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流-第49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越往下熬,越是难熬……万一吐蕃人要在大非川过了冬再入侵兰州,自己莫非就一直躲在这里放羊?秦拾那些人就一直呆在幻月谷死守那些炸药,等着被冻死?……还有更多的人,就一直让他们对着自己的遗像与灵位,终日伤心欲绝以泪洗面?
……
秦慕白感觉,自己几乎就要熬不下去了!每天晚上,嚼着粗劣的麦饼,用缺口的土瓷碗喝着浑水煮的苦油茶,秦慕白都会对着自己的影子喝斥——“姓秦的,你要是有种,要是还算个男人,就撑下去!撑下去!撑下去!”
“噶尔钦陵也在撑!谁先丧失了耐心,谁先禁不住诱惑与折磨,谁就输!”
“他输得起,你却输不起了!”
“撑下去!!!”
……
终于,在第四天,大非川西北有大批兵马开挺而来;而原本驻扎在大非川军营里的十万吐蕃铁骑,全军集结,整装待发。那一辆秦慕白熟悉的数十头白毛牦牛拉拽的大毳车,终于驶入了大非川军营。整个军营里,一片山呼海啸,俨然是在点将誓师!
“我操|你|妈的!终于有动静了!”秦慕白激动之下,爆出了这句久违的粗口——咬牙切齿,浑身发抖!
“噶尔钦陵,你在高原上学过钓过鱼么?你知不知道,越是大鱼,越狡猾谨慎难以上钩?……老子没白熬,你等着上岸吧!!!”
第445章 势如垒卵
丹巴乌尔济骑着他引以为傲的黑头大马,头一个冲出大非川的军营。仿佛慢了一步,兰州的金珠美女就要旁落他人之手。
紧随其后,十万骑兵其中有三万昆仑铁骑,如同乌云盖天呼啸而出,每名骑士都扬着手里的吐蕃弯刀嗷嗷的大叫。那情形,仿佛不是去打仗,而是去成亲。
中原,在他们看来就是梦里天堂,那里黄金遍地美女如云!
噶尔钦陵负手立于大毳车上,目视丹巴乌尔济率军袭卷而去,鼻子里悠长的吐出一股气息,暗道:丹巴乌尔济虽是鲁莽愚钝了一些,但冲锋陷阵摧城拔寨的确是一等一的好手。我是该早些出兵袭取鄯州了。就算拿不下州县城池,也可以围城打援——我的两个弟弟,还在玉阳二关苦苦鏖战。只要鄯州这里战事一起,玉阳二关粮道断绝完全孤立,破关只是迟早的事情……如此一来,兰州防线必定一崩而溃!
“马踏河陇剑指中原,指日可待!”噶尔钦陵一掌拍在围栏上,双目之中精光迸射!
与此同时,假羊倌儿秦慕白扔下了羊群与脱毛的黑皮牧马,伏在火云神驹的背上,疯狂疾驰!
“火云!全靠你了!能跑多快,就多快!”秦慕白趴在马背上紧紧抱着马脖子,说道,“吐蕃大军的推进速度,顶多一日两百里。现在已是午时过了,他们半夜还要扎营安歇,差不多刚好是离幻月谷前五六十里停下。我们就不歇了,拼死也要尽快赶到鄯州!”
火云仿佛是听懂了他的话,浑身肌肉突突的爆起,扬蹄狂奔宛如疾电!
北风如刀,割在脸上生生的疼!
秦慕白感觉,自己已经被冻僵了,迎着风,眼睛都是睁不开,鼻孔里好像都要结了冰。
火云,也就当真能玩命!载着秦慕白一路狂奔,竟似没有半分停歇的意思!
……
深夜,鄯州刺史府内。
秦慕白阵亡的消息,正式散布出去已经有几天了。刺史府里扎起了灵堂,诸军将佐州县上下相继前来吊唁。城中百姓无不悲痛,每日围在刺史府外哀鸣哭求,争先想要入内进香叩拜……
与此同时,鄯州城内也是一片风声鹤唳剑拔弩张之相。关西军全体撤回州城后,一并入驻城中,开始布防。李道宗一纸令下,命兰州刺史肖亮将近期新募的三万兰州新军,与其他治下州县所有的留守府兵,共计五万人马,无论良莠全部调充到了鄯州来参加布防。鄯州城中的百姓,也自发组织了一些人手,或捐募钱粮或帮建军舍,还有组成了伐木队出城伐林备作檑木,辅佐军队修筑城防。
如此一来,兰州大都督府治下的所有兵力,除了远在玉阳二关布防的以外,全部集于鄯州前哨之城!
李道宗已经飞书奏报朝廷,告之秦慕白的死讯、败走大非川的实情以及请求援军了。
眼下的情形,可谓万分危机。大非川门户已失,鄯州便成生死之咽喉。若此处被敌军攻拔,兰州便会赤裸裸的暴露在吐蕃人的铁蹄弯刀之下。
河陇之地,沃野千里数十州县,势如垒卵!
李道宗这个代理大都督、临时大元帅,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抑与危机。早年开国立邦南征北战之时,他也曾挂帅领军,但那时无论成败顶多承担一战之得失。但眼下,兰州这副千斤重的担子任谁也会扛得呲牙咧齿。
早年,皇帝李世民还是秦王的时候,西击薛举两番苦战,方才定鼎河陇。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兰州又要沦入敌手么?
李道宗,焦头烂额,夜不能寐。
这里,可是大唐的半壁江山啊!
这一战,当真是谁也不敢输,输不起!
……
男人们忙着干些大事,仿佛将几名特殊的女子都给遗忘了。
原本病入沉苛恍恍惚惚的李雪雁,经过一路颠簸,又亲眼见到了秦慕白的棺裹与灵堂,病情愈重。整日高烧昏迷不醒,偶尔张口吐出几句呓语,也全是“解药”、“慕白”、“等我”这些字眼。
陈妍和康复过半已经能下床的澹台双双,每日陪伴着她,担心不已。苏怜清至从看到陈妍这个天生克星的出现,就仿佛是人间蒸发了,远远的躲起不再见人。
经过几日的强灌汤药,李雪雁身上的高烧总算退下,人也清醒了不少。陈妍与双双好歹暗吁了一口气。
这一日清晨,李雪雁方才睁开眼睛,突然就对陈妍说道,“姐姐,你能帮我个忙吗?”
陈妍被李道宗收为义女,李雪雁上面没有姐姐,因此便把陈妍视作亲姐妹,向来感情极好。
“好,你说。”陈妍答道。
“你去给我准备一身嫁衣,好吗?”李雪雁说道。
“嫁衣?”陈妍纳闷的眨了眨眼睛,“你要干什么?”
“我要与慕白,举行冥婚之典。”
“!!”陈妍吃了一惊,睁大眼睛看着李雪雁,一时语失。
“姐,帮我,好吗?”李雪雁扭转头来,看着陈妍,哀求。
陈妍轻叹了一声,点头,“你等等。”
“谢谢你,妍姐。”李雪雁苍白的一笑,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答应的!”
“为什么?”陈妍微笑,伸手抚摸着李雪雁苍白的脸庞,怜悯的说道。
“因为此刻,只有你才会懂我的心情。就连父王,他也不懂……”李雪雁轻声道。
陈妍蓦然心中一痛,轻轻点了点头,“你好生歇着吧,我去去就来。”
一个时辰后,陈妍去而复返,带来了凤冠霞帔,姻脂水粉。
李雪雁下了床来,沐浴更衣,坐到铜镜前,陈妍给她梳妆打扮。
李雪雁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直在微笑。
“妍姐,你与慕白举行过婚仪典礼了么?”
“没有。”陈妍一边给李雪雁梳理长长的头发,一边答道,“我从不在乎这些。”
“女人啊,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怎么能不在乎?”李雪雁的一双唇角向上撩起,露出一抹甜至凄怆的微笑,说道,“从今天起,我也是一名妻子了,不再是小孩子。”
陈妍的手蓦然停顿了一下,眉头一皱,说道:“你不会是想干些傻事吧?”
“放心,我不会。”李雪雁微笑道,“慕白虽是去了,可他还有母亲,兄妹,和儿女,还有你和高阳皇姐、武媚娘她们。有你们相伴,我不孤独。我能活下去。”
陈妍无言以对,默默的叹息摇头。
“妍姐,你是不是认为我很傻?”
“没有。”陈妍说道,“世间颇多像你这样的痴情女子,但更多郎心如铁。”
“姐,我不后悔。”李雪雁顿了一顿,突然抬起头来看着陈妍,认真的,一字一顿道,“真的,我不后悔!”
“我知道了……”陈妍轻轻的点头,拍她的肩膀,说道,“以前,我曾见过一个女子为情迷醉、为爱痴狂,我以为那便是女人的极致。现在我明白了,情爱之深,只有更痴,没有极致。”
“妍姐所说的那个‘为情迷醉、为爱痴狂’的女子,是我高阳皇姐么?”李雪雁说道。
“没错,是她。”陈妍叹息了一声,说道,“她真的很执着,执着到疯狂。”
“我很羡慕我那皇姐的……”李雪雁轻轻咬了咬嘴唇,说道,“我不是羡慕她最终得到了什么,收获了什么,而是羡慕她的勇气与执着。与她相比,我就是一个可怜的胆小鬼。我活得小心翼翼畏手畏脚,喜欢的不敢要,想要的不敢说。到了我敢说敢要的时候,却已经没有机会了……为何,高阳皇姐就能那样率性执着,我却如此纠结踯躅?”
“人各有天性,岂能与他人尽同?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善良与真诚,亦是旁人无可比拟的。”陈妍抚着她耳际的发丝,看着铜镜中面露微笑的道,“雪雁,你今天真的很美。”
“是么?”陈妍抬起手来,手指冰凉的轻轻抚过陈妍的脸庞,悠然道,“妍姐,你是我见过的最睿智,也最坦荡大气的女子。和你在一起,真的心里一点压抑也没有,更不用担心任何事情。还有,你很会照顾人。慕白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一定很轻松很开心,对么?”
“……”陈妍无语以对。脑海里再度浮现出,以往在襄阳郊野小楼中的,一幕幕。
一个时辰后,天已黄昏。刺史府侧宅的灵堂里,人渐渐少了。只有宇文洪泰,仍旧坐在灵堂里,怀里抱着秦慕白用过的那柄虎头錾金枪,手拿一块绢帛,面色沉冷默默无言的擦拭枪锋。
“三哥,改日那吐蕃蛮子要是杀了来,俺就提你这把大枪,去宰人!”宇文洪泰自言自语道,“俺要是回不来了,到了黄泉下,就提这竿枪去见你。到时候俺会告诉你,俺用这枪宰了多少吐蕃蛮子!你听了一定会高兴的!”
灵堂里剩下几个伺候香案与纸钱的军士,听到他说这些话,纷纷牙关紧咬,把拳头捏得骨骨作响。
这时,陈妍与澹台双双,扶着身着凤冠霞帔的李雪雁,从侧门走入了灵堂。
众皆惊疑,宇文洪泰站起身来瞪大眼睛道:“嫂嫂,你们来干什么的?”
“今日,文成公主殿下要与少帅,完婚。”陈妍说道。
“啊?”众皆目瞪口呆。
“妍姐,不必惊动太多人了。就此举行婚礼吧!”李雪雁微笑道,“在场诸位,便是宾客了。”
“这、这、这……”宇文洪泰傻了眼,嘴里直哆嗦。
“呼——”
一声响,一件大红的新郎袍,披到了秦慕白的棺裹上。李雪雁看了看宇文洪泰,说道:“宇文将军,你手中所拿的,可是少帅的家传兵器,虎头錾金枪?”
“啊?是……是的。”宇文洪泰愣愣的答道。
“请你将它拿过来,立于我的身旁。”李雪雁微笑道。
宇文洪泰狐疑不定的走过去,将虎头錾金枪,立于李雪雁的身边。
李雪雁抬起手腕,将新郎新娘牵手入步喜堂昭示携手白头的红丝绦,系了一头在虎头錾金枪上。
“姐姐,请你将红蜡换上吧,我与慕白……要拜堂了!”
……
此时,城中军营大帐内。
李道宗、侯君集、薛万均与诸军将佐,以及鄯州州县大小官吏,尽皆集于一堂,紧张商忖城防御敌一事。
大军撤出大非川退回鄯州后,接下来的事情就连侯君集也就都不清楚了。此刻,一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