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流-第3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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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上些许牛羊器玩的臣属国不可怕,损失丝绸之路的财富也不可怕,致命的是猛虎加上蚁群,不出百年,中原必然大祸。兰州,是大唐摆在西域的一对拳头,这时若不打出去,将来就等着被人打得毫无反手之力了。从这一点上考虑,兰州必须出兵,绝对不能坐视高昌反叛不理!”
说到这里,李勣顿了一顿,铿锵道:“我的个人立场,支持兰州出兵,西击高昌!并借此机会,袭卷西土制霸西域。但是,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岂不说那里小国林立政治宗教都十分复杂,还有吐蕃、西突厥这样的大势力在背后撑腰。当是凭借武力,我大唐肯定无法达到制霸西域的目的。攻城攻心伐兵治民,须得双管齐下才行。不是我李某人背后说秦二哥的坏话。打仗,秦二哥绝对没问题,当今天下罕有敌手;但是伐谋治民,他还离不开你这个儿子。”
“茂公说了句大实话。”李道宗深以为然的点头,说道,“高昌之战,表面看来只是一场小型的平叛战争,但实际上,它是一场关乎大唐国策、中华千年大计的巨大战役。指挥这样的战役,须得大手笔,大智慧,大能耐。放眼当今天下,大概有四人能做到。”
“哪四人?”李勣啜着茶笑而问道。
李道宗笑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其一,当然是鼎鼎军神卫公药师,不过他不大可能重披戎装上阵杀敌了;其二,便是你英国公李茂公,但是,你身为北疆长城,如何脱身到西域用兵?其三,便是很容易让大家忽视的我朝另一名军神,皇帝陛下本人。”
“我赞同。”李勣点头。
“那第四个,自然就是卫公的关门弟子,秦慕白了。”李道宗说道,“虽然你师从卫公的时间最短,但最有天赋最得精髓。尤其是,除了在军事上的长处,你还在政治民生上别人一套,兰州这两年来的转变就是明证。”
这并非是夸奖吹捧,秦慕白也不推卸否认,只是说道:“如王爷所言,我恩师、世叔、陛下,三人都可以胜任,但都不可能亲身前往,只剩下秦某一人。精明如长孙无忌与褚遂良,定然也能想到这些。不是吗?”
李道宗与李勣一起对视一眼,点头。
“可是他们坚决果断的阻止兰州用兵,除了从大局上的考虑,还会不会别有用意呢?”秦慕白问道。
“问得好。这便是我们今日话题的核心了。”李道宗的表情严肃了一些,说道,“皇帝病重,从未被人想到的晋王李治突然走上了台面。据本王所知,皇帝当时是给长孙无忌下了一道十分活络的口谕——让他,辅佐皇子监国,但没说是哪年皇子。言下之意,是逼着长孙无忌表态,将他支持的皇子推上台面。”
“皇帝这一手,也是无奈之举。”李勣说道,“近年来储君之争几乎就要乱了朝纲,大子失德,魏王锐起,但长孙无忌素与魏王不合。偏偏长孙无忌又是皇帝陛下最倚重最信任的宰相,虽然皇帝最近魏王,但若魏王上台,他与长孙无忌不和,这又是一场比储君之争更大的灾难。无奈之下,皇帝逼着长孙无忌表态。怎料长孙无忌也还真有点敢略,居然就敢将最幼的嫡子晋王李治推出来,这也算是彻底与魏王决裂,并在皇帝陛下那里摆明立场了。”
“乱世多枭,不得不承认,长孙无忌这一次,也是逆流而上敢做敢为了。”秦慕白说道,“其实,长孙无忌肯定明白皇帝的心意,就是要逼他在这节骨眼上与魏王握手言和,共治朝堂。可他居然敢拂逆皇帝之意,支持李治。这不得不让我觉得突然与异讶。此番种种,不像是长孙无忌平常的为人。在我的印象之中,长孙无忌就与敢于抗颜直谏的魏征刚好相反,不管皇帝做什么,他都鼎力支持并赞扬称颂。他的这个特点,一直为人所诟病。可现如今他一反常态与皇帝逆道而行,当真诡异。”
“这不诡异,慕白。”李道宗说道,“魏王是嫡子,晋王也是嫌子,同是长孙无忌的亲外甥,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奈何支持晋王?这样的问题,皇帝肯定会去问长孙无忌,而长孙无忌也定然有自己充足的有说服力的理由。否则,皇帝为何还一直安心的卧病在床不理朝政?不就是想用一段时间来考验考验长孙无忌的选择是否正确么?”
“言之有理。”李勣道,“其实立储,说到底是皇帝家事。家事一本帐,其中的弯弯绕绕不是我们这些外人所能想得清猜得透的。按皇帝个人的意愿,魏王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事不遂人愿,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什么都说了算。选择储君,所谓的血统嫡庶其实只是一件外衣。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看有谁站在这个皇子的背后——现在好了,长孙无忌立场坚定的站在李治的背后,连皇帝都不得不正眼以看。因为长孙无忌不仅仅是一个国舅,司徒,宰相,更是代表一个集团一股势力,当今朝堂之上最大的一股势力,足以扭转整个王朝历史的势力!”
“一针见血!”李道宗抚掌而赞,说道,“我就说吧,茂公平常虽然言语不多,但智府深沉真知灼见,如今能说出这样的大实话,也足以见得你对我二人已是剖肝沥胆。”
“应该的。”李勣拱了拱手微然一笑,说道,“同乘一条船,自当齐心协力。”
秦慕白点点以示赞可。李勣这话说得没错。常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是一家人不说一家话。如今,一条神秘的纽带,已经将代表军方势力的李道宗、李勣与秦慕白绑在了一起。而以长孙无忌为首的文官集团,则是牢牢抱作一团。
文武分野,从东宫事发之日起,已是渐露行藏。如今在兰州一事上,则是分野清晰了。有些话秦慕白与李道宗、李勣都没有挑明,那就是,除了公心,在这种事情上大家都有私心。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长孙无忌,不愿兰州开战,除了出于国事朝廷的考虑,也有私利的考虑。其一,大唐尚武重视军功,出将入相这样的事情是常事。战功卓著的将军在外挂帅归朝封相,李靖、李勣这些人都干过,司空见惯。
如今,李靖隐退,李勣在外,朝堂之上的军方代表,罕有人迹。能与长孙无忌相抗衡的,更是寡少。东宫倒台晋王登场之后,长孙无忌火急火燎的开始清除异己培植党羽,军界中生代将领中的翘楚、吏部尚书侯君集瞬间被清洗,便是长孙无忌为了削弱军方在朝堂上的势力的一记大手笔。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长孙无忌怎么可能允许兰州开战,兵权、财富与军功外放,再为自己竖立劲敌?
而这个潜在的劲敌,就是秦慕白。
精明如长孙无忌,当然知道秦慕白的立场肯定不会与他一致,也不会甘居他之后,站在长孙无忌的阵营里充任一个旗手为他摇旗呐喊。再者,更深层更根渊的矛盾与分野,是长孙无忌矢志替李世民选择一个守成之君,能够将贞观大唐的盛景延续下去不出大乱子,他长孙无忌就足以功秉千秋了;而秦慕白,则是想要一名雄心勃勃的开拓之君,将大唐的国威继续发扬光大。
立场的分野,决定了秦慕白与长孙无忌,注定南辕比辙不可能站在同一阵营。
而在这时候,职权在手的长孙无忌最先下手了。拉拢秦家的两位嫡长子秦通与秦斌,是他的第一步棋;冻结兰州制止战争,是第二步旗。这第三步旗,就不知他该如何来下了。
秦慕白很清醒的知道,以今时今日自己的实力与能耐,绝对不是长孙无忌的对手。他需要得力的帮手,需要一飞冲天的机会。
而眼前的李道宗与李勣,则是与他同一阵营里的战友。李道宗坐镇幽州防御北狄与高句丽,李勣是漠北雄狮大唐的移动长城,二人都是独挡一面立鼎江山的军界巨枭。
他们当然希望兰州能够开战,一来是出于军人的报负与理想,二来,如果兰州被冻结,那么兔死狐悲,还有多久就要轮到长孙无忌对他们卸磨杀驴呢?
在利益上,三人是绝对统一的!
“我们不能忽略了一个人物。”李道宗突然说道。
“谁?”
“褚遂良!”李道宗说道,“你们不觉得,此人的突然倔起十分诡异么?原本,他只是皇帝陛下的一个起居郎,心腹记室。可是现在摇身一变,居然能与长孙无忌并驾齐驱鼎立朝堂了。他比长孙无忌更加年轻,也更加的内敛。往往,越是这样的人物,才更有内才;如果危险起来,也更加危险。”
“褚遂良,的确是个谜团。”秦慕白说道,“我与之共事过几场,此人大智若愚城府极深,刚柔并济滴水不漏。比之风头并进权欲极重的长孙无忌,他要低调内敛得多。在东宫事发的先后,他突然粉墨登场。一个重要的契机,就是他给长孙无忌捎去口谕。于是从那时候起,他与长孙无忌站在了一起,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之一。可我总感觉,褚遂良与长孙无忌有些貌合神离。褚遂良的根,始终是在皇帝那里。他是唯一获准自由出入皇帝病室的人,因而我猜杨,此刻的褚遂良,其实就是皇帝在朝堂之上的一个化身!”
“这个比喻倒也贴切。”李道宗微然一笑,说道,“也许长孙无忌只是把褚遂良当作是他的一个党友帮随,但实际上,真正决定大事的,我猜还就是褚遂良,因为他就是皇帝的手眼口舌。因此,慕白你若想在眼前这个危机之下寻找到转机,还得从褚遂良那里入手。若能见到皇帝陛下,则是最好。这种时候,除了皇帝陛下,没人能力挽狂澜一锤定音。你,我,茂公,就算再加上卫公李药师,在朝堂之上都争不过长孙无忌。而且越争,越对我们不利。因为长孙无忌已经掌握了如今朝堂之上的话语权,我们与之对立,就是与监国皇子李治对立,变相的,就是与朝堂、与皇帝对立。”
“王爷所言即是。”李勣轻抚须髯,意味深长的对秦慕白道,“慕白,此时,须用巧力。你是驸马,亦是皇帝爱将,长孙无忌动是肯定不敢动你的,只能用拉拢、孤立、疏远、排挤这样的法子来对付你。反过来,你更不可以去与长孙无忌正面争锋。他现在巴不得你主动发难与他翻脸,然后名正言顺的将你废掉赶出朝堂。连侯君集那样的人都在朝夕之间被他扳倒,何况他人?所以,你现在既安稳,又危险。这既是大唐的一个转折点,也是你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好好把握,谨慎小心。充分利用你的身份与人际关系,去改变当前的局面,方是上策。”
“嗯……世叔之言,小侄句句铭记在心。其实,我现在如何倒是不担心。我反倒担心我那性如烈火的父亲。他若知道朝廷驳回了他的请战书,该当如何?”秦慕白皱眉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我父亲抗旨起兵西击高昌,无论成败,便已授人以柄。如此,我父子就会相当之被动,完全被长孙无忌抢得先机!”
“所虑甚是!”李道宗一抚掌,“说不得,你即刻休书,派亲信之人八百里加急送往兰州。就算跑死他几个人、几匹马,此信也务必尽快送到你父亲手中!否则,后果难料!”
“我即刻休书!”秦慕白长身而起,请出文房四宝即刻挥笔休书,当时就派房外的几名百骑卫士星夜出长安,径往兰州奔去。
干完这些事情,秦慕白轻吁了一口气。此刻,他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就在身后死死的盯着他,盯着李道宗、李勣还有长孙无忌那群人。
那双眼睛,自然是属于皇帝李世民的。
秦慕白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