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殇-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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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炳飞说:“我们手持一支弓鞋为令,数月份罚酒。”
众人都问怎么数法?
舒炳飞说:“咱们五位,传递吴姐儿的弓鞋,以此数月份,并且要依据月份说出些事情来。数到一、三、五,弓鞋鞋尖朝上,数到二、四、六,鞋尖朝下,数到七、九、十一、鞋面朝天,数到八、十、十二,那就亲一下鞋尖。谁把鞋拿错了,或者说错了,罚酒一杯!”
大家都说这个办法好,既可以赏玩绣鞋,又可以喝酒尽欢。刘掌柜冲吴氏行了一礼,说道:“吴姐,借香鞋一用吧?”
其实这个把戏吴氏并不陌生。她在妓院陪酒的时候,有人也这样玩过。拿着她的绣鞋猜枚,用她的鞋子盛酒。但是今天就不同了,因为她就脚上这一双鞋,脱掉了鞋子,难道让自己赤脚不成?
刘掌柜见吴氏为难,想了想却也明白过来了。这时候舒炳飞站了起来,说:“稍等一会啊,我去跟老板娘商量一下。借她的鞋子,先让吴姐穿一穿。”
大家都说:“人家老板娘的鞋子岂是随便借的?”
舒炳飞拿了一张银票晃了晃,说:“不就一双鞋子吗?咱们也不白借她的。”
舒炳飞下去之后,也不知怎么交涉的,反正他很快就提着老板娘的绣鞋上来了。大家一看,这鞋子又长又宽。刘掌柜哈哈大笑,脱口而出:“好大脚!”
舒炳飞马上将食指竖到唇边,示意刘掌柜噤声。刘掌柜也觉得自己冒失。他的声音很大,万一被老板娘听去了,岂不尴尬?那年头,要羞辱女人,只需一句“好大脚”,便足够了。
舒炳飞悄声说:“刚才人家老板娘还直问,我的鞋,那个姐儿能穿下去吗?呵呵……”
大家都捂着嘴巴悄悄笑了起来。舒炳飞蹲下身子,说道:“吴姐儿,待小生给你换鞋。不知道这双绣鞋,你穿得上还是穿不上。”说着,就给吴氏将脚上的绣鞋脱了下来。
吴氏皱了皱眉,便将脚毫不费力地伸进了那双大鞋里。舒炳飞笑道:“吴姐穿了这鞋,就好像金鱼儿进了大海,可以自由游弋。”
大家一齐压低着声音笑了起来。
刘成将一只酒杯放在吴氏的鞋里,斟上酒,问道:“先从那位仁兄开始?”
舒炳飞抢过另一只绣鞋,鞋尖朝上,说道:“正月里来梅花开,大姑娘窗前绣弓鞋。”说罢,便将绣鞋递给钱爷。
钱爷笑眯眯地接过绣鞋,不由自主地就在鞋尖上亲了一下。大家齐声喊钱爷该罚酒。钱爷也不推辞,接过那只盛着杯子的绣鞋,一手捧着鞋尖,一手托着鞋底,嘴对着杯子,一口就将酒喝尽了,还啧啧地称赞道:“好鞋好酒好味道!”
钱掌柜将杯子递给吴氏。吴氏说:“你们拿着我的鞋子糟蹋,我可不参入。”
刘成说:“一起热闹热闹的,你就成全我们吧。”
吴氏这才将鞋尖朝上,说道:“三月里来三月三,秾桃艳李开满山。”
吴氏将绣鞋递给刘掌柜。刘掌柜没忘了将鞋尖朝下,只是那句顺口溜难住了他。他吭哧了半天,方说:“四月里来开牡丹……开牡丹……”开了好大一会工夫,却没下文。
钱爷笑眯眯地说:“刘爷,开牡丹是没错的,可这开牡丹又怎么了,你可得憋出句话来啊。”
刘爷那张黝黑的脸都憋红了,络腮胡子直翘,说道:“我画画倒是好手,牡丹也画的鲜艳,但是这作诗确实不会。”
一直没吱声的当铺老板朱掌柜说:“其实这也不算作诗,大家就说句顺口溜热闹一下而已。”
刘掌柜抓了抓头皮,终于说:“四月里来开牡丹,大姑娘赶着鸭子爬大山。”
大家轰然大笑起来,都说:“这个好,这个好!”
刘掌柜勉强过关,绣鞋便传到刘成手里了。刘成接过绣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嫂子,其实我家里偷偷收藏了你好几双绣鞋……可是,都没有这双漂亮。”
吴氏抿嘴一笑:“你还好意思说呢。”
刘掌柜道:“你犯规了,喝酒!”
刘成说:“喝酒就喝酒,还没喝过嫂子的鞋酒呢。”说着,捧起吴氏的绣鞋,一饮而尽。
绣鞋传到朱掌柜手里。这朱掌柜不苟言笑,自从进门,说了也没几句话。他接过鞋来,鞋尖朝地比量了一下,接着就开始端详起那只绣鞋来。看了片刻,不由得赞叹道:“脚美,这绣鞋的做工更美。”
舒炳飞说:“你再不说辞,就该罚酒了。”
朱掌柜说:“这有何难?你们听好了!六月荷花开,疏影浮香来。”说着,还真的对着绣鞋嗅闻了一下,做陶醉状。
大家哄笑着鼓掌,连吴氏也被他的装腔作势逗笑了。
朱掌柜将鞋传递到舒炳飞手里,舒炳飞依然跟第一次一样,将鞋尖朝上比量了一下,刚要说辞,就被大家嚷着罚酒。舒炳飞说:“我倒忘了,七月份改了规矩。”
他罚完了酒,将鞋递给钱掌柜。钱掌柜按约定亲了一下鞋尖,说道:“八月里来桂花开,漂亮的妹妹请你走过来。”说着,咯咯笑着就站起来,走到吴氏身旁,抱了吴氏一下。
舒炳飞说:“喝酒,喝酒!”
钱掌柜问道:“为何喝酒?”
舒炳飞说:“今天吴姐是被刘爷请出来的,又是刘爷的故人。咱们光许赏足赏鞋,不能亵渎吴姐本人。”
钱掌柜冲刘成抱拳施礼,说:“对不起了刘爷,我失态了。自愿罚两大杯。”说完,果真连干了两杯。
钱掌柜将鞋传给吴氏,吴氏道:“九月里来九月九,窗外的菊花满枝头。”
大家都捧场说好,接着,吴氏就将绣鞋递给络腮胡子刘掌柜。刘掌柜接过绣鞋,按照规矩亲了一下鞋尖,可是,却想不起十月份该开什么花。手里捧着一只绣鞋,愣在了那儿。
【文】刘成说:“到了你这就卡壳,干脆罚酒吧。”
【人】刘掌柜说:“十月里天寒地冻的,根本就没有什么花开,这不是为难我吗?对了,雪花算不算?”
【书】众人都说雪花不能算花,那太牵强附会了,逼着刘掌柜喝酒。刘掌柜哈哈大笑,说:“喝酒就喝酒。”接过那盛着酒杯的绣鞋,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屋】轮到刘成了,他说:“十一月开山茶花,闯外的游子归了家。”
最后鞋子到了朱掌柜手里,他接过绣鞋,看着吴氏,问道:“吴姐,你认识我不?”
吴氏又仔细端详了朱掌柜一番,沉吟道:“有些面熟,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刘掌柜哈哈大笑说:“你朱爷就是自作多情。人家吴姐见过的男人多了,你要是有过那么次把两次的,未必人家会记得你。”
吴氏红着脸说:“刘爷你胡说什么啊?不是这个意思。我看朱爷面熟……是……是……”她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
那朱掌柜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在夜来香。有心想去跟你道声抱歉,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唉……家父……”
朱掌柜说到这里,吴氏的心倏地一声,完全明白了。早就知道朱允的次子朱庆在云城开当铺,却没料到眼前这个朱掌柜就是朱允的儿子。一瞬间,种种往事涌上心头,吴氏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哗哗地流淌下来。
刘成急忙掏出手帕,给吴氏擦拭眼泪。
朱庆一脸惭愧,说道:“这件事我是后来听说的。我都觉得家父的作法,实在太过分了。是他,直接把你逼到了夜来香,也是他,让你们妻离子散,母女分开。”
吴氏哭着说:“朱爷,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我不计较。再说,我当时确实做了一个女人不该做的事情……但是,我已经很久没见女儿了,很挂念,又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你,见过她吗?”
朱庆说:“我前几天回去过一次,听家父说起过你的女儿。他说你女儿挺乖的。不过她一天到头跟一个叫梅七巧的女孩在一起,两人挺能闯祸的。听说你女儿在梅七巧的怂恿下,一度将小脚放开了。”
吴氏尖叫起来:“喔,那怎么可以呢?”
朱庆说:“后来被我父亲责骂了一番,又缠上了。有一次我父亲来了位朋友,让她跟梅七巧烧水泡茶,你猜她俩会怎么样?”
络腮胡子刘掌柜一拍大腿:“放毒!”
朱庆笑了,说:“那倒不至于。——可这两个小姑娘,往茶水里撒尿。”
大家一听这话,都笑喷了。
等笑声平息下来,朱庆说:“吴姐,怎么说我们都曾经属于一个村里的,又是本家。现在我们在这里相识了,也算朋友。我会回去嘱咐我父亲,让他善待你的女儿。”
吴氏一听这话,立刻跪倒在地,冲着朱庆叩头,说道:“感谢朱爷大恩,我吴氏会记得您的好处。”
朱庆急忙过来扶起吴氏,说道:“这件事举手之劳。家父虽然老脑筋,顽固,但我的话,他还是听的。你放心,你女儿在朱府不会受苦。有机会的话,我想法把你女儿接出来,让你见上一面。”
吴氏听了这番话,又对朱庆千恩万谢了一番。
刘掌柜说:“朱爷,你刚才把话题岔出去了。你干的是好事,吴姐感激,我们大家也替吴姐感谢你。不过,眼下这个酒令,你还是要完成了吧?”
朱庆笑笑说:“哦,是是……”沉吟片刻,说道:“十二月,开水仙,吴姐和女儿大团圆。”
人们说,朱爷这个收尾极妙。吴氏也再次向朱庆表示感谢。
刘成说:“有酒无莲不精神,有莲无诗俗了人。咱们喝酒吟诗颂金莲,如何?”
大家一齐说:“今天面对吴姐的三寸金莲,是时候吟诵一番了。”
二十三、有莲有诗才精神
只有那裱糊店的老板刘掌柜不同意,他说:“我平时最不喜欢摇头晃脑吟诗作对的,你们这样来,不是难为人吗?依我说,不如大家作画,画一幅画,喝一杯酒。”
大家都说:“现场只有你能作画,你却让大家作画。小数服从多数,还是吟诗喝酒。”
刘成说:“诗和画是相通的。你光会画画,不会作诗,画出来的画也难免寡味。”
驳了刘爷之后,大家提议让舒炳飞开头。还约定,吟诗的时候只要切合主题,雅俗无拘。吟够两首,奖一杯。吟不出来,罚五大杯。
刘爷嚷道:“每人两首,哪有这么多吟诵金莲的诗词啊?”
刘成反驳道:“古今吟诵三寸金莲的诗词太多了,莫说每人两首,就算每人十首,也是张口就来。”
刘掌柜懊恼地说:“那我以后可得好好读点书了,免得在美人眼前丢人现眼。”
朱庆首先捧起那盛着酒杯的绣鞋,说:“廖道南的《画春堂》道出了三寸金莲的地位。他以为,男女恩爱的时候,若没有三寸金莲,那是万万不可的。”
吟道:
凤头低露画裙边,
绣帮三寸花鲜,
凌波何幸遇婵娟,
瓣瓣生莲;
怪杀夜来狂甚,
温香一捻堪怜,
玉趺褪尽软行缠,
被底灯前。
接着又吟诵了王实莆的《南乡子》:
隐约画帘前,
三寸凌波玉笋尖;
点地分明,
莲瓣落纤纤,
再着重台更可怜。
花衬凤头弯,
入握应知软似绵,
但愿化为蝴蝶去裙边,
一嗅余香死亦甘。
朱庆吟完诗词,众人都说:“好一个‘但愿化为蝴蝶去裙边,一嗅余香死亦甘。’,也算痴情了。”
朱庆笑吟吟地喝了一杯酒,然后,将杯子斟满酒,递给身边的舒炳飞。
舒炳飞心里早就想好了,接过杯子,说:“有一首《弱女行缠》,道出了姑娘家缠足的艰辛,一共四咏,很是香艳。”