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殇-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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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红哭着说:“妈妈,你可不要死啊。你要死了,谁管我啊。”
第三天,朱循礼从城里回来了。
朱允立刻召开了一个宗族会议,研究如何处理吴氏。会议上,大家当着朱循礼的面,对吴氏进行了一番严厉的道德鞭笞。似乎谁鞭笞的越严厉,谁就越道德,越正经。不过也有例外。朱越风就坐在角落里,闷声不响,一个劲的抽旱烟。
朱越风今年四十六岁,早些年,曾在关东山镖局里干过保镖,有一身硬功夫。后来由于老母去世,回家奔丧的朱越风见父亲年迈,就留在家乡安心侍候父亲。
朱越风家有草房两间,但地无一垄。回家这些年,他一直租着朱允家十几亩土地耕种,属于朱家的佃户。
朱允见朱越风没有表态,大为不满。他伸出拐杖指点着坐在角落里的朱越风,问道:“你为什么一声不吭?”
朱越风将烟斗里的烟灰往地面磕了磕,慢条斯理地说:“依我看,这件事也不能怪朱循礼老婆。卞大头是什么人,大家伙都知道。凡是掉进卞大头手里的女人,谁能落个清白?依我说,咱们大家有工夫数落吴氏,倒不如去官府告卞大头这个狗娘养的。”
朱越风的话刚一落地,立刻就有人附和。大家说:“是啊,不如我们连名到县衙告发卞大头。这个小子,不知道糟蹋了多少良家妇女,论罪过,凌迟都够了。”
朱越风说:“那天要依着我,直接就扭送官府了,可我们还把他放了!”
有人说:“是啊是啊,这样一来,到显得咱们驻马屯软弱可欺了,卞大头这小子以后更嚣张了。”
当天晚上,是朱允权衡利弊,放了卞大头。如今他见人们渐渐怪罪到自己头上了,一拍桌子发了火:“你们都给我住嘴!”
朱允一生气,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朱允问道:“你们说,卞大头糟蹋的女人多不多?”
人们说:“多。”
朱允又问:“你们说,恨他的人有没有?”
人们说:“肯定有。”
朱允再问:“那你们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没人去官府告他?”
沉默了一会,终于有人说:“卞大头后台硬。”
朱允说:“这就是原因。这卞大头有个知府哥哥,后台通天。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要去告发卞大头,那无异于以卵击石。我们告不得卞大头,但是,吴氏却是我们家族的媳妇。如今吴氏出了这样的事,令我们家门受辱,所以,必须清理家门。”
“怎么清理?难道把朱循礼老婆家法处死?”朱越风问道。
朱允说:“那倒也不必。当下不是早些年了,不能随随便便动私刑。再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的意思,吴氏已经犯了女人七出之条,应该将她清除出我们朱家大门。”
女人的七出之条是:不顺父母,为其逆德也;无子,为其绝世也;淫,为其乱族也;妒,为其乱家也;有恶疾,为其不可与共粢盛也;口多言,为其离亲也;窃盗,为其反义也。凡是犯了这七出之条中的任何一项,丈夫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妻子休掉。
朱越风说:“我总觉得朱循礼妻子平时挺老实的,我们要把她赶出去,好像太绝情了。”
朱允说:“吴氏犯的是七出中最不可原谅的,淫!这种事情,是最辱家门的。我们朱家,容忍不得!”
朱越风说:“朱循礼一年到头就知道抽大烟,家里家外,全靠吴氏一人操持。要是休掉吴氏,她的女儿怎么办?”
朱允说:“吴氏有罪,她的女儿倒是无辜……”说到这里,仰着头做思考状。好久,方说:“吴氏的女儿,跟着朱循礼的确不行。不是饿死,就是缺失教养,将来重蹈她妈妈的覆辙。这样吧,让这个小姑娘到我那里,总有她一口饭吃。”
大家说:“也许这样,是这个小姑娘惟一的出路了。
十一、朱循礼休妻
朱循礼是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上午才回家的。在城里大烟馆中过足了烟瘾,所以朱循礼回来的时候,精神饱满,心情也不错。
吴氏低眉顺眼地接待了丈夫,并且包了饺子款待他。虽然是素馅饺子,但是那饺子馅调得味道极好。朱循礼走了这么远的路,也实在饿了,一口气吃了三大碗。
吃饱喝足,朱循礼躺在炕上翘着二郎腿哼小调:
一劝后生生是生,私情调路切莫行,
私情调路无好处,千秧八百无人耕……
这朱循礼哼着小调,吴氏就坐在旁边给他捶腿。尽管吴氏平常也是百依百顺,但像今天这么乖巧,还是不多见的。朱循礼感到妻子与平常不一样,不由得有点诧异。
他慢慢想到了几天前的事情,忽地坐起来,问道:“那天,来咱们家的那个男人,是谁?”
吴氏支支吾吾地说:“人家当时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他姓卞……”
“卞什么?”朱偱礼刨根问底。
吴氏说:“卞……卞大头……”
朱偱礼一双眼睛顿时瞪大了:“就是刘家庄那个采花贼卞谦卞大头?”
吴氏说:“嗯……”
朱循礼现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是,当时烟瘾发作的他,却什么也顾不得了。……
看着妻子那漂亮的脸蛋,小巧玲珑的纤足,苗条的身材,嫉妒的火焰在他心里升腾起来。他想,我不在家的这几天里,妻子的脸蛋肯定被卞大头亲吻过,妻子的小脚肯定被卞大头把玩过,妻子的身体,也免不了被他……他忽然间烦躁起来,一把推开妻子,瞪着眼喝道:“说,他把你怎么样了?”
吴氏立刻跪在他身旁,流着眼泪说:“当时他给你银票,你……怎么就接了呢?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
妻子的诘问令朱循礼无言以对。正在这时候,朱允派人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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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完会往家走的时候,朱循礼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每一步都非常沉重。与妻子共同生活这些年来,点点滴滴的往事在他的脑海中闪过。凭心而论,妻子非常体贴。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是妻子尽心尽力的打点,苦苦支撑着这个家。而自己作为一个男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抬,又沾染了抽鸦片的嗜好。妻子这些年来,跟自己受苦了。
可妻子毕竟做出了让驻马屯朱姓家族蒙羞的事情。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族长勒令他休妻,也是情理之中。但是,回想起这件事来,朱循礼知道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自己不抽鸦片,如果自己不接那卞大头的银票,就不相信卞大头会光天化日之下强留在自己家里。然而,现在一切都不能挽回了。自己和妻子的缘分,尽了。想到将要失去妻子,失去女儿,顷刻间妻离子散,朱循礼茫然无措。他不知道,以后的日子里,他孓然一身该怎么过活。
朱循礼回到家里的时候,见妻子坐在炕上,搂着女儿可怜巴巴地流泪。
刚才朱允派人来传讯丈夫开会的时候,吴氏就预感到事情不妙。丈夫走了之后,吴氏越想越害怕。如果丈夫休了自己,那么自己孤身一人该往何处?
按理说,被丈夫休了的女人,第一个去处就是娘家。然而,吴氏自小丧父,最近几年,母亲又瘫痪在床。摊了个嫂嫂尖酸刻薄。现如今妈妈已无力保护她了。自己若是背着这么个耻辱的包袱回了娘家,嫂子肯定不能让她容身。
正在犯难的时候,忽然看见女儿从门外蹦蹦哒哒走了进来。看着可爱的女儿,吴氏心如刀绞。她想,如果我被丈夫休了,也就意味着要跟女儿分别了。她难以想象,离开了自己的照顾,女儿该如何成人。她把女儿叫到身前,一把搂住了女儿,搂得紧紧的,生怕别人抢去一样。
小嫣红发现了母亲的异样。她昂起脸,给妈妈揩去脸上的泪水,低声说:“妈妈,你不要哭了好吗?”
她没有询问母亲为什么哭,但她隐隐知道,肯定与那天晚上的事情是有关系的。她也隐隐的知道,也许,家中将要发生重大的变故了。
吴氏抚摸着女儿的头发,问道:“红儿,要是以后妈妈不在你身边了,你会想妈妈吗?”
嫣红“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说道:“妈妈,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啊?我不要你离开我,那里也不要去。”
吴氏说:“但愿妈妈不会离开你。妈妈不想离开女儿。妈妈还想给嫣红生个小弟弟,让嫣红跟小弟弟一起玩。”
就在这时候,朱循礼回来了。朱循礼的脚步声,声声敲击在吴氏的心坎上。吴氏的心揪紧了。
朱循礼看了看妻子,忽然间鼻子一酸,涕泗交颐,搂住了妻子和女儿,哽咽道:“我们……我们三人要分开了。这才是祸福本无常,厄运自天降!”
吴氏哭着:“我知道,该有这样的结果……是不是要休了我?”
朱循礼说:“这不是我的意思……我失去你,以后再也没有个温暖的家了。可是,这是大伙一起决定的。我要待不同意,却也没有说服大伙的理由。他们逼我……逼我当众写了休书……”说罢,就把一纸休书递到吴氏手中。
吴氏小时候跟父亲学过《三字经》、《百家姓》,还是识一些字的。他接过那纸休书,只见上面写道:
朱循礼,有妻朱吴氏,因其犯七出中**之款,致使朱姓家族蒙羞,故立此休书休之。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
立约人:朱循礼
吴氏双手颤抖,捧着那一纸休书,眼泪直往上面滴落。她“扑通”一声跪在丈夫面前,可怜巴巴地哀求道:“夫君,为妻知道错了。从此后,当牛做马,服侍左右,只望你收回这纸休书。”
朱循礼将妻子拉了起来,哭着说:“休你不是我的本意,是族长他们逼迫我的。我想留你,只是他们不肯宽恕你。”
正说到这里,就见牛煜化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进来。他说:“看你们夫妻俩哭哭啼啼难分难舍的样子,却也让人不忍心。唉,早知现在,何必当初。你一个女人既然不愿意离开丈夫,为什么还红杏出墙?”
吴氏擦了把泪,回说:“你家老爷做事太绝情!难道偌大个驻马屯,竟然不能给我一个弱女子片瓦之地立足?”
牛煜化说:“你伤风败俗,**放荡,驻马屯人岂能容你?咱老爷说了,如果让你留下,你们朱姓家族从此后都没脸见人了;如果让你留下,老爷没法跟列祖列宗交待了;如果让你留下,会给朱姓后生树立一个难堪的榜样,怕他们步你后尘了。老爷还说,你们朱家后代应该个个知书达理,仁义道德,道貌岸然,因此,眼里容不得沙子!”
吴氏冷冷一笑:“牛煜化,朱家后生是不是个个知书达理、仁义道德,你回去问问你们老爷吧,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牛煜化说:“老爷是不是仁义道德,问问乡亲们不就知道了?你上街访问一下,谁敢说老爷不是谦谦君子?”
吴氏刚要反驳,牛煜化就打断了她的话:“老爷还说了,限你日落西山之前麻利离开驻马屯,否则,乱棍打出。还有,嫣红我现在就带走了。”
吴氏大惊:“你凭什么要带走嫣红?”
嫣红惊恐地跑到妈妈身后,尖声说:“我不去!我不去!”
牛煜化说:“朱循礼抽大烟,无力抚养女儿。老爷慈悲,决定将嫣红收进府中,拉扯成人。”
吴氏大声喊道:“天啊,难道你们真要赶尽杀绝吗?嫣红是我的女儿,我不同意。”
牛煜化说:“这是你们老朱家在会上决定的事情,由不得你。再说,自今日开始,你已经被老朱家扫地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