。”
狄阿鸟是不是忠心耿耿,他自己都怀疑。
可是备州军系真开战,谁赢谁输,那真说不准,而草原上真正不停来侵犯的部落,罪魁祸首,那可就高兴了。
东夏王不同于一般的部落首领,他在中原生活了好多年了,他对中原一清二楚,如果打起来,他的神机营,顿时可以营造攻城器械,他的人大多是中原人,开战后,你们又理亏,你们都很难断定,他能不能占据城池,利用备州人扩充兵力,你们没一点准备,你们怎么去给他打仗呀。
你们备州军系之后,打不起呀。
他不停地抓人的前襟、后襟,希望大伙别一含糊就犯错,可是谁都对他无视,拦谁都拦不住。
上天对他也太残酷了。
他明明是朝廷派给狄阿鸟的,可是现在,他偏偏被夹到了中间,而自己这会儿不拼命,不是把脸不要了,拦截,就是灾难,他只好下跪求人,人们继续走,他就跑,跑到人跟前,再下跪求人,声音嘶哑着。
狄阿鸟站在城楼上,看着都心酸,热泪盈眶。
冯山虢即便不是自己的人,可是他是一个好人,一个不希望天下大乱,一个任职之后,忠于职守的人,他往两边看看,问:“你们没有一个人喊令尹回来的么?!”这么一说,大家才醒悟,有人站在城墙上,有人站在城门口,大声喊:“令尹大人请速回。”
声音渐渐一致,大伙异口同声,迸发怜悯和热情,大喊:“令尹大人请速回,令尹大人不要跪他们,要战咱即战。”
冯山虢爬了一身雪泥,还是没能阻挡住一个使团的离去,他嚎叫着扑到后面,再站起来,后面喊他的声音更响。他看看前面,一群军军吏吏走得斩钉截铁,背后却雷鸣般一致高喊,让他回去,他恨恨地皱了一眶泪水,作最后一次大叫:“你们不管东夏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