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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悌殇-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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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归梦!

进入皇宫内城后,朱祁镇以为一行人会前往乾清宫,弟弟朱祁钰将在那里迎接自己,他甚至都想好了见到皇弟和母后时应该说的话。然而令朱祁镇意想不到的是,轿子却拐向了东华门,向一处名叫“南宫”的破落庭院行去。

落轿之后,朱祁镇跨步出轿四处张望,见眼前一片荒凉。没有皇弟与母后的身影,南宫的院门口只孤零零的立着一老一少两个太监,算是在欢迎太上皇的到来。

朱祁镇走上前询问了一番,得知这两个太监老的名叫阮浪、少的名叫张福,他们是皇帝朱祁钰指派来南宫侍奉自己的。

问明细则后,朱祁镇便向阮浪、张福二人作揖行礼。阮浪见朱祁镇对他这个太监竟也如此礼遇,不由的十分感动,继而又说道:“太上皇您快进去看看吧,里边还有个人在等着您呢!”

朱祁镇听了便快步朝院内走去,待进到内堂,只见里面坐着两位妇人。

“皇上!真的是皇上!娘娘!娘娘!皇上终于回来了~!”一个宫女打扮的妇人大声喊道。

宫女身边的妇人听到这话,立刻激动万分,连声呼唤道:“祁镇!祁镇你回来了?!我等的好苦哇~!”

朱祁镇定睛一看,这两个妇人不是别人,正是钱玉英和她的贴身侍女周还香!

“玉英姐姐~!”朱祁镇扑上前,一把抱住钱玉英嚎啕大哭不止。一旁的周还香亦跟着一起哭嚎起来。

朱祁镇、还香二人哭得是稀里哗啦,然而钱玉英却只是干泣了几声,脸上竟不见一滴泪痕。

见此情形,朱祁镇有些疑惑不解,遂仔细端详了钱玉英一番。忽发现钱玉英的目光仿佛有些黯淡迟滞,朱祁镇顿感异样,遂问道:“姐姐,你的眼睛怎么了?!”

宫女还香抽泣道:“皇上您还不知道,自从陛下兵败土木堡之后,娘娘终日以泪洗面,日也哭夜也哭,最后竟把眼睛给哭坏了~!如今娘娘的双眼已再也流不出泪来,看物也已分辨不清,只见光不见影了!”

听到这朱祁镇顿时心如刀绞,连声赔罪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悔不该当初听信王振谗言,去追逐空虚的功名大业,以至害了自己及几十万将士不说,更害得姐姐如此啊!”

钱玉英则情绪平缓的回道:“陛下何必自责,这都是命数罢了。如今陛下能安然回归,妾心甚慰。臣妾只求日后我夫妻二人长相厮守,别无他求!”

在这悲喜交加之际,钱皇后的嗓音仍然那么委婉甜美,令朱祁镇听了是心旷神怡如沐春风。再细细审视,只见钱玉英双目虽盲,但面容依旧姣好,举止依旧典雅,着实慑人心魄。

离别的痛苦与岁月的蹉跎夺不走你的美丽,你永远是我那个无可替代的玉英姐姐!

银钗紧笼垂云鬓,朱唇微隙映月眉。

肌如冰雪润玉泽,气似幽莲吐芳菲。

纤纤精巧兰指翘,婷婷而立倩影回。

深眸虽黯神犹在,痴心不改待为谁?

于是,朱祁镇、钱玉英、还香三人便在这南宫居住了下来,开始了一段另类的宫廷生活。

皇帝朱祁钰特意将朱祁镇置在南宫,说是安顿,实为幽禁。南宫所处之地本就荒凉,朱祁钰还下令将南宫院门紧锁,朝臣等未经皇帝允许不得擅入。太皇、太皇后生活所需用度,一应由太监张福等定期送入,旁人不得私自递送。

这还不算,朱祁钰的心腹司礼太监兴安还暗中交代阮浪和张福,要他们密切注视太上皇的言行,一有异动立刻来报!

至此,偏僻的南宫已彻底沦为了一座牢狱,朱祁镇和钱玉英陷入了被软禁与被监视的境地。如此与世隔绝,朱祁镇夫妇的生活照理应该是寂寞而又宁静的,然而后来的历史进程却使得这小小的南宫成为了一场政治风暴的漩涡中心。

究竟南宫日后将掀起何等惊天波澜,此乃后话,且慢慢道来。

先说朱祁镇居于南宫,转眼两月有余。时至盛夏,酷暑难耐。

南宫院墙外有一颗参天古树,生得枝繁叶茂,枝叶遮蔽了艳阳,恰好把半片院落置于其树荫之下。朱祁镇嫌屋内太过闷热,便拿了一把藤椅来到院内乘凉。

摆好了藤椅,朱祁镇懒洋洋的躺卧于树荫下,进而随口感叹了一句:“此地亦不失为一块乐土哇!”

哪知这句话被太监张福听了去,便想到兴安曾吩咐过自己要密切监视太上皇的言行,心想其他也实在没什么可告密的,便索性把这句话报给兴安交差。

兴安又把这句话转述给了皇帝朱祁钰,也是抱着吃饱了没事做随便找点料的心态,为的是向皇帝证明太上皇随时在其掌控之下,就连这点鸡零狗碎都逃不过皇帝的耳目。

然而令兴安意想不到的是,听到这句话后朱祁钰的反应却出奇的激烈,大声斥道:“幽闭之囚,何来乐土?!”

见朱祁镇在如此困境下竟还能这般自得其乐,一股莫名之火不禁涌上朱祁钰心头。如今这位兄长已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朱祁钰一心要置其于死地而后快。把朱祁镇关在南宫,奇Qīsūu。сom书就是希望其赶快抑郁而终,巴不得今天就能听到他上吊的消息。

然而事与愿违,如今不仅没盼到哥哥朱祁镇上吊自缢,还听说他把南宫比作乐土,朱祁钰怎能不生气?

司礼太监兴安看穿了皇帝的心思,便眼珠一转,撺掇道:“南宫院外那颗古树生得太过茂盛,易藏奸细,为了太上皇的安全着想,奴才斗胆建议将此树铲除!”

此言正和朱祁钰心意,便立刻准允。于是在兴安的授意下,张福便找人连夜将南宫院外的树木锯掉了。

次日天明,当朱祁镇再度拿着藤椅欲来乘凉时,却惊异的发现古树竟不见了踪影。

细问之下,张福答道:“此树便于隐藏刺客,皇上担忧太上皇的安危,便令小的将树木移除。”

朱祁镇顿感哭笑不得,回道:“承蒙皇上有如此美意,可为何也不知会我一声?”

张福当即没好气的斥道:“请太皇陛下认清当下的情势,皇上是当朝天子,天子做事还须知会于你么?!”

可叹昔日的大明正统朝皇帝朱祁镇,而今竟被小小的太监张福吆五喝六的训斥。南宫的一切用度都是由张福负责提供,因此这厮经常仗着手中的权力欺压朱祁镇夫妇,稍有不顺意便克扣生活物资。朱祁镇两口子只得被迫对张福低眉顺眼,好言奉承。

曾经位于九五之尊的皇帝与皇后,现今虽顶着太上皇与太皇后的头衔,却被一个太监欺压至此,真可谓是:龙困浅滩遭虾戏,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面对张福这般狐假虎威,朱祁镇只是苦笑了一下,随即便镇定自若的回到屋内去了。这些年经历的风风雨雨,早已使朱祁镇练就了一副宠辱不惊的淡薄心态。淡定,是朱祁镇身上最大的财富,也是他对弟弟朱祁钰最有力的反抗。

南宫内室,钱玉英正在和还香一起做着针线活。张福提供给朱祁镇夫妇的生活物资极其有限,别说是锦衣玉食,就连起码的必需品都保证不了,因此钱玉英只得向普通民妇一样自己动手做活计。虽然双目失明,但钱玉英的巧手做起活来很是熟练,在还香的指引下飞针走线,不成问题。

方才朱祁镇的遭遇钱玉英在屋内也听见了八九分,待丈夫进屋,钱玉英便放下手中活计,说道:“陛下,今臣妾有一事相求,望陛下恩准。”

朱祁镇忙回道:“姐姐有何要求直说便是,这般郑重其事,反倒显得见外了。”

只见钱玉英扑嗵一下跪在了朱祁镇跟前,说道:“臣妾恳求陛下纳还香妹妹为妃!”

第三十三回完,请看下回:祸起金刀案

三十四、祸起金刀案

 钱玉英忽然提出要自己纳宫女周还香为妃,此要求令朱祁镇顿感错愕不已。

见朱祁镇面露惊讶之情,钱玉英进而说道:“如今我等被幽禁于南宫,已是暗无天日。长此以往,只有了度残生坐等终老。目下唯一的希望就是陛下有后,方有可能扭转时局。臣妾不贤,这么些年来始终未能怀上身孕,如今双目已残,肌体劳损,看来此生是无法为陛下诞下龙儿了。侍婢周还香,长年一直对我忠心耿耿,且面目姣秀,颇有宜男之相,若还香妹妹能有幸为陛下产下龙子,则陛下脱离苦海有望矣~!”

听了这话朱祁镇一时也不置可否,只是愣愣的。

见此情形,钱玉英便一把将周还香拉至身边而后双双下跪道:“请陛下无论如何答应臣妾!”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周还香亦有些不知所措,哭泣道:“娘娘!奴婢可从来没有想过要皇上纳奴婢为妃啊!”

钱玉英回道:“好妹妹,这是既利于你我又利于皇上的大好事啊,你可一定要应下才是!”继而又连连对朱祁镇叩拜道:“此乃臣妾今生唯一的心愿了,望陛下万万恩准!”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祁镇也不好推辞了。自从钱玉英入宫做皇后以来,还香就一直尽心侍奉在朱祁镇夫妇的身边,对朱祁镇两口子可谓是忠心不二。朱祁镇心想:“还香伺候了自己和钱玉英这么多年,又跟着遭受了这些磨难,反正今生今世是注定要跟随自己左右的,也是该给个名份对人家姑娘有个交代。更何况她与钱皇后情深意厚如同姐妹,绝无争风吃醋之忧,纳为妃子亦是妥当的。”

想到这,朱祁镇便觉豁然开朗。且周还香也有几分姿色,不失为一代佳人,遂一口应承了下来。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定了下来,纳妃便在当天完成。是夜,朱祁镇与周还香的大婚之礼在南宫就地进行,没有鼓乐喧天、没有百官朝贺,甚至连套像样的婚服都没有。故而婚礼因陋就简,在紫禁城皎洁的月光下,二位新人对月当空,交拜天地。而钱玉英则成了朱祁镇与周还香的证婚人。

拜完了堂,在钱玉英的催促下二人便同房就寝。

新婚之夜来的这般突然,周还香禁不住沉入一种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之中,从今往后,她将不再是宫女,而是太上皇的妃子。然而就眼前的情形来看,做朱祁镇的妃子与做钱玉英的侍婢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不过历史的机遇往往在看似绝境中降临,此时的周还香绝不会想到,若干年之后,她将登上帝国皇太后的宝座,既大明成化朝孝肃太后!

幽闭的南宫一如既往,朱祁镇等人继续过着他们与世隔绝的日子。光阴似水,时间转眼又流过大半年。

景泰二年年初,一个喜讯令朱祁镇兴奋不已,周妃已怀上身孕!

朱祁镇随即将这条好消息告诉了阮浪和张福。张福对此不以为然,依旧趾高气昂,狗眼看人低。而与年少轻狂的张福不同,阮浪是个忠《奇》厚的老太监,虽世事《书》变迁,他却一直对前《网》朝十分怀念。朱祁镇曾经在位十四年,作风宽厚仁德,因此阮浪心中是非常敬重这位太上皇的。

听闻周妃怀喜,阮浪便动用了自己的月俸钱,弄来一篮水煮鸡蛋并瞒着张福悄悄送进了南宫。

朱祁镇见状很感动,为表达谢意,遂赠送给阮浪一个钱玉英亲手缝制的绣袋和一把镀金的短刀。

那绣袋并无特别之处,而这把镀金短刀却有来历。此乃朱祁镇当初沦落漠北时,赛刊王送给他防身用的。

如今朱祁镇身陷南宫樊篱,也用不着这把刀了,于是便赠给阮浪,供其把玩。

阮浪收了这份礼,心想绣袋可留着自用,然这把金刀对他一个太监来说也无多大用处。忽又想到有一挚友最喜收藏各种稀奇刀具,何不转赠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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